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委屈,當娘得趕緊哄著。
甘明蘭蹲下身,沖著他張開雙臂。
幾息之后。
懷里就撞進了一顆嗷嗷大叫的小肉球。
嘶!還真不是普通人家普通力氣的娘,能接得住的。
甘明蘭捏了捏她最喜歡的肉肉臉:
“才一個多月不見,我家仔仔怎么又肥了一圈?你爹爹可真會養娃!”
小孩兒剛嚎了那么幾嗓子,還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
一聽他娘居然說他胖,嚇哭到打嗝兒。
“嗷嗷嗷......窩不胖......嗝兒......窩不胖!”
娃生五年!
肥仔之前,從沒覺得胖乎乎有什么不好。
在家里,他娘和他祖母可稀罕他身上的肥膘肉了。
她們對他表達愛意的方式,就是各種捏捏和撓他肉癢癢。
和祖母一般年齡的夫人見到他,回回都要稱贊他們左家會養娃。
還說自家的娃要是有他一半的胖(可愛)就滿足了。
說的人無心。
孩子聽得次數多了,就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可愛。
可是。
就在半個月前的一天,他在院門口玩耍。
幾個在坊間嬉笑玩鬧的比他大一些孩子,看到他后,大呼小叫。
其中一個哥哥說,城墻外面的韃靼最喜歡吃人肉,尤其是像他這種全身都是肉的小娃娃。
當時,肥仔根本沒聽懂他們說的啥意思。
就那么傻乎乎的看著對方,還以為對方要和他做朋友。
結果,街坊小孩一看這個新來的家伙居然沒被嚇住(自家大人對不聽話的孩子就是這么嚇唬的)。
然后就加重了嚇人的砝碼。
他們中有一個很聰明的娃知道這一片都是外來戶。
就對著肥仔好一通比劃。
他比劃。
韃靼是怎么抱著小孩在尖石頭上摔死的。
然后韃靼會把死去的小孩腦袋砍掉,肚肚剖開大腸小腸全給摳出來,然后就把小孩砍成兩半,用木棍串起來在火上烤著吃。
邊比劃,還學著韃靼說,兩腳羊越肥越好吃!
羊明明有四只腳。
人怎么能變成羊?
肥仔小小的腦子里有大大的疑惑。
但他還是從對方的比劃中聽明白了,對方想表達的意思。
胖小孩肥羊。
小娃娃長得胖很危險,會被墻外的壞人捉去吃掉。
流放路上他可是見過人死的。
他要是死了,就什么好東西都吃不了。
他要是死了,就再也見到爹娘和妹妹了。
他還沒有長大,他還不想死!
況且還是那么一個驚悚的死法。
肥仔直接被嚇尿了。
初春的天氣還不穩定。
小孩還穿著冬日里的厚棉衣厚棉褲,尿濕了,外面也看不太出來。
街坊小孩們只覺得,這個長得過分好看的胖娃娃膽子實在是大!
那么給他比劃和詳細說明,他都沒有被嚇哭。
頓覺無趣,然后做鳥獸散。
他們跑得快自然就不知道給對方留下了怎樣的陰影。
肥仔當天也沒有找家長告狀。
主要是這娃覺得被嚇尿的事和他爹說也沒有用,就想著等娘回來之后再幫他打壞小孩。
小家伙隔日起床還琢磨起,讓自己不再變胖的法子來。
一番琢磨。
還別說,真給他想到了。
他的肚肚吃飽了會鼓起來,餓著了就不會鼓。
那,他就少吃幾口肉吧!
小家伙一頓只吃了以往一半的飯量,且連續了兩日。
還沒等他自己餓得受不住,左文康就發現了兒子似乎是胃口不好。
起初,他還以為是終于吃膩了羊肉和鯉魚。
還特意找了趙牧云的大胡子親兵,費了番功夫才買到了一只凍得硬邦邦的大牛腿。
中原的牛都是原來耕地的,不能隨意宰殺。
肥仔根本就沒吃過這等稀罕肉。
左文康的好廚藝加上大草原長大的牛,做出來肉菜能不好吃么?
小孩兒哪里管得住嘴巴?
吃著吃著,半個月下來可不又吃胖了一圈么?
本來他都快忘記兩腳羊這回事了,結果他娘一句話,馬上觸發了半個月前的夢魘。
孩子是真怕被人抓去當羊烤著吃,越想越害怕。
“哇哇......不要次窩......窩不好次......”
母子倆旁邊,是還等著逗弄外甥的甘明福,他立馬從外甥的話里聽出了不對勁來。
“姐,姐!仔仔說的是甚?誰要吃他!”
“仔仔莫怕,娘回來了,娘有多厲害你不是知道的么?誰敢吃你,看娘不把他的牙齒全給敲掉!”
甘明蘭索性單手把小家伙抱了起來,另一只手撫著他的后背霸氣道。
她的動作對
小家伙來說就是十足的安全感。
肥仔頓了頓,才反應過來自己等了好些天的靠山回來了。
他馬上抹干凈眼淚,把之前聽到的韃靼要吃胖小孩的事給他娘學了學。
最后還拍著小胸脯,很是害怕道:
“窩看他們都好瘦,是不是胖的已經被抓走吃掉了鴨?”
他學了個七零八碎,但意思大人們還都是聽懂了的。
似乎從古至今,都有一種聽到名號就能讓哭鬧的小孩馬上停止哭鬧的狠角色。
邊城的狠角色就是韃靼。
大舅舅還在心里組織語言想著要怎么開解外甥。
小舅舅已經氣壞了,有這么嚇唬小孩的么?
“哎喲喲,你不是大聰明么?他們這么說就是為了嚇小孩的!
大草原上的韃靼養的牛羊可多了,人肉哪有牛羊好吃呀?韃靼又不是傻子!”
剛剛已經停止嚎哭的娃,頓時瞪大了眼:
“嗷......小舅舅怎么知道人肉不好次?嗚嗚嗚,你似不似次過?”
就,抓重點抓得很神奇。
甘明壽都被小外甥給氣笑了:
“你還真是個大聰明!快把你的肉爪子送到我嘴里來,我要嘗嘗你的肉好不好吃。”
“哼哼,你是壞舅舅!”
小屁孩聽出了小舅舅是在和他說笑,在娘的懷里扭來扭去,活像一個胖蠶蛹。
“哼哼,你居然說我壞,那我就要壞給你看看!”
甘明壽從他姐懷里將小屁孩給扒拉下來,舅甥倆頓時鬧成一團。
流放隊伍的勞役已經開始了幾日。
左文康在軍田里翻了一上午的地,就聽到負責這一支隊伍勞作的什長告訴他,甘隊長等人回來了。
他告了一個假,急匆匆往家趕。
還沒進院子,就聽到了兒子笑出來的鵝叫。
心中一暖,媳婦歸家,家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