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怪談  第296章 我已看破勝負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齊怪談 | 歷史系之狼   作者:歷史系之狼  書名:北齊怪談  更新時間:2024-12-01
 
道路兩旁的護路林已是愈發的高大,也有些樹沒能扛過這寒冬,或經歷了人為的破壞,不過,這道路總算不再是過去那般的蕭瑟且空蕩了。

春意盎然,遠處點點翠綠。

南側是一片密林,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沿路不絕。

偶爾聽到急促的犬吠聲,男人的呼叫,這是在山林里謀食的獵戶。

劉桃子與高長恭領著騎士們,不急不慢的走在官道上。

他們已經進入了肆州的領地,不過這一大片地區,都沒有城池,只有在險要的位置設立了幾個戍關,或許還有幾個村鎮。

這里的山林極多,道路崎嶇,密林遍布在各地。

可這里卻又非常的重要,在南面的丘壑之中,存在許多的露天礦,遍布著煤,鐵等重要物資。

肆,顯,汾,朔等州都會派人來此處開采,而關于兩側山林的歸屬,幾州也是存在著不小的爭議,過去還曾因為搶奪這些漏天礦而交過手,死過人。

直到后來劉桃子的人接手了周邊的戍關,此處的歸屬權進行了重新的分配,按著地理位置分別劃分給周邊幾州,這種以官府帶頭的流血犧牲事件才少了很多。

眾人翻過了一座小山,高長恭用馬鞭指著遠處,“那邊就有一個大礦。”

“過去我擔任肆州刺史的時候,多次前往那邊,不過,這里的情況很是糟心,你知道廣阿公竇泰嗎?”

“知道。”

“他的兒子派人占據此處的礦場,不許其他人開采,而且也不繳納稅賦,官府都不敢插手他的事情,我幾次下令想要制止,都沒能壓得住。”

劉桃子點點頭,“嗯。”

“這些將領們,尤其是晉陽的那些人,他們都很喜歡這些礦,煤鐵生意,還有馬匹生意,還偷偷派遣自己的私兵來占礦,官府的軍隊都打不過他們。”

“若是爆發大沖突,他們甚至能調晉陽兵前來,誰人敢招惹啊。”

“你接下來是不是要控制汾州?”

“不止。”

“河水以北,應當都屬我。”

高長恭一愣,“你要直接攻打他們?”

“讓北道尚書臺下令,安排上下官員,哪個州若是不遵從,就出兵討伐他們。”

劉桃子說起了自己的計劃,“我在離開之前,派人送去書信,將治理各州的事情交給了高浟,而準備的差事則是交給了祖珽。”

“何謂準備差事?”

“北地官員名單,以及足夠的吏,足夠的兵。”

“具體的計劃,還得回去后跟祖珽等人商議。”

高長恭輕輕點頭,感慨道:“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啊.不過,地方上都是尉世辯這樣的混賬東西,早些接手也是好事。”

“那南邊呢?”

“我目前的儲備,尚且不夠南邊的。”

高長恭點點頭,忽說道:“若是你想提拔一些合格的太守,我倒是可以為你舉薦幾個人。”

“嗯,且先回到朔州再商議吧。”

高長恭沉吟了片刻,忽開口問道:“為什么不直接拿下清都,進軍鄴城,從鄴城開始殺賊呢?”

“晉陽兵。”

劉桃子緩緩說道:“我不怕段韶,也不怕晉陽兵,但是如果要硬吃,與段韶血戰,傷亡太大。”

“當下以邊塞幾州,想要讓他們不戰而降,有些困難。”

“可若是再等幾年,情況就會不同。”

高長恭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晉陽兵乃是國內最精銳的軍隊,若是死于內耗,我也覺得格外可惜,雖然晉陽將領們大多殘暴,不遵守法度,可晉陽兵紀律森嚴,謹遵將令,全看主將之為人。”

“若是能將晉陽兵收下,以勇猛的將領們來擔任軍官,當戰無不勝。”

“不過,就是將領和軍官有些難以解決.”

