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情況有點不妙啊……”季驚秋低語。
他以無量光籠罩己身,躲過了上空那宛如清場一般的天神光橫掃。
順道還保住了贖金們。
那浩瀚如海,濃稠如汞的熾盛無量光明霸烈到了極致,不容許任何異力的出現,如天海倒灌,照亮了冰冷的宇宙星空。
“別怕,只是一具應時顯化的投影,”海拉安慰道,“大不了這具分身不要了,你的心靈隨時能回歸本體。”
“我從你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季驚秋狐疑道。
“噗嗤,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們這一脈奪了圣王一脈的尊名?”海拉不演了,幸災樂禍道,“當年木釋天那王八蛋為了填補道業的差距,借用了圣王一脈的尊名,這份債誰來還?”
“這家伙若是有自主意識,一念就可回溯萬古時光,不碾死你就不錯了。”
季驚秋這才想起,對至強者尤其是那些神明而言,被舉世傳頌的尊名,是道業的重要部分。
不是簡單的一個名諱,而是涉及到了眾生萬靈的“認知”,牽連眾多,涉及了大道根本。
海拉補充道:“事實上,木釋天和五大支柱都‘借’了些東西,你應該和蒼青一脈有過接觸了吧,不然何以得到一枚世界樹種子。”
季驚秋搖頭,正色道:“你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等前輩,怎會與我這小輩一般計較?”
海拉玩味道:“心靈交流,為何要這般大聲說出來?看來你的求生欲望比我想的高。”
季驚秋忽然神色肅穆。
那通天徹地,伸手將百倍于東3煌星的姑蘇星握于掌心如明珠的巍然投影,不知何時,低頭向他投來了目光。
“顛果為因,承眾生苦海,氣魄不低,沒有沒了吾等威名。”
威嚴之聲隆隆若大道之音,回蕩在季驚秋的心靈中。
后者悚然,只覺自身一切都被看穿,無所遁藏,這只是投影?!
這位的話,讓他稍微松了口氣。
這具分身應該是保住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賜爾一縷天神光,十年之內,平蕩亂淵海。”
“做不到,斬。”
威嚴到極致的嗓音回蕩,宛如天道赦令,銘刻天地宇宙,一言可為天下法。
一縷刺目的光自宇宙垂落下來,宛如天陽橫空,堂皇剛陽,至純至凈,最終沒入了季驚秋的眉心,在其內天地走了一遭,光照天地,最終與無量光交織在一起。
季驚秋隱隱感知到,無量光發生了一種潛在的蛻變,就像補上了一塊缺失已久的拼圖。
他細細體悟著無量光內在的蛻變,相較之前的包容萬物,此刻更多了一絲“凈化”。
就在他體悟之間。
那尊頂天立地的法相投影,在最后回頭望了眼某處方向,看到了那道矗立天地的倩影,目光似有漣漪,最終在大宇宙的壓制下歸于黯淡。
姑蘇星四方的殘存禁制傳來了破碎之聲。
僅僅留下一道余音裊裊回蕩在季驚秋心田,話語未盡。
“吾有一女,名曰赤姬,靜女其姝……”
最后天地皆寂。
“背負苦海之人,果然愚蠢又可敬,連這位圣王都肯賣你們這一脈面子。”拉醬的嗓音不合時宜地嘖嘖響起。
季驚秋不以為意。
這位圣王先前所言,他并未放在心上。
平蕩亂淵海,哪里需要十年。
這縷天神光四舍五入就是白送,還得是這些前輩。
就是不知道這位提及赤姬,所為何事。
讓自己日后讓著她點?
