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份的家務事很快就解決了。海棠辭別了二嬸胡氏,返回自己的院子。
走進正院的門后,她聽得身后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感覺有些耳熟,回頭一看,果然是兄長海礁。
她停下腳步,笑問:“哥哥這是剛從外頭回來?”
海礁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急急走到她面前,迅速掃視周圍一眼,然后頓了一頓,才道:“小妹,小金這幾日可曾跟你聯系過?你知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金嘉樹不在家嗎?
海棠心中有些失望。如此說來,她剛剛打發人給金嘉樹送的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才會送到他手中了?
她腦中念頭一閃而過,便迅速回過神來,答道:“我不知道呀。金大哥只提過,他很可能會在宮里過年,出宮后就帶著麻嬤嬤他們到溫泉莊子上住些日子,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出發。”她猶豫了一下,“哥哥是不是已經去過金家了?他不在家里嗎?”
“不在。”海礁嘆了口氣,眉頭緊皺,“我正有事想找他打聽呢,偏偏他不在家,我想問都沒處問去。倘若他只是出門訪友還好,若是當真進了宮,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才會回家?!”
海棠眨了眨眼:“哥哥有什么急事要找他嗎?除了他,沒別處可以打聽了?”
海礁略作沉吟后,才道:“那倒不是,只不過找他打聽最省事,也最不容易泄露風聲,比別人更穩妥些。”
海棠越聽越好奇了:“哥哥到底想找金大哥打聽什么事?”
海礁欲言又止的,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海棠便道:“哥哥對我還有什么可瞞的呢?難道事涉內廷禁中?”
在御前值勤的人都要守規矩,不能輕易向外界泄露禁中之事。但對海家兄妹而言,這條規矩根本不值一提。海礁連重生的秘密都能告訴小妹,怎么可能會瞞著她什么?他只會悄悄兒將自己知道的秘密情報告訴小妹,再囑咐她別往外說罷了。
海礁聽了海棠的話,倒是不再猶豫了。他與小妹之間,還真是沒什么可隱瞞的。雖然他不希望讓小妹知道自己過去的苦痛經歷,但他這不是重活一世了么?
他給小妹使了個眼色,便轉身朝正院上房的方向走。
如今海西崖與馬氏夫妻出了遠門,帶走了崔叔崔嬸夫妻倆,留了李媽媽在正院上房看屋子。東廂房本是海礁的房間,因為年后就要開工翻新,眼下已被清理一空。李媽媽自打早上清掃過上房后,便稟明海棠,往海棠院子里與女兒香草一處做針線去了,眼下并不在正院。院子里安靜得很,東廂房太冷又沒有家具,正屋上房房門緊閉,倒是秘密談話的好去處。
兄妹倆進了上房,各自熟練地在圓桌邊坐下。
海棠將窗戶打開了一半,從桌邊看過去,正好能瞧見正院院門與偏院院門兩個方向,一旦有人走進正院,絕對逃不過她的眼睛。
固定好了窗頁后,海棠才回到桌邊坐下,壓低了聲音:“哥哥說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海礁的聲音壓得更低:“先前長房方表姑得許太后召見賞賜的時候,小金是不是跟你說過,許太后為何要這么做?他當時提到了一個官員,還有一個江家旁支……”
海棠立刻就想起來了:“那個好像是許太后找的借口,有點牽強了,不過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余夫人身上,倒也沒什么人疑心許太后為何會賞賜方表姑。”
余家與海家二房沒有交情,但從宮里出來后,便與海家長房有了來往。海寶柱事后帶著方氏準備的禮物,去了一趟余家,認識了他家那個讀書的繼子,又將對方引見給了自己的一個同門師兄。后者家資豐厚,上科會試落榜后,便一直滯留京中,備考下一科會試。雖說只是舉人功名,但指點一個沒有名師教導的小秀才,還是綽綽有余的。海寶柱可以說是幫了余家一個不小的忙,將來也大概率會繼續與余家來往下去。只是長房的人如今都回鄉去了,這事兒就沒了后續。海寶柱年后會留在永平府讀書,方氏回京后,可能會與余夫人繼續接觸,但那都是后話了。
海棠知道余家如今已成了京中的熱門話題,有不少老古板的衛道士質疑余夫人是否有資格受太后嘉獎。余夫人態度坦然,余家上下都支持她,與余家交好的人家,還有周家以及其他將門,也多是站在她這一邊的。文臣中的吳門故生以及與吳門故生走得近的人,興許是看在海家也有一位女眷卷入此事的份上,又或是看在許太后的面上,不曾對此發表過言論。余家目前在京中的處境還不錯,但余夫人引起的議論,短時間內估計都不會消失的。
有了余家在前頭做擋箭牌,方氏母子三人離京避禍,倒是得了個清靜。
海礁自然知道這一點,但這并不是他所關心的話題:“借口就借口吧,反正許太后對小金提過,有孫黨余孽企圖為江家翻案是吧?”
那是曾經與孫閣老勾結的一位侍郎,由于嫡長子被卷進了山海衛貪腐案,受到牽連,丟官失了前程。江家一個旁支子弟如今投靠了他,還說出了許多秘密,他便想要利用這個江家旁支子弟,為江家翻案,為嫡長子洗白……
海棠看向海礁:“哥哥是聽說了這人的什么消息?難不成真讓他成了事,江家能洗白了?!”
“怎么可能?!”海礁冷哼,“他那是白日做夢!他以為事過境遷后,就不會有人關注永平府都發生了什么事,他就能渾水摸魚了。可如今許太后都發話了,他還能瞞得過誰?自然不可能成事。除非他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來賭,否則,除了打消原本的念頭,他別無選擇!”
海礁并不擔心江家會翻案,山海衛還有顧將軍盯著呢。只是他先前聽了妹妹的話后,便想著順道打聽打聽相關消息,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罪證,把這位侍郎掀翻,也好為新君分憂。
沒想到這一查,他就意外發現了一件事。
這侍郎有三子一女,嫡長子丟官在家,嫡次子前不久摔斷了腿,庶子正外放山東,聽說政績官聲都不錯,對兩位嫡兄都造成了威脅,還有一個嫡女,已經出嫁了,丈夫亦在六部任職,只是眼下官職并不高。
不過,這位侍郎府的姑爺,名諱讓海礁看著十分眼熟。他看到那個名字,又親自去見過對方,確認了自己沒有認錯人,那就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海礁看著海棠,深吸了一口氣:“我上輩子會死,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人的秘密,被他設套暗算,方才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