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寶珠得到二房傳信后,立刻就拉著邱姨娘過來了。
沒多久,海西崖也同樣從衙門告假,趕回了家中。
兩房人便索性齊齊團坐在正院上房中,聽海礁與海寶柱敘述今日在皇宮中的經歷。方氏大多數時候是沉默的,偶爾才會補充兩句,不過看她整個人的精氣神,與今日出發進宮前已經截然不同了,仿佛又有了心氣一般,腰桿也重新挺直起來。
海寶柱說的與海礁先前在小妹面前說的差不多,還多了許多細節。少年人頭一次進皇宮,還得太后召見,問了許多話,正處于興奮狀態,便忍不住將自己所見所聞的每一個細節都說出來與親人分享。
他還提到了今日與方氏一同受太后召見的余夫人,她已經得封了五品誥命。這位余夫人年近五十,端莊秀雅,舉止穩重,說話和氣,對方氏與他態度和藹可親,半點沒有小看他只是個秀才的意思。她的繼子小余將軍生得英俊高大,氣度不凡,也同樣待人十分和氣,聽說他在永平府拜了名師,還邀他到家里做客,說是自家兄弟也在讀書,如今已是童生了,與他年紀相仿,兩人正好交個朋友。
海寶柱說到這里,壓低了聲音:“其實小余將軍說的這個兄弟,不是他親兄弟,是余夫人從前頭夫家帶過來的,乃是他最小的一個繼兄弟。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相處得跟親兄弟沒什么兩樣。他家是邊將世家,合家上下就只出過這一個讀書種子,聽說身體也文弱些,因此全家都偏疼幾分。他家進京也沒幾年,對本地讀書人并不熟悉,自打家里為他繼兄弟請的先生告病還鄉,便再也尋訪不到合適的西席了。他繼兄弟如今只能自個兒在家讀書,想要結交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都難。因此,他們聽說我讀書還讀得不錯,便一再邀我到家中做客。”
看海寶柱的表情,他還是挺想交這個朋友的。雖然不清楚對方性情如何,可余家今日待他和氣有禮,他便覺得那是值得深交的人家了。
海棠轉頭去看兄長海礁,后者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望過來,微微點頭。
這件事確實是真的,余家母子也確實向海寶柱發出了邀請。海寶柱既然有意結交這個新朋友,海礁也沒有阻攔的意思。小余將軍得了新君青眼,未來前程一片光明。與他的繼兄弟結交來往,對海寶柱并沒有壞處。
方氏得到了太皇太后與太后的認可后,重新有了心氣,過去身為大戶主母的精明也重新回來了。她微笑道:“余家久在錦州,進京數年,一直都不大起眼,直到最近小余將軍入了禁軍,方才有了興旺之兆。他家在京中根基薄些,家里的孩子性情也靦腆,沒有門路結識飽學之士,先前也沒資格入監讀書,好不容易請得一位老舉人教導孩子,去歲又老病還鄉去了。那孩子與寶柱一般年紀,已經是童生了,聽說天資也聰穎,若是能拜得一位好老師求學,說不定早跟寶柱一般中了秀才。余家人不想耽誤了孩子的學業,偏偏又不認得什么名師,因此見了寶柱,才想要他與自家孩子做個朋友。”
別看海寶柱是在永平府拜師讀書的,在京中沒幾個熟人,他師門有不少前輩早就科舉進京入仕,再加上海家二房又有謝文載這位才名遠播的親戚,還與吳門故生相交莫逆,在士林文人圈子里,論人脈背景比余家一個單純的邊將世家要強得多了。余家又不是西北邊軍出身,而是來自東北邊城,搭不上周家、吳家這邊的關系,族人親友又都在軍中,余夫人前后兩個夫家加起來那么多人,就只出了一個讀書人。他們在京城能認得誰去?就算是捧著銀子求上門,那些有才學的名師大儒只怕也不樂意多收一個出身將門的學生。因此,今日余夫人與小余將軍意外與方氏母子有了一段緣分,便立刻示好拉攏了。
海寶柱挺樂意與余家人結交的,方氏也覺得這是利大于弊的好事,十分贊成:“寶柱將來總是要到京城來的。他不缺老師指點功課,也不缺師兄們幫襯援手,可他師門也沒幾個高官,若是在京城遇到什么難處,總不能每一次都來求二舅舅。倘若能認得一位家世不凡的好友,多得幾分庇護,我與他姐姐將來也能放心許多。”
方氏也看出來了,皇家能為了小余將軍,如此厚待余夫人,余家風光的日子還長著呢。海寶柱若能與余家的繼子交好,自然是件大好事。
對此海西崖與海礁都不置可否,馬氏則道:“若是性情合得來,寶柱多結交一兩個朋友也是好的。將來進京后,也能多一處能來往的人家。不知余家住在哪兒?寶柱打算多早晚過去拜訪?記得備一份好禮捎帶過去,不必太厚,但也不能失禮了。”
方氏連忙答應下來。這種事就得她來替庶子操心了。邱姨娘也在一旁跟著高興。
眾人又聊了好一會兒,海棠見方氏面上露出了倦意,知道她今日經歷了一樁大事,如今放松下來,精力肯定會撐不住的,便微笑道:“表姑也累了吧?趕緊回家歇息吧。有話明兒再說,也是一樣的。”
馬氏看了看方氏的臉,也點頭道:“正是如此。日后好日子還長著咧,你得先養好身體,回到老家后,才能讓人知道你過得有多好,叫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方氏抿唇笑了笑,也不多言,帶著兩個孩子與邱姨娘起身行禮道別,便離開了二房。
他們走后,馬氏又對海西崖道:“額打發人了去追你那兩個族兄弟了,他們知道太后召見的事后,必定明白事情輕重,得叫他們回來陪外甥女和寶柱、寶珠回鄉祭祖,省得族里那些蠢貨說出什么蠢話來,犯了忌諱。只是京中還有幾個蠢貨咧,老爺要不要打發人去跟他們說一聲,叫他們不許再胡鬧?”
海西崖道:“不必打發人去,我親自去見他們,叫他們別再犯蠢。外甥女若還是長房長媳,太皇太后的墨寶與太后賞賜的尊榮便都是海家的,鄉間誰人敢再欺我海家?若他們還要再拿著外甥女二嫁的事說嘴,便真的成了太后口中忘恩負義之人了。”
海礁道:“就怕他們嘴上應承,背地里仍舊不把表姑當一回事。他們久在鄉中,族人又都敬他們年長輩高,處處聽從他們號令,只怕他們早就生出了驕矜之心,以為自己在江海屯能說一不二,連宮中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們敢?!”海西崖冷哼,“若他們當真膽大包天,不顧尊卑,那就怪不得我們二房和長房與族中作切割了。這等只會拖后腿、給家族惹禍的族人,我們長房一脈可招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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