季驚秋沒有繼續試法,而是盯上了那在天神光壓制下自發躲入青銅古棺,依舊被凈化大半,只剩下邊角料的漆黑心臟。
以及另一把斷折在地的殘兵。
“這玩意還有用嗎?”季驚秋技高人膽大,真勁涌蕩,將那躲在青銅古棺中茍延殘喘的邊角料握于掌中。
一剎那,就有種種靡靡之音無孔不入地鉆入他的心靈,試圖侵占他的心靈圣胎。
季驚秋也不阻擋,任由敵人入甕。
頃刻間,一道不完整,但本質極為強橫的“念頭”誕生在了他的心田中,一出現就開始與他爭奪這具身體的主導權,并誘使他化生心魔。
這就是天魔的可怖之處,祂能誘使眾生墮落,無視境界化生心魔,分裂本我,并能隨時入主任何一道心魔中,不死不滅。
只是到了季驚秋這,難免碰壁。
他的這具分身的心靈主要來源,本就是以天魔化生法分割出的天魔。
“無相天魔大法?!”
那道鉆入他心田的不完整意念呆了呆,意識不是很清醒。
這是主身?
回家了?
季驚秋則在體會這道意念中蘊含的力量,粗略一觀,就察覺到了毀滅、吞噬、同化、污穢、殺戮等諸多虛幻的法理大道,不由驚嘆。
不愧是那位天魔,僅是一道力量殘余的不完整意念,就凝聚了這么多虛幻大道。
這道意念原本的本質,至少在天王層次,但在那位圣王的掃蕩下,目前殘余的,還不到心相。
海拉忽然道:“你將這縷殘念以心靈煉化、包裹,回歸本體時,將它帶回內景天地。”
“怎么了?”季驚秋嘗試了下,似乎確實可以做到。
“做個有趣的嘗試。”
季驚秋沒有再問,而是看向那把斜插在地上的祭兵。
魔眼帝國的西重早已化作了灰飛,連個尸體都未曾留下。
季驚秋揮手,殘破祭兵入手,他揮舞了幾下,破舊的有些厲害。
但他還能感受到祭兵內蘊含的海量信仰之力,琢磨著能不能將其加以利用,就將其收了起來。
放眼望去,原本高聳連綿的山脈倒塌的倒塌,被推平的推平,方圓數千里一片殘骸。
那熾盛如潮的天神光并未針對星球,僅僅針對觸犯了這顆星球上某些規則的祭兵和天魔殘念。
季驚秋盤算了下,這次四舍五入算是大豐收。
同時,他暗自搖頭,除了還未來得及試手萬象終末,外,他對天人蛻變有了大致的了解。
終究只是一具分身,限制了實力的發揮。
只論個體實力,他這具分身屬于臨時搭建的草臺班子,許多手段都未曾完成鑄就一體,互為隔閡,哪怕是無上法行無忌也未曾真正掌握。
不然何至于鎮壓一個大天位還這么費勁。
接下來,他這具分身需要一段時間的打磨、整合,在天人站穩腳跟。
想到此。
季驚秋不作停留,回頭牽起贖金,準備尋找天圣湖在此方開辟的半洞天坐標,就此離去。
就在這時,遠處的虛空中上百道氣息姍姍來遲。
那是四家勢力的分兵,早前被天圣湖散落各地,制造降臨假象的天人武者引到了別處。
季驚秋回頭望了一眼,不準備繼續下去。
這次收獲足夠豐厚了,當務之急,還是要回去洗洗體悟天人蛻變,同時回返主身。
他有感覺,在他這具分身突破天人,無量智慧光蛻變的同時,主身也迎來了某種重要變化。
“下次見面,諸位最好提前備上一株神藥,當做買命錢。”
他一拳轟出,橫斷虛空,霸道之意凝若實質,氣焰無盡,引動了天地間殘留的天神光,讓一眾剛趕來的天人變色,身形爆退。
“圣王一脈?!”
“不……剛才那分明是天圣湖的當代神禁,無天!”
“那他何以能引動殘存的天神光?”