兩人正說著,從側面的小道上卻行駛來一支車隊,車上滿滿當當的,皆是礦石,這些還沒有進行冶煉的礦石要從這里被送往城池,在那里有專門的冶煉工廠,齊國的冶煉工廠幾乎都設立在朔,肆,并三州,也基本都是由勛貴們來著手進行的,哪怕齊國針對鹽鐵戰馬煤炭有再詳細的政策,可真正令人執行,卻全然看不出半點效果來。

遠處這些車隊看到正在行軍的騎兵們,此刻也是有些慌亂。

他們趕忙停了下來,有護衛說著什么,甚至有人開始往回走。

“燕將軍,你去查查他們的過所和稅牌。”

劉桃子輕輕開了口。

燕黑靼當即領兵前往,劉桃子則是繼續行軍,走了許久,燕黑靼再次追上了他們,告知了情況。

有過所和稅牌,屬于是正規的有證開采。

劉桃子便沒有再過問了。

此處雖少城池,道路崎嶇難行,可也別有一番風景,植被茂盛,散發出一種新春的味道來,剛剛融化的山泉流淌不息,清澈見底,冰涼美味,吃起來格外的解暑。

遠處山峰上的周人戍關已經被拆毀了,再也沒有周人跟齊人在山頂山腳對視的畫面了。

周人主動放棄了這一帶的兵力,用以回縮防線。

玉璧城。

城池格外的忙碌,城門打開,有諸多馬車正停放在城門兩旁,有序的運輸物資。

城內同樣如此,甲士們看起來都很忙碌,城內各地都能看到縱馬的騎士和小跑著的武士。

官署之內。

韋孝寬披著厚厚的衣裳,坐在內屋,平靜的給自己倒茶。

另外一個赳赳武夫坐在他的面前,只說體格,卻比韋孝寬要大了一圈,腰間系著萬釘金帶,虎背熊腰,正是太保達奚武。

達奚武看著韋孝寬認真的倒茶,笑著的問道:“國公不給我倒一些嗎?”

韋孝寬便為他倒了些,“我只當是達奚將軍不喜歡。”

達奚武吃了幾口,“若是國公所賜的,那自然是喜歡的。”

韋孝寬苦笑了起來,“國公,國公,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啊。”

“這不是您一直都盼望著的事情嗎?”

達奚武笑著說道:“冊封國公,離開玉璧,就是苦了我嘍,好不容易離開了這個鬼地方,又被派回來了。”

韋孝寬升官了,也終于可以離開玉璧城了。

宇文護讓有著長期駐守玉璧經驗的達奚武來接替他,同時又拜韋孝寬為鄖國公。

韋孝寬瞇著雙眼,臉上看不到半點的喜悅,眼神里帶著淡淡的憂傷。

“這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達奚武一頓,緩緩說道:“這如何不能算是好事呢?鄖國公加大司空,進夏州總管,都督夏,銀,綏,延,丹五州諸軍務事。”

達奚武搖著頭,“這可是天大的恩賜啊。”

韋孝寬沒有說話。

“我怎么看你一點都不開心呢?”

“此番晉國公已經后悔當初沒有聽您的,進行補償,又決定將前線交給您,任由您自己做主,這不是好事嗎?”

“后悔?”

韋孝寬緩緩抬起頭來,眼睛睜開,眼里閃爍著一絲凌冽。

“當初劉桃子做使者前來,我要殺他,卻被晉國公忌憚。”

“后來隨國公第一次出征,我提議全力攻殺劉桃子,他不聽從。”

“這次晉國公大軍出擊,我給他建議,讓他先攻劉桃子,他也不曾聽從。”

“怎么現在劉桃子大勢已成,國內再無敵手了,便開始后悔了?現在后悔有什么用呢?”

“我已年過半百,晉國公是指望著我能去打殺了劉桃子嗎??”

