南贍部洲,六百里厲陽鬼峪。
某處幽深洞穴內。
蕭辰正在讀取這名天兵的記憶:
“姓名:楊過山。”
“身份:銀甲天兵。”
“部門:天庭斗部,二十八宿之東方青龍七宿……”
“出生地:南贍部洲,齊國。”
“人間宗門:蜀山。”
“經歷:南贍部洲海邊的傍晚中,咸澀的海風夾雜著漁村的炊煙,五百年前,我與阿弟,兩個懵懂無知的漁村少年,正在齊國臨淄外的一處荒山游玩,啃食著手中的麥餅……”
“那時的我們,尚不知曉這場看似平常的夜游,竟會撞碎凡人的命數,引領我們踏上一條不歸的仙途。”
“那一晚,海邊的天空上,忽有紫電裂空,如同天際的怒龍覺醒,蜀山劍光如銀河倒懸,將整個海域映得通明如晝。”
“天穹之上,十二道劍印結成誅邪陣,仙人揮劍斬蛟,百丈蛟龍飛空掙扎,最終被鎮妖劍一劍斬殺。”
“劍鳴之聲穿透云層,直墜深海,那震天動地的聲響,驚得我們手中的麥餅滾落懸崖,也驚醒了我們心中的修仙之夢。”
“阿弟抓著我的胳膊,顫抖著聲音問道:‘哥,原來漁謠里說的仙人斬蛟……都是真的?’”
“‘難道,長生不老也是真的?’我喃喃自語,心中已種下了尋仙問道的種子。”
“若這世上真的有仙,不要說凡人,哪怕是君王,誰人不想成仙?”
“從那一刻起,世間少了兩個漁村少年,卻多了一對四處漂泊、尋仙問道的道友。”
“我與阿弟,攜手四方游歷,歷經千辛萬苦,終于在蜀山劍冢前,叩首九千階,共得仙緣,拜入那夢寐以求的仙門。”
“自此,我們嶄露頭角,逐漸成為了蜀山劍派中的佼佼者。”
“宗門大比那日,我的龍吟劍挑飛南僵少主的冠纓,阿弟的秋水劍正抵在天音門圣女的咽喉……”
“我們相視而笑的模樣,那份默契與豪情,被錄進《九州仙盟錄》,成為了傳誦一時的佳話。”
“我們號稱‘蜀山雙璧’……”
“修行五百年,我們漸覺人間全無敵,不與天戰,與誰戰?”
“千般法術,無窮大道,我只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人間無法覓得長生道果,那我們便去仙界看看!”
“一百多載前,我們踏碎東海萬丈波濤,歷經千辛萬苦,終于登上南贍部洲的絕巔,那一刻,我們心中充滿了對仙界的無限向往和憧憬。”
“飛升仙界,這是我們修行之人夢寐以求的時刻啊……”
“仙界的接引臺前,接引仙官出現在我們面前,他打量了我們一眼,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審視和淡漠。”
“然后,他遞給我們一套天兵的盔甲,那沉甸甸的銀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我低頭接過那沉甸甸的天兵制式銀甲,就此成為了天庭的一名持戟天兵……”
“‘仙界,就是逍遙快活嗎?’我曾懷揣著這樣的憧憬,踏入了這片傳說中的仙界。”
“初來乍到,仙界的一切都顯得那么新奇,那么令人向往,仿佛這里就是世間所有的美好與自由的匯聚之地。”
“然而,當我真正身處其中,才發現原來仙界和下界一樣,也分三六九等……”
“仙界的等級制度森嚴,天兵、天將、仙官……每一個層級都有著不可逾越的界限。”
“在這里,身份和地位決定了一切,下位者只能仰望上位者的背影,永遠無法與之并肩而行。”
“甚至,強者吞噬弱小,底層彼此啃噬……”
“仙界的競爭,仙界的斗爭比下界更為激烈,更為殘酷。”
“天兵的任務瑣碎繁重,天庭的等級森嚴不可逾越,天庭的規矩繁多……我每一天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我身為天庭的一名天兵,每日都在這無盡的規矩與任務中掙扎。”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開始意識到,所謂飛升,并非如我所想象的那樣,是踏入仙途的終點。”
“飛升,只是把一把淬煉千年的劍,重新投入更浩瀚、更無情的一個熔爐之中罷了。”
“‘長生不老?’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中充滿了無奈和苦澀。”
“這三界六道,不就都毀在這四個字上面嗎?”
“長生不老這四個字,如同魔咒一般,籠罩在三界六道之上,讓無數后天生靈為之瘋狂,為之沉淪。”
“下界之人,為了長生不老這四個字,不惜一切代價,甚至愿意放棄一切親情、友情、愛情……”
“在曾經的我們眼中,親情、友情、愛情……這些都不過是追求長生路上的絆腳石,可以被毫不猶豫地舍棄。”
“我們以為,只要得到了長生不老,就能擁有一切!”
“可是,長生不老真的那么容易得到嗎?”
“掌握長生不老之法的先天神靈,又怎會輕易與別人分享長生不老這無上的秘密?”