聽著身后師兄弟議論聲,青王凝望那恣意如一條“長龍”,橫跨虛空而去的身影,胸膛劇烈起伏。
僅是這一拳,就讓他確認,哪怕他憑借門中資源快速沖入了中天位,修煉的是瑤池真法,依舊不是這已入天人的無天道人對手。
“本就是真龍,如今更是跨過天人界限,龍歸大海……”
青王目露憂色,
“等他在天人領域站穩腳跟,天人中能與此人對抗的,除了那幾個神禁,恐怕只有門中那幾位道種候選了。”
對于真圣道場、十方教派這樣的勢力而言,弟子門人無數,道脈也往往不止一條。
一條道脈中,同輩首席就是當代門徒的至高點。
而居于諸脈頂點,甚至凌駕在幾代弟子頭上的,就是道種。
所謂道種,一句話就足以概況——
無上法的傳承者,本門的下一位天尊。
哪怕是那些早已晉升天王頂點的準至強者,在晉升天尊的序列上,也在道種之下。
能進入道種序列,就意味著才情潛力,于大道的領悟,都抵達了一個極高的高度,可被門派賦予重任。
在青王眼中,天人層次,恐怕只有瑤池仙境的那幾位道種候選,才有資格以境壓人,在那無天尚未躋身天人圓滿前,將其鎮壓。
可問題就在于,道種候選,往往都是天人才有資格競逐。
他的那幾位師兄師姐,早已躋身天人,甚至連天王都不遠了,難以進入大宇宙。
“神禁啊……”青王低嘆。
諸家不是沒有強者,但進入大宇宙前恰好卡在天人前,還要求突破天人后,短時間內就能橫跨天人無敵手的,當世唯有神禁才能辦到。
“師兄,我們只在附近找到了一些尸體。”
很快,負責搜查附近的師弟上前,面色難看地匯報,
“沒找到幸存者,青靈、青霄師弟怕不是都落入了那無天道人的手中。”
青王想到了先前那條劃過虛空的“長龍”,嘆道:“他們應該還沒死,我們和天圣湖沒有死仇,不至于趕盡殺絕。”
“我們現在還有多少位天人?回去后,看看能否湊齊小混元河洛大陣,實在不行,就與魔眼帝國合作。”
“另外……”
青王目光掠過周遭天地,沉聲道:
“這顆星球需要更深入的調查,它比我等設想的更兇險!恐怕藏有圣王一脈的遺澤和封禁的大兇!”
突然間,一人走了過來,開口:“我們早就說過了,這顆星球是禁忌!”
來人者,赫然是魔眼帝國的天人督軍,西華。
他直截了當道:“這里是圣王一脈昔年的屯兵之地,也是練兵之地,禁制重重,我們祖上曾有天王宗師探尋深處,最后一樣杳無音信,不知去向。”
“西華冕下。”青王客氣道,“你們的人是否還好?”
“失蹤了不少人。”西華面色難看道,一次行動,就失去了數十位天人,這對于魔眼帝國來說,已經不亞于傷筋動骨。
“稍安勿躁,天圣湖那位既然沒選擇將他們當場殺死,事后就有贖回的機會。”青王安慰道。
西華面色依舊不好看道:“希望如此。”
青王輕嘆道:“我們現在應該真正擔心的,是那位的實力。”
西華眉頭一皺道:“盡快找到他們的落腳地,這一次皇室派出了一位大天位,持神廟祭兵在暗中跟隨,找到他,趁他未站穩腳跟,我們還有機會。”
青王動容道:“貴國動用了神廟中的祭兵?”
西華沉聲道:“你們一次次重復神禁的恐怖,我們自然要做足準備!”
“不知那位何在?”青王追問道。
西華眺望遠方,眉頭緊蹙道:“我已用秘法傳音,但暫時還未收到消息,希望沒有被不久前的禁制觸發所影響。”
順著他的視線,青王看到大片倒塌的山岳,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季驚秋循著坐標而去,找到了天圣湖開辟的半洞天。
藏于山體中的虛空,構造較為粗糙,內里不存生機,面積也不大,勉強夠萬數門人暫時立足。
守在洞天門口的天人忽然上前道:“弟子天水,恭迎師叔祖歸來!”
