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天秋子，自然是季驚秋。
他借由無相天魔大法，順著心靈海洋不知漂流到了何處。
至于天圣湖的身份，是他隨意胡謅的，他對三千閻浮提中的勢力所知不多，倒是上次從天圣湖的天青子口中得到了部分信息。
至于目的，原先是穩住眾人，畢竟那時他神胎還在衍生，肉身未成，若是眾人出手，還真不好對付。
尤其是之前韓青荀手上的符箓，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
這里畢竟是三千閻浮提，上下限極高的地帶。
據季驚秋所知——
有些小界中，天人就是至高無上的神，代天而行，一言可為天下法。
但在某些廣袤無邊的大界中，落座著不少天王，乃至是天尊級數的高手。
所以該低調時，還是要低調，尤其是初始沒恢復到巔峰實力。
待季驚秋肉身初定，有了解決麻煩的底氣后，韓青荀就向他發出了邀請。
在聽到“宙光碎片”后，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么，但季驚秋依舊一口答應。
因為宙光二字，不僅僅是宇宙，還有著光陰的含義。
一路上，韓青荀主動相邀，與季驚秋同行。
二人占據主位，其余人都圍在四周。
從簡單的站位，就可以看出階梯分明的層次。
季驚秋暗道，天圣湖弟子的身份還真好使。
同時，季驚秋還在心中詢問拉醬他們的退路是否穩妥。
“放心，無相天魔大法最大的特質就是無形無相，不沾因果，只要你別招惹天尊級，你要想拋棄肉身遁走，天王都攔不住你。”
季驚秋心中頓時有數，即使接下來的行程被人點破身份，也不怕了。
可惜的是，他當下體魄相較大宇宙，削弱了四成有余，天人合一的境界也隨之跌落。
鎮壓天人幾無可能，估計也就勉力抗衡。
不過……
季驚秋掃了一眼周圍。
對付心相還是信手拈來的。
“不知天秋兄師承何方哪一脈？”
路上，韓青荀還在與他套話。
季驚秋隨意捏造，類似天圣湖這等龐然大物，勢力錯綜復雜，脈絡太多，自家人都未必能全梳理清楚，韓青荀自然沒理由全知道。
在聽聞季驚秋出身貧寒，是得了師尊看中后，才拜入道統，一直苦修到不久前才被趕出來歷練后，韓青荀心中一震。
季驚秋竟然也是從下界選拔上來的？
難怪他方才無論是體魄還是心靈，嶄露出的一角都遠超同輩！
得知季驚秋與自己是一路人，韓青荀心中好感略增。
類似真圣道場這等龐然大物，麾下統御可不止一界。
其中各脈勢力極其復雜，畢竟一個強者身后，就可衍生出一個龐大的家族，無數年積攢下來，“身家”不可估量。
道場內，大部分名額都是“自家人”，早已被壟斷。
剩下的部分名額，是留給麾下轄境內誕生的那些真正“麒麟子”，又或是某些帶師學藝的天才。
韓青荀一樣，也是歷經層層篩選，從道場的“下界”篩選而出，與那些名門望族的大家子弟不同，能出頭全靠自身天賦。
當下，韓青荀不由感慨道：
“天秋師弟，你我雖然不及那些天命之子，但也算是有些運道之人了。”
“宙光碎片極其稀少，能探索的就更少了，而且每一片的進入限制都有所不同，這次的宙光碎片，最高容納層次就是心相，而且極不穩定，說不準何時就會自湮。”
“這次你我恰好在附近，正好趕上，那些距離相遠的同門，可就沒你我這般的好運了。”
季驚秋微笑附和。
在旁擊側敲，以及對拉醬的詢問下，季驚秋弄清了所謂的宙光碎片。
宙光碎片比之尋常的殘破位面、世界高了不止數籌，因為這些是從光陰長河上落下的“時光殘骸”。
而有資格跌入光陰長河的位面殘骸，要么是某些位格極高的天地世界，要么是至強者硬闖光陰長河，最終隕落，內天地也落于長河中，消磨許久，最終被“吐”出部分。
而不論是哪種，其中都蘊藏著大機緣。
即使不論這些機緣，作為宙光碎片，里面蘊含的光陰道韻，就是無數武者夢寐以求之物。
這些東西，是天人圓滿及以上的武者，最感興趣之物。
天人圓滿以下，不能說作用小，準確的說是——浪費。