“人人長生不老?那只是個笑話。”
“這些先天神靈們緊握著這份長生不老的資源,絕不肯輕易松手。”
“或者說,長生不老,只是這些仙官統治三界的一個工具罷了。”
“他們以長生不老為誘餌,像漁夫撒網一樣,垂釣著三界中的生靈。”
“那些追求長生的生靈,在狂熱和迷茫中逐漸失去自我,最終淪為仙官們的傀儡,任由他們擺布,失去了自己的靈魂和自由……”
“在這個三界,只有那些既有實力又能聽話的人,那些聽話的忠犬,或許才有機會觸及那長生不老的道果。”
“仙界宴會之上,星君之坐騎,尚有座次。”
“那些在下界大肆食人,以往被我們視為絕世妖魔的妖怪,居然在這里也享有一席之地。”
“神仙做事,多讓‘耳目’代勞。”
“他們高高在上,俯視著眾生,雙手不沾血腥,高享正義之名。”
“我逐漸意識到,哪有什么妖魔?”
“一些下界的妖魔,其實也不過是神仙們的爪牙,和他們沾親帶故,是他們的耳目罷了。”
“妖也好,人也好,很多都是這些仙官們的藥引子,或者是煉制‘長生不老藥’的煉丹材料罷了。”
“那些仙官們歡歌笑語,舉杯共慶,享受著無盡的榮華富貴。”
“他們早已將‘長生不老’這四個字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牢牢握在手中。”
“而我們這些底層的天兵,卻只能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仙界,這個看似光鮮亮麗的地方,實則如同一個吃人的世界。”
“在這里,等級森嚴,弱肉強食,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倒下而多出絲毫的善意或同情。”
“每一個天兵,都像是這龐大機構中的一顆微不足道的小釘子,日復一日地在繁瑣的規矩與沉重的任務中掙扎求生,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這無情的仙界機制無情地淘汰,化為塵埃。”
“‘吃一個蟠桃便可得長生不老……’有人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我轉過頭,看見一個仙官正得意洋洋地炫耀著手中的蟠桃。”
“那蟠桃泛著誘人的光澤,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生命力。”
“他們手中的蟠桃,是長生不老的象征……是我夢寐以求之物。”
“可是我知道,那蟠桃,其實大多都是給那些本就不缺長生之人享用的……”
“像我這樣的小小天兵,永遠也無法品嘗到蟠桃的滋味,只能遠遠地望著。”
“仙界的資源和人間一樣,總會流向不缺資源的地方。”
“強者愈強,弱者愈弱,長生不老者永遠不缺少長生不老之資源。”
“這些先天神靈,他們生來就擁有無盡的生命和力量,他們早已經壟斷了三界之中所有長生不老的資源。”
“而我們這些后天的修煉者,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心中充滿了無奈和悲哀。”
“哈哈哈,長生不老,早已注定,你生下來有,就有;生下來沒有,就沒有。”
“這是何等的殘酷,何等的無奈!”
“我們的命運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注定,無法改變。”
“長生不老,只不過是一個騙局,一個誘餌,一個讓狗聽話的項圈……”
“我時常想,這個仙界,究竟是為了什么而存在?”
“是為了那些先天神靈們的享樂嗎?”
“我找不到答案,只覺得心中充滿了迷茫和困惑。”
“在這個看似光鮮亮麗的仙界背后,隱藏著太多的殘酷和無奈,讓人無法直視。”
“亢金星君大人……”
“只有那位亢金星君大人……才能讓我感覺到一些溫暖。”
“但天庭永遠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庭,一個天兵死了,而后面還有很多個天兵蜂擁而至,填補那個空缺。”
“天庭的威嚴與榮耀,從不會因為一個渺小的天兵而有絲毫的改變,天庭冷漠而龐大,無情地運轉著。”
“我們,只是這龐大機構中的一部分,可以隨時被替換,隨時被拋棄。”
“每當九天罡風凜冽,吹動南天門的旌旗嘩嘩作響吹動,我總錯覺是蜀山劍陣在鳴嘯。”
“或許當初不該那么決絕,聽師尊的勸告,斬斷了所有的塵緣。至少該留一縷人間的炊煙,留一個麥餅的味道,讓這身冰冷的天兵銀甲能沾點人間的煙火之氣……”
“可是,一入天庭深似海,從此人間是路人……”
“我成了這天庭戰場上的一個小小炮灰,隨時可能在下界討妖的戰斗中喪生,我的離去,無人在意,無人惋惜……”
“我已經回不去了……只能日復一日,日復一日的走下去……直到被拋棄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那一天何時會到來……”
“也許就是今天吧……”
“這什么黑虎魔君來歷神秘莫測,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庭瘟部那位權威赫赫的‘瘟癀昊天大帝’的耳目,還是財部那位威名遠揚的‘龍虎玄壇真君’的爪牙……”
“他手下妖將居然還掌握著瘟部的詭異手段……”
“聽聞近日,瘟部與雷部之間暗流涌動,矛盾日益加劇,暗流涌動……”
“不過,只要瘟癀昊天大帝矢口否認,就說是這下界妖虎自己領悟的瘟癀之道。”
“誰又能知曉其中的真相呢?”