達奚武有些驚愕,韋孝寬跟其余將軍們不同,向來溫和謙遜,很少看到他如此生氣,說話如此直白。

“鄖國公,您這是什么意思?”

“達奚將軍平心而論,晉國公是真的后悔了嗎?是真的將大權交給我了嗎?”

達奚武一頓,不敢說話。

韋孝寬冷笑著說道:“劉桃子領兵攻打長安,他的部將姚雄擊破了鹽州,在夏州被阻擋。”

“如今晉國公不讓我做原州總管,卻讓我去做夏州總管?”

“夏州能作為后援的鹽,靈二州都在敵人的手里,身邊的銀州又被打爛了。”

“夏州就像是凸出來的一塊,插在劉桃子的腹地城破,人少,兵不足,糧草不豐,還好有個銀州能作為緩沖,不然就是三面對敵!!”

“這是讓我去防守劉桃子?這是將我當作箭靶,丟到劉桃子的面前,想著劉桃子若是生氣了,就先來打我出出氣,好讓其余地方能安心發展.都督五州?這五州的將領都是誰?我的話他們聽嗎?”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可晉國公卻還是沒有信任我,他的后悔也只是在嘴上,達奚將軍以為呢?”

達奚武愕然,他緩緩說道:“您應當知道,我是奉晉國公之令而來的。”

“我知道,當然知道,達奚將軍跟晉國公相處的還是不錯的,您腰間這金帶,聽聞是從國庫里搶走的,晉國公這都沒有責怪,足見他對您的喜愛。”

韋孝寬看向達奚武腰間的金帶,又說道:“不過我知道你也不會將這些事情告知給晉國公。”

“你跟侯龍恩不一樣,你不是他家的狗。”

韋孝寬再次吃了一口茶,達奚武卻愣愣的看著他,“將軍何必如此失態呢?”

“我知道防守夏州并不容易,但是,廟堂也定然不會就這么看著您去挨打,糧草,軍隊,肯定都是給足。”

“此番雖然挫敗,可我們整體還是沒有受到太多損失,國內精銳依舊有十余萬,能臣猛將無數,幾次小敗不算什么,往后肯定都能討要回來。”

韋孝寬笑了起來,他搖著頭。

“對抗已經結束了。”

“我們必敗無疑。”

達奚武當即就有些生氣了,他緩緩皺起眉頭,“我雖然敬重將軍,卻不敢茍同將軍這番胡言亂語。”

“劉桃子固然名將,可大周境內,名將也未必就少于他,便是我,不敢說能贏他,可若是兵力相當,也絕對不會怕他。”

韋孝寬看著生氣的達奚武,笑呵呵的再次為對方倒茶。

“我所說的勝負跟戰事無關。”

達奚武徹底懵了。

“與戰事無關??我不明白。”

韋孝寬平靜的問道:“我想問問將軍,將軍覺得,過去的齊國跟周國,孰強孰弱呢?”

“過去.大概是偽齊吧。”

“那如今呢?”

“當然是大周!”

“為什么會這樣?”

“因為我們名將輩出.”

韋孝寬搖著頭,他的眼神變得格外明亮,“我一直都很忌憚劉桃子,卻并不忌憚他的勇力,也不忌憚他麾下那精兵強將。”

“我所忌憚的乃是他在治下的作為。”

“齊國占據著最富裕的地方,人最多,耕地最多,哪怕是如今,齊國的國力依舊比我們強橫,哪怕有一日我們滅掉了齊國,到他們滅亡的那一刻,他們的國力依舊是比我們要強悍的。”

“而我們之所以能戰勝他們,只是因為齊國內部諸多問題得不到解決,加上那些君王們的貢獻,使他們看起來倒像是弱勢的那一方。”

“可劉桃子就不同了,他是能解決這些問題的。”

“當初在武川的時候,后來占據邊塞的時候,他不是唯一發現問題的,也不是唯一去解決問題的,卻是解決的最成功的。”

“經歷了這么一次戰役,大周至少五年,最好的情況下四年,都無法再出兵討伐偽齊了。”

“而劉桃子大獲全勝,帶著隨國公的頭顱返回齊國,誰人還能與他作對?!”