季驚秋微微頷首,放眼望去,皺眉道:“條件這般惡劣?”
天水苦笑道:“門中的洞天至寶尚無法帶到大宇宙,僅能靠我們幾人臨時開辟一座虛空洞天。師叔祖您這是……”
到了天人,已經初步有了于虛空中開辟空間的能力。
他看到了季驚秋身后牽著的一串人葫蘆,呼吸一窒。
這是……諸方勢力的天人武者?!
怎么會這么多?!
“其余門徒回來了嗎?”
天水失神之際,下意識喃喃道:“回來了半數,還有些師兄弟距離較遠,怕是要明日了。”
季驚秋點頭:“讓天鷹子和樓蘭來見我。”
說罷,他在此方洞天的基礎上,一拳轟出了一片真空地帶,以無忌真勁穩定,另行開辟了一座臨時道場,拖拽著贖金們步入其中。
不多時。
天鷹子與樓蘭先后而至。
“拜見太師叔祖!”
季驚秋道:“考校你倆一番,這些人如果由你們來處理,會怎么安置。”
兩人看向一旁,不由呆怔當場。
“這是……”
季驚秋淡淡道:“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這些道友昏迷在地,我不忍他們曝尸荒野,便都帶了回來。”
兩人沉默相對,一時間無以言表。
天鷹子試探問道:“敢問太師叔祖,這些可是幾家勢力的天人武者?”
“不錯。”
天鷹子咽了口唾沫。
他目光粗略掃去,至少七八十人……
七八十位……天人?
天鷹子打了個寒戰,對這位太師叔祖的實力評估再度抬高。
一次性俘虜七八十位天人,這等實力遠超他師伯等人的評價。
果然,當下敢與太師叔祖為敵者,絕不可能有好下場!
“回太師叔祖!”天鷹子大腦飛速運轉,“這些人不宜趕盡殺絕,我們天圣湖與凰血宮、瑤池仙境兩家并無生死仇怨,恩怨都在可控范圍。”
“弟子建議,暫時拘下這批人,之后無論與幾家如何交涉,我們都將占據主動。”
季驚秋道:“你覺得,他們能‘賣’個好價錢嗎?”
天鷹子慎重道:“弟子不建議現在將他們放回去,放回去,就是給幾家增添助力。”
季驚秋若有所思,倒也是,可以最后一起結算,幾十個天人換不來一株神藥,那就加個零。
“那就由你來處理,這些人都被我施加了心靈禁制,暫時翻不起風浪。”季驚秋淡淡道,“諸多門徒,可還安分?”
“回太師叔祖,暫時無人生事。”
“嗯,我需要閉關穩定境界,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們當以突破、安穩為主,同時派人收集亂淵海的情報。此外,腳下這顆姑蘇星,也沒有原先想的簡單,繼續深入調查。”
天鷹子低頭,目光閃爍,自認能讀懂太師叔祖話語間潛藏的深意,恭敬道:
“弟子明白您的意思,定會安排妥當。”
“退下吧。”季驚秋揮袖,二人連帶一眾天人都被送出了此方臨時道場。
送走幾人后,季驚秋內視自身,開始了天人后的鞏固與修煉。
“資源不缺,隨時可以申請,接下來這具分身的任務,一是需要盡快度過風災,二是繼續淬煉凝聚三千枚無忌符篆,完成行無忌的第一重。”
“不……行無忌可以再往后稍一稍,需要先行進入法界,凝聚大道烙印。”
季驚秋抬手間,通體都被一層朦朧的光籠罩,眼中有漫天雷光落下,恍若天地倒懸,日月寂滅。
剎那間,一方天地道場自他腳下衍生,快速演化一方破滅界域。
山河大地,終歸傾覆。
日月星辰,亦有晦明。
最終。
劫起劫滅皆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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