“天庭的權謀之爭,總是如此復雜而深邃,讓人難以窺探其全貌……”
“反正,天庭的紛爭之中,犧牲的總是我們這些微不足道的天兵。”
“我們的生死,對于天庭的那些大人物來說,不過是一場游戲中的小小籌碼而已,無人在意,無人憐憫……”
“我們拼死拼活的戰斗,在降妖戰場上灑熱血,到頭來,不過是為了他們這些天庭的仙官們,能夠在關起門來的天庭宴會上,談笑風生地談論著利益的分配罷了……”
“這樣也好,若有來世,我甘愿放棄這仙途,化作凡間的一名普通小卒,守著那幾畝薄田,與家人相依為命,照顧著年邁的雙親,享受著天倫之樂……”
“來世,我再不許仙……”
“亢金星君大人……”
“至于亢金星君大人,那終究是我的癡念罷了……”
蕭辰緩緩地閉合雙眼,讓這份關于楊過山的記憶在腦海中慢慢沉淀。
他金角大王現在也才兩百多歲。
這天兵幾百年的記憶太復雜,而且在“六道輪回禁制”的打擊之下,許多記憶的細節都變得模糊不清,或是殘缺不全,仿佛一幅被風雨侵蝕的古畫。
蕭辰整理著這些紛亂的記憶,先整理明白了一些基本信息。
此人名叫楊過山,在下界也算人之驕子,苦修多年,歷經無數艱辛,終于飛升仙界。
然而,洪荒億萬年,三界何其大也。
在這浩瀚的三界之中,最終,楊過山可能只是成為了“圍剿孫悟空”那場曠世大戰中十萬天兵里的一員。
他最終成為了別人輝煌故事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神話世界中的努力,在天賦面前似乎一文不值。
能飛升仙界,成為天兵的人物,在下界無一不是一方老祖,受萬人敬仰。
但在這三界之中,他們卻連一個完整的名字都不配擁有,只是浩瀚洪荒宇宙中的一粒炮灰。
然而,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常態呢?
孫悟空乃開天辟地之仙石,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按政歷二十四氣,上有九竅八孔,左右倒有芝蘭相襯……
蓋自開辟以來,仙石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內育出的“仙胞”。
再往開天辟地之前追溯,靈明石猴更是“混沌魔猿”之部分本源和“洪荒世界之地象”孕育出來的一尊金公。
孫悟空如此“靈明石猴”之跟腳,再拜在“須菩提祖師”的門下,得傳“無上仙法”,食了無數“王母娘娘”的“大果蟠桃”,吃了無數“太上老君”的“九轉金丹”……
這樣的跟腳,這樣的傳承,這樣的資源。
一般人,怎么比?
拿什么比?
能被天庭派去花果山圍剿孫悟空的,無一不是天庭的精銳天兵天將。
可以說,每一名精銳天兵都是下界的天之驕子,一方宗門老祖。
但對于普通天兵來說,能與孫悟空交手,或許就是他們一生修行的巔峰了。
至于“長生不老”這四個字。
說白了,長生不老之仙法也好,蟠桃也好,人參果樹也好……這些能帶來長生不老的資源,都牢牢掌握在先天神靈的手中。
甚至,須菩提祖師可能也是一尊先天神靈。
他金角大王那是“有外掛”,再跟著孫悟空拜在須菩提祖師門下,得傳仙法,再蹭了孫悟空的蟠桃……才來的長生不老。
這三界,大多數能修成金仙之上修為的,要么便是先天神靈,要么就是先天神靈的血脈,或者是先天神靈的徒子徒孫,要么便是天庭仙官之子嗣……
尋常之人,尋常之妖,能活個幾千歲,萬余歲便是極限,哪有什么長生不老?
這個神話世界,終究是掌握在先天神靈手中的。
先天神靈們制定著規則,掌握著資源,決定著一切。
在神話世界,生得早,投胎好,跟腳好,就牛逼。
生得晚,跟腳又一般,就仰人鼻息,艱難求生。
神話世界,這個看似充滿機遇與奇跡的地方,實則卻殘酷無比。
后天生靈的努力,有時候在先天神靈的天賦和資源面前,一文不值。
蕭辰換上了那套標志著“楊過山”身份的制式銀甲,發動了蜃鱗面具的易容功能。
只見蕭辰的臉部瞬間起了微妙而驚人的變化,宛如被一根無形的畫筆重新勾勒,瞬間就變成了“楊過山”的面容。
這種蜃鱗面具,實乃易容之術中的極品,它不同于尋常的偽裝,而是相當于一種可隨心所欲變化的“皮膚面具”,如同第二層皮膚般貼合。
此時此刻,蕭辰的面容徹底改變,無論是臉部的輪廓、膚色的細微差異,還是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表情,都與“楊過山”本人毫無二致。
仿佛這楊過山的這張面容本就是蕭辰天生所有。
他金角大王現在,便是這名天庭斗部的天兵,楊過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