“聽聞宙光碎片中，有些特殊的，源自于光陰長河本身，涉及過去未來的可能性。”同行者中，有人目露憧憬道。
“哦？什么意思。”季驚秋好奇望去。
那人補充道：“都說人生有種種可能，一個選擇就可能衍生出不同的未來，但絕大部分未來都被光陰長河所收束，但偶爾會墜落出某些片段，里面甚至會有和外界一模一樣的勢力、人。”
這不就是多元？
季驚秋心中思緒紛飛，這所謂的宙光碎片，莫不就是光陰長河上的某條支流，截取了部分，最終跌落塵世？
涉及光陰一道，當真玄妙難言。
他施展心想事成術時，腦海中所想的就是破境的機緣，而一到此界，就趕上了這等機緣。
看來，這宙光碎片，也許與他的道途有關聯也說不定。
唔，如果真是如此，那這門因果小術的威能遠超他的預料！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自身的運道。
一旁也有人點頭道：“只可惜，這些殘骸極不穩定，存世不了多久，而且‘王不見王’，涉及本我的完整性，一旦有位面中的人逃出來，會與外界本體互生感應，兩者無法共存。”
“歷史上，有這樣的真實例子出現嗎？”季驚秋問道。
“有！”韓青荀嚴肅道，“據說，歷史上甚至出現過至強者被‘置換’的情況。”
能稱至強者，至少也是八境以上的層次了。
置換……是指外界的本體，被光陰碎片中逃出來的“可能性”所斬殺嗎？
季驚秋肅穆，這就有點可怕了。
光陰長河的位格遠超他的想象。
僅是收束的可能性，都能“復制”出這個級別的強者？！
他在心中詢問海拉。
海拉很淡然道：
“他說的例子我有印象，但那與宙光碎片無關，而是‘天魔’的落子。”
“至于光陰長河，明悟了自性，得見本我，就不會在其中‘留痕’了，初步跳脫，收束自身時間線。”
“干涉光陰長河很難，但收束自身時間線，初步跳脫，是可以做到的。”
季驚秋一時沉默，天魔的落子，居然能夠“置換”一位八境強者？
就在他失神間，眾人的話題，開始被引導向了另一邊。
“唉，都說歲月，天才，最不值錢，一茬又一茬，一代又一代，唯有走到最后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
“呵呵，以前是勝者為王，現在是剩者為王。”有人幽默道。
“三千閻浮提浩瀚無邊，又有幾人敢稱天才？小世界稱雄還可，但要放眼諸界，那就是夜郎自大了。”
“話也不能這么說，只能說三千閻浮提不缺天才，不能說沒有天才！”
“不錯，哪怕是浩瀚諸界，也有不少天驕闖出了聲名，名噪一方！像是黃山域的漠北，心相之身，卻從一位天人位階的神明手中逃脫生天，最后覺得不爽，硬是潛行了回去，蟄伏十數日，尋到機會給了那神明的神心一刀！”
“還有藏天宇宙的赤星七子，一母同胎，如今都已觸及了天人界限，而且還精通合擊術，名頭也不小。”
“仙界的天劍子蕭鼎，疑似這一代天命之子，已有真圣道場的強者前去確認，要想接引其成為該勢力的當代圣子……”
“嘿，這些雖然不錯，但真正的天驕，都匯聚在真圣道場、十方教派內部，壓根不在天人之下爭雄，都攢足了勁，要突破天人界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交流著最近闖出聲名的天才武者。
聽著眾人交流的季驚秋，不由感慨道：“天下英雄真如過江之鯽。”
眾人聽聞此話，不禁感同身受。
三千閻浮提廣袤無邊，不存在“橫壓”、“無敵”這樣的人物，哪怕真圣、道祖也是如此。
上一刻闖出了聲名，下一刻就身死異鄉，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繁不勝數。
但同樣，幾乎在每時每刻，都有各自勢力中的天驕嶄露頭角，令人側目！
這樣的例子，當真是如過江之鯽！
很快，有人想起了什么，憤憤道：“最離譜的還是那些重活一世的老怪物，我聽說鬼宿界這一世代的天命之子，就被人尋到，不知下落，有人推算出，這位天命之子已經被鴆占鵲巢了！”
眾人凜然，所謂的鴆占鵲巢就是借體重生了。
鬼宿界，是二十八星宿世界之一，同屬九野同盟，在三千閻浮提中，也屬上乘。
