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崔小刀在附近食肆里買來的羊肉湯與火燒,味道還不錯,價格也實惠。
雖然海西崖有些嫌棄這家店的火燒不太正宗,但全家人除了他與崔叔家祖孫三代,也沒誰嘗過真正“正宗”的永平火燒滋味,而羊肉湯卻真的很好。海棠足足喝了兩大碗,只覺得這羊肉的滋味,在長安城的老店里都不多見。一問崔小刀,店家果然是西北來的,祖上就是邊民,家里的羊肉湯是幾輩子的秘方了,火燒卻只是搭頭而已,據說是因為店老板娶了個永平府的媳婦,才在店里添了永平府的菜色。
海棠倒是明白,為何哥哥、二叔與崔家父子到了京城后,會喜歡去這家店買早飯了。
早飯結束,海西崖便帶著需要的文書印信,領著崔叔與崔大壯叫車出門了。雖然家里就有馬車,但一來自家馬車的行李還未卸完,不如直接從外頭雇車更方便,二來也是因為家里的車夫未必認得路。崔大壯已經來了京城近一年,道路情況都摸熟了,自然是為主家選擇了最簡單便捷的出行方式,就連附近受雇的馬車夫,誰家的車最干凈最好,誰家的車夫最嫻熟老練,他也是一清二楚。
海西崖離家后,海棠回到自己的小院中,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等她整理完一大箱書之后,香草便匆匆趕到了。后者已經梳洗過,吃過簡單的早點,面上帶著愧色,給海棠賠不是:“我起得遲了,耽誤了活計,求姑娘見諒。”
海棠笑笑說:“這有什么?我們又不趕時間。這一路走來兩千多里,你也累壞了吧?路上不能好生休息,如今到了家,自然是要安下心來,好好歇一歇的。這幾日你都不必早起,李媽媽起得早,會給我送水來,剩下的事我自己就能解決,連早飯也有人從外頭買。你不必操心我的事,只管歇好了是正經。不然勞累積累得多了,又沒歇好,等天氣一冷,就容易生病了,到時候叫我怎么辦?我上哪兒找個比你更貼心更可靠的身邊人?”
香草聽得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地笑了:“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保重自己,絕對不會生病的!”她心里倒是慶幸,母親在家時就操勞慣了,總是天剛亮就會醒,因此起得早,又跟她住在一個院子里,還能幫她分擔一點差使,不然真的耽誤了姑娘梳洗,就算姑娘不見怪,她也沒臉見人了。
她見海棠正收拾書箱,便上前幫起忙來。海棠便跟她商量:“你屋子寬敞些,要不要讓李媽媽跟你一起住?東耳房固然是暖和些,但兩個人睡一張小炕,還是有些太擠了。”
香草倒覺得沒什么:“眼下天氣還不算冷,我娘跟我住一屋倒罷了,到了冬天,就怕她受不住。這幾年她身體都不是很好,到了下雨下雪的日子,總會覺得身上不適,睡暖炕還能好一些。”反正石榴在家里待不久的,到明年可能就要往周家三房老夫人那兒去了,過后還會隨周家三房回長安,與家人團聚。她娘只是跟石榴擠上幾個月,日后就能獨占一間暖和的東耳房,有什么不好的呢?若是她娘搬到她屋里去,那等石榴一走,東耳房就要換人住了。她們母女二人對小院眼下的格局十分滿意,并不是很想要再添新人來。
這點小心思,香草自然不會跟海棠說。不過海棠也不在意,既然香草覺得母女倆分開住更好,那就由得她去吧。年輕的姑娘家,當然也希望有私人空間的。海棠自己更樂意獨占三間正屋,不愿與貼身丫頭分享,那自然也能體諒香草不愿與母親同住。
海棠與香草整理了大半個時辰的行李,正院那邊就打發了李媽媽過來傳話,讓海棠過去。 海棠到了正院上房,見祖母馬氏已經起來了,梳洗完畢,還吃過了早飯,便笑著上前請安,問她老人家昨夜是否睡得好?
馬氏嘆道:“睡得還好。額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這一路上雖然沒受大罪,但也有些吃不消。到了家總算能安心睡一覺了,因此便睡過了頭。聽說你爺爺是跟你一起用的早飯?家里其他人咧?”
海棠答道:“哥哥一大早就回錦衣衛衙門去了,聽說是帶著早飯走的。我出來的時候,表叔公和陸爺爺還沒起呢,因此就囑咐廚房給他們留了早飯。二叔那邊不太清楚,但聽說是天沒亮就上差去了。他們旗手衛的人都要半夜跟著上朝,負責宮里的宿衛。如今雖說不用上朝了,但他們還是要輪班值守的。”
馬氏倒是不擔心海長安,好歹進京小一年了,就算沒有媳婦在身邊照料,他也不會餓著自己的。只是聽說如今不用上朝,她便問:“可是皇帝病了,所以不用上朝?也不知道陶閣老他們咋樣了。你哥哥說,已經給陶家報了信,陶閣老肯定要見你表叔公的,卻不知道他幾時方便?”
馬氏叫了崔嬸過來問話,崔嬸回稟道:“陸老爺還在家里呢,如今已經用過早飯,正在屋里收拾行李。謝老爺用過早飯后,一大早就出去了,這會子還沒回來。”
海棠忙問:“可有人跟著表叔公?”
崔嬸回答:“打發了墩子跟著。原還想讓馬昌年陪著一道出去,謝老爺不許,說家里正需要人手呢,況且馬昌年也沒來過京城,帶著他也只是幫忙跑腿罷了,有一個墩子就夠了。謝老爺說他多年沒回來了,打算在附近隨便逛逛,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會遇到什么兇險,午飯他會在外頭吃,天黑之前就會回來。”
謝文載身邊原有幾個仆從,但王德發被他打發去處理金嘉樹家人靈柩送入寺廟的事宜,王小慶被他派去跟著曹耕云回了家,剩下的王德發之妻乃是婦人,還要在家處理內務,謝忠還在永平府呢。他身邊沒人了,幸好與海家同住,還能借用海家的人手。墩子年紀雖小,但海棠教金嘉樹學武,他也跟著學了幾招,等閑流氓地痞都能應付過去,給謝文載做個跟班小廝還是能勝任的。倘若謝文載真的只是在附近逛逛,城中旺地,商業中心,光天化日之下確實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就算是遇到了孫家的人,對方也未必還能認出三十多年后的謝探花來。
馬氏想到謝文載曾經在京城風光的那幾年,不由嘆了口氣,對孫女道:“罷了,你表叔公在京城也有幾個故人,還有些熟悉的舊地,他興許想去看一看咧?這種時候,額們不好打攪的。橫豎他認得路,就由得他去吧。要是遇到麻煩了,墩子會回來報信的。倒是一會兒額們該打發人去問問你表姑,看她們這會子是否方便?額跟你得去瞧瞧你寶珠姐,不知病情可有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