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女眷在承恩伯府婚宴上的失禮行為,在婚宴結束后的日子里,一度成為京城宗室皇親貴胄圈中的話題。
當日瞧見那位張家三少奶奶對周家妯娌有態度差異的人太多了,當時許多人沒有吭聲,過后發現了張家人的難看臉色后,卻沒少私下拿這件事說笑。
這時候的張家正在走下坡路,連一手捧起來的皇商羅家背后捅他們一刀,轉頭另投新主,他們都僅僅是無能狂怒,除了收回租給羅家的幾間店鋪外,什么都沒做,足可見張家已經衰弱無比,再也不復從前的威勢了。
這樣的張家,竟然還繼續端起后族皇親的架子,眼里瞧不起人,誰會忍他們?!
于是,各種嘲諷、笑話的言論便在宗室皇親圈子里興起,大家剛開始還會避開張家人或是張家親戚,后來發現安王府對相關言論熟視無睹,似乎有幾分默許的意思后,眾人就議論得更加放肆了,甚至不介意被張家人知道。張家人固然是十分生氣,可他們又能做什么呢?頂多不過是在自家人或親友面前罵幾句罷了,連一點能真正威脅到對方的手段都使不出來。外人見狀,越發確信張家的軟弱,行事也越發沒有顧忌了。
當然,這都是后話。嘲諷張家的輿論剛剛興起的時候,張家只有那位三少奶奶最倒霉。她父親已經告老致仕,復出無望,娘家顯然已然敗落,她的性子也不是溫柔和氣的類型,平日里在婆家,除了婆婆與公主妯娌,待其他人都客氣不到哪里去,人緣極差,如今再被公婆與公主妯娌嫌棄,哪里還神氣得起來?沒幾天,就有消息傳說,說她“病了”,然后便再也未出現在外人面前,更別說是出門做客飲宴了。她娘家也接受了這個說法,對女兒的處境不聞不問。她這一“病”,要病多長時間,那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外人聽著張家傳出來的消息,隱約也能猜到這位張三少奶奶的“病”是怎么回事,還有人唏噓地回憶起了她當初嫁入張家時的風光。閣老千金,嫁入后族世家,公主做妯娌,還有宮里的娘娘撐腰,何等顯耀?!結果才過了幾個月,宮里的老太妃沒了,之后張家就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張三少奶奶在外頭惹了笑話,張家說把人禁足,就把人禁足,半點情面都不留,回想當初張家三少爺苦苦求娶閣老千金時的情形,怎叫人不感嘆萬分呢?
外界輿論紛紛揚揚的,當中還夾雜著小道消息,說張家嫡支千金看到二房的堂姐風光嫁入承恩伯府,喜宴上有許多貴客光臨,排場無比風光,便破了防,向父母哭訴,自己將來嫁給平王世子做側妃時,若不如堂姐風光,豈不是要叫人笑話死?張家家主夫婦心疼女兒,卻不可能答應她,把她出嫁時的喜宴辦得比承恩伯府的更盛大。張家可做不了平王府的主,況且她嫁去做側室,若是婚禮過于風光,豈不是打了正室的臉?平王妃是平王世子妃的親姑母,她才不會任由兒子的妾室壓倒親侄女的風頭呢!
張家嫡支千金的八卦,也引來不少人的注意力。各家宗室王府、王公權貴看著張家嫡支的行事,覺得他們越發不著調了。看來張家嫡支的女兒,哪怕號稱后族血脈,出身尊貴,才貌雙全,教養出眾……也是不能娶的。一旦把張家女娶回家,對方傲慢無禮,還鬧出笑話來,被人嘲笑的可就是自己家了!
且不說京城權貴圈的人如何嘲諷貶低張家,張家二房倒是沒怎么受到影響。二房本來就人丁單薄,只有一對孤女寡母。張迎鳳嫁入承恩伯府后,一直表現得中規中矩,隨吳珂去見各路親友、進宮晉見,都是禮數周到,毫無錯漏。吳珂的親友們普遍認為她性情溫婉,知書達禮,而且沒有偏向娘家族人的意思,是能跟吳珂一心一意過日子的好媳婦,對她的評價都不錯。消息傳出,外人再說張家人的閑話時,就會下意識地將她踢出嘲諷范圍了。
張家家主夫婦為女兒的哭訴而煩惱的時候,張迎鳳還借著三
朝回門的機會,對親友們聲稱自己的母親成了嫡支的出氣筒,受了妯娌許多氣。她心疼母親,便與新婚丈夫商量了,將母親接到承恩伯府小住。張家家主正為流言與女兒的心事煩心,哪里顧得上別的?就沒有阻攔。于是,張二太太便順利地帶著細軟行李與心腹侍候,搬到了女兒女婿的家,不需要再看嫡支族人的臉色了。
張迎鳳少了顧慮,又與新婚丈夫吳珂感情融洽,日子過得順遂。她連蜜月都等不及過完,便迅速接手了承恩伯府的中饋大權,還開始操心起了伯府剛收回與新得的產業。
其中就有吳家從吉園與羅家商行分得的干股。
在張迎鳳開始放開手腳,經營起夫家產業來的時候,海棠得知周文君準備要離京,便立刻遞了帖子,親自前去拜訪她,向她道別。
周文君近日一直住在周家四房的大宅里,而不是寄居承恩侯府。可惜周雪君在表兄吳珂的婚禮結束后,又被太皇太后接回宮去了,此時并不在家,海棠上門拜訪,沒能見她一面。
但海棠今日是為周文君而來,能見到正主兒就很滿足了,倒也不至于太過沮喪。
周文君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招待了海棠,還命人給海棠準備了她喜歡的茶水點心,平靜地道:“我在京中滯留已久,家中還有許多事要等著我去處置,我不能再拖下去了。如今長安一直沒有壞消息傳來,奕君與吳珂的婚事也辦得順利,我心里也安穩許多,正好趁此機會,回家瞧瞧。過些時候,等你和瓊姐兒出嫁時,說不定我還要再上京城來喝你們的喜酒,到時候我們就能再次相見了。”
海棠猶豫了一下:“前些日子,外頭有些不大好的傳聞,我知道有些人傲慢無禮,冒犯了你,心里也很生氣。”
周文君笑笑:“那件事呀?我都快忘了。我知道那人是因為什么才會輕慢于我,但并沒有放在心上。我祖父固然是生病了,但他老人家赫赫威名尚在,周家的榮耀也不曾有絲毫折損,我父親還在軍中任職,我夫婿也依然圣眷正隆。會因為我祖父的病情,便以為我身份敗落的人,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罷了。我跟蠢貨有什么好計較的?只要外人知道她做了什么,根本不必我發貨,她自己就先倒了霉。我有那閑心,還不如為吳表妹的嫁妝出出主意,才沒空理會不相干的人呢!”
海棠聽得笑了。
說得也是,周文君從來都不在乎這些后宅女眷間的爭閑斗氣。她有的是正經事要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