這二十八星宿界極其古老，在大宇宙中也有倒映顯現。
大宇宙中，立于某座星球眺望而去，夜幕上遙遠的星辰并不全是真實的，有部分是道則的顯化，或是他界的投影。
二十八星宿世界就是后者的情況。
“天命之子，攜帶的氣運大勢在本世界簡直不講道理，破境如吃飯喝水……”
韓青荀目露羨慕道：“聽聞天命之子，在所屬的世界，至少都是偽神禁，受天地眷顧。”
季驚秋則是疑惑道：“還有借體重生的例子？真的有意義嗎？”
韓青荀點頭：
“天王者，體悟法界所在，開始真正明悟‘我之為我’，有了重修，彌補舊日道基的機會，這種情況，天命之子自身的大氣運，對他們來說是最上乘的選擇。”
“不過，捕獵天命之子，危險系數很高，稍有不慎，哪怕是天王，也會慘死于各種可能。”
韓青荀補充道，強調天命之子的逆天，并舉例，曾有一位天王抓到了一位天命之子，卻在最后施展奪體秘法時，突遭心靈海洋暴動，秘法失誤，被“反奪舍”，死的不明不明。
“這種借體重生的例子，其實很遭受各方抨擊，誰不是從微末走過來的？誰也不愿自家的年輕弟子被盯上。”
有人嚴肅道，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同，季驚秋也點頭，抨擊這種行為。
韓青荀點頭道：
“你們行走在外，還要小心一個名為‘獵星會’的勢力。”
“這個勢力專門狩獵那些還沒跨入天人，天賦異稟的天驕武者，給某些人提供重修的機會。”
“哪怕是傳說中的神禁者他們也敢獵殺！”
“獵星會？”季驚秋輕語，似覺得有些耳熟，很快在記憶中找到了這個名字。
大宇宙中也有一個同名同姓的勢力。
那是他進入婆娑半位面處后，從精靈少女那得知的消息，這個組織確實也在獵殺奇才。
說到這個勢力，韓青荀神色很嚴肅：
“這個勢力很恐怖，背景很大，據說和各方都有牽連，所以哪怕是神禁者他們都敢獵殺，無懼其背后的勢力。”
有人冷笑道：“神禁者？大宇宙中現在就有一個神禁，他們現在敢去嗎？”
其余人一陣低笑。
季驚秋摩挲著下巴，意外得到了一則警示。
獵星會在狩獵神禁者？
不知道大宇宙的獵星會會不會來找他。
“到了！”
眾人趕路到了盡頭，終于看到了前方盤踞虛空中的一位白發老者。
“那位是出身中立勢力普陀天的老前輩，負責鎮守宙光碎片的出口，防止有人誤入，也禁止里面的人跑出來。”
韓青荀低聲說了句，帶領眾人一同上前，送上了自己的身份證明。
看到這一幕，季驚秋有些心虛，他可沒相關證明，能補辦嗎？
韓青荀看了他一眼，季驚秋之前肉身都被破壞，是當場重塑的，身上自無證明。
他剛要幫其解釋一聲，守門老者睜開了眼，掃向眾人，目光突然定格在季驚秋身上。
漸漸地。
這位的眉頭擰了起來。
他盯了季驚秋許久，冷不丁斥道：
“你個老東西，重修一世，連身上的劫氣都沒消磨干凈，就迫不及待來與小輩爭鋒，要臉嗎？”
唰的一下——
原先圍聚在季驚秋的眾人猛地抽身，四散而去。
大伙如臨大敵，面色震驚兒忌憚地望著季驚秋。
天秋子是老一輩奪舍重生？！
季驚秋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老前輩，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晚輩今年才十八！”
季驚秋嚴肅抗議道，并沒有因為對方是前輩而委婉。
因為這個指控非常惡劣，是在抹殺他的絕世天賦。
眾人再次一驚，天秋子才十八歲？！
那沒錯了！
此人一定是老輩奪舍！
就和他們先前討論的那些人一樣！
守門老者目光如炬，卻是越看越驚，心中震驚。
——心相沒走幾步，肉身居然直追天人法體的標準線，嘶，以他現在的體魄，若是突破天人界限，初始凝聚的法體豈不是就能承載道紋了？
——這難道是在嘗試新路，并且已然有所成就？
心中思緒流轉，老者也不愿開罪了這位道友，他能在此擔任守門人，本身就是秉持中立。
他淡淡道：“你說不是就不是吧，興許是老夫認錯了。”
季驚秋：“？”
他掃了眼不久前還圍在他身邊，言辭熱絡，要交好他這位天圣湖的絕世武者的眾人們。