“他這次回去,就不會再收斂,會一點點蠶食齊地將這些地方都變成如他治下那般。”

“一個胡長仁所統帥的齊國,不值一提,但是一個劉桃子所統帥的齊國,那是何等的可怕啊!!”

韋孝寬的眼眸里滿是絕望,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個恐怖的場面。

不知為何,達奚武忽然哆嗦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一個很恐怖的場景,他又急忙搖著頭,將這些畫面淡化。

“不會的。”

達奚武認真的說道:“這些年里,我們的國力增長迅速,劉桃子能治理,我們也能治理.”

韋孝寬再次吃了口茶。

“你說的對,這些年里,確實是這樣,不過,這幾年,我們國內的很多問題也開始涌現出來。”

“人口增加太快,兼并再次出現,授田均田受損嚴重,如今的官吏們,甚至只是以人頭來計算耕地,再以計算出的耕地來收稅,實在荒唐!”

“而各地軍府兵,則是以均田為基礎的,均田受損嚴重,被人破壞殆盡,則軍府受害更大.”

達奚武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緩緩拿起了茶,一飲而盡。

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兩人都不說話。

過了好久好久,達奚武方才問道:“鄖國公想要怎么辦?”

韋孝寬猛地甩下了身上的披風,整個人抬起頭來,那干瘦如鐵的臉色變得無比堅毅。

“唯有報國而已。”

“老夫年邁,力有不足,對國內諸事,更是無力補救。”

“只是,廟堂既以我來擔任將軍,我就當拼殺在前線,便是豁出這條命來,也要擋住劉桃子,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不許劉桃子兵鋒靠近長安!!”

“達奚將軍,我知道你是為什么來的,我也知道晉國公對你交代了什么。”

“若是你還有一點報答國家的想法,若是我的話你聽進去了一些,那就勿要做出傷害自家人的事情來。”

“這玉璧城的將士們,跟隨了我很久很久,確實,他們更愿意聽從我的軍令,但是,他們都是國家的基石,我從未有過背叛國家的想法,他們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若是有一天,我死在了夏州,劉桃子領大軍前來,他們仍然會愿意跟劉桃子決一死戰。”

“達奚將軍,我希望你能善待他們,便是罷免,也勿要打殺了他們。”

韋孝寬站起身來,朝著達奚武用力一拜。

達奚武的臉色通紅,甚至開始發燙。

因為在他到來此處之前,宇文護確實找他說過這件事,宇文護認為玉璧的許多將士們只知道韋孝寬而不知道晉國公,暗示他可以設法解決掉這些人。

這些不能給外人講述的東西就這么被韋孝寬給戳破,不知為何,達奚武心里忽出現了一抹愧疚和糾結。

“鄖國公起身,起身吧。”

達奚武舉起手來,認真的說道:“我對天起誓,絕對不會殘害玉璧的將士們。”

韋孝寬那張皺巴巴的臉上猛地出現了笑容,他終于坐下來,沒有了方才的肅穆凝重。

“不過,如實講,能到前線跟劉桃子過過招,給他找些麻煩,我還是挺開心的!”

韋孝寬咧嘴笑著,“我很早就想跟他過招了,可惜,一直都待在玉璧,讓這小子做出這么多的事情,這次前往夏州,正好讓他看看我們這些老人的本事!”

達奚武也笑了起來,“我祝鄖國公旗開得勝!”

“鄖國公這些年里對劉桃子的判斷從未出錯,我想您在夏州,肯定能讓劉桃子不敢輕易南下!”

“這可不好說,這小子向來是狗急跳墻的性格,渾然是個賭徒,說不定得知我去了夏州,他丟下其國內的事情不辦,也要帶著大軍來圍殺我.不過,我可沒隨國公那么好殺,我野戰不如隨國公,可要論攻防,哈哈哈,劉桃子可還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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