此刻，熱絡不再，有的只是警惕和濃濃的忌憚，還有鮮明的敵意。
只有韓青荀還站在他身側，只是略微皺眉，不知在想什么。
季驚秋嘆息：“遇到個為老不尊的前輩，隨意抹殺了我的天賦，還為我扣上了一個屎盆子，今日之仇，天秋子記下了。”
守門老者黑著臉，也不想給這混蛋面子了，冷哼道：
“有些人看似外表青蔥嫩綠，實是老到爛根了，最無法掩蓋的，就是那早已暮氣沉沉的心靈……”
下一刻。
老者的嗓音戛然而止。
季驚秋心靈如一輪圓滿心月，熠熠生輝，澄澈分明，其中自有一股蓬勃朝氣，而無半點暮氣、死氣，反倒是銳氣高昂，氣盈虛空。
老者瞪大了眼。
季驚秋平靜站在那，任由檢查。
“奇了怪哉……”老者喃喃道，“難道連心靈也能重生？”
季驚秋冷哼，繼續自語道：“有些前輩，固執己見，寧愿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也不愿承認是自己的錯誤。”
一旁的韓青荀擦了把汗，這位天秋師弟的確是沒什么閱歷，難怪被長輩趕出來歷練。
對方雖然是中立勢力的老一輩強者，不會對他們出手，但也沒必要這般得罪……
守門老者臉色愈發黑沉，他施展了一門秘法，來確認季驚秋的心靈是否有遮掩的痕跡，同時施展另一門問心秘術，喝問季驚秋的真實年齡。
季驚秋從容答道，與之前相比不曾有差。
別說他沒撒謊，就是他撒謊了，用海拉的話來說，這位“區區天王”，也不可能識別出修煉了無相天魔大法與火宅佛獄的他的心靈動向。
雖然胎息之間積累懸殊，但終究是同一境界。
守門老者再次瞪圓了眼。
秘法居然沒反應，難道真是絕世天才？！
嘶——
心相境，肉身強度直逼天人法體的標準，這等奇才……
守門老者眼睛一亮：“小友可有師承？”
這話一出，周圍散開的眾人都愣住了。
不是，您老真烏龍了？！
眾人相視一眼，開始對方才的行為感到懊悔，同時注意到了一直未曾移步，“堅貞不渝”的韓青荀。
不愧是瑤池仙境的天才子弟！
對這個結果，韓青荀其實并不意外。
因為他之前也用師門秘法測驗過了，季驚秋一路走來，并未說謊，而且最重要的是先前就嶄露過的心靈之光，純粹而耀眼，沒有半分雜質、暮氣。
季驚秋平淡而傲氣不減道：
“天圣湖，天秋子。”
守門老者不由露出惋惜之色，居然已經落入了真圣道場。
這小子難道是真圣道場這一代的“圣子備選”？
守門老者暗暗猜測，這等體魄和心靈之光的強度，恐怕也只有天圣湖那兩位真圣親手調教，才有可能帶出來了……
同時他心中還有些疑惑。
心靈之光做不得假，可為何這年輕人身上，有一絲殘存劫氣？
難道天圣湖那兩位，研究出了某種特殊的淬體秘法，與劫氣有關，這才能在心相境鑄就這等體魄？
他心中唏噓，各家都在開拓前路啊……
“前輩，請問是否已經有了這片宙光碎片的內里情報？”一邊，有人拱手請教道。
守門老者頷首：“這次的宙光碎片，屬于最特殊的那種，涉及了過去的一段光陰流水，還涉及某個消失的頂尖勢力，你們當中可能有人聽聞過，就是昔年的萬象天。”
眾人噤聲，基本都沒聽過這個勢力。
季驚秋聽到身邊傳來倒吸一口氣的聲音，頓時知道，他這位韓·百科·師兄了解內幕。
不出所料，這位顫抖著道：
“真是萬象天？那個在千萬年前，以某種方式舉教‘飛升’進了大宇宙，最后還遁往九洲的萬象天？”
守門老者看了眼季驚秋一臉的茫然，主動解釋道：
“我說萬象天你可能覺得陌生，但是萬象天國呢？”
季驚秋神色震動。
萬象天國？
九洲那位萬象神主所在的國度？
季驚秋不由咋舌，若真是如此，那這門心想事成術也太精準了！
守門老者沉吟道：“先前有所誤解，也罷，此物贈你，以銷因果。”
說罷，他伸手一點，一塊玉牌飛入季驚秋的手中，入手溫潤。
“此物能在里面保你一命，若是遇到不測，捏碎此物，就能主動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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