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許多人的贊同。
畢竟這些世家名門,其子弟大部分都是錦衣玉食,奴仆無數,偶爾有人出門遇到強盜可以理解,怎可能所有人都遇到?
更何況,聽聞許多人是死在家中,這劫匪強盜得多大的膽子,多么想不開,才會想著進入城中,闖入家門行兇?
尋仇是肯定的!
而若是論這溫、崔二族的仇家……
因為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爭斗,溫、崔兩家素來不合,明爭暗斗了許多年,且聽聞此次之所以能夠發現大皇子殘殺手足,也是因為二皇子眼明心亮,機敏過人的緣故。
溫、崔兩家也算的上是仇上加仇了。
而此時兩家皆是被仇家報復……
大膽一點設想,會不會是溫家因為大皇子之事對崔家惱怒異常,便出手報復崔家。
而崔家因為猜測此事乃是溫家出手,以牙還牙,用同樣的方式讓溫家嘗一嘗同樣心痛的滋味。
畢竟殺害的盡數是十五歲到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這是硬生生讓對方這一代斷層。
釜底抽薪!
不可謂不狠毒!
所有人感慨、咋舌,甚至指責溫、崔兩家過于狠毒,同時心中也生出了十足的恐懼。
溫、崔兩家素日標榜名門世家,樂善好施,可內里做事卻是如此狠毒,半分人性都不講。
他們敢對對手如此,將來有一日,自然也會對旁人如此。
如若到了需要的時候,溫、崔這樣的名門世家,是不是也要如此狠毒地屠殺其他人,以掃清腳下的障礙?
這樣的世家,往后再不能奉為神明一般的存在,而是要仔細應對,小心結交……
甚至為了自家性命,少結交為上。
所有人心中唏噓,同時也認為像溫、崔這樣的名門世家一心為爭奪權勢,視人命為草芥的舉動,實乃不是正派之舉,實該令人唾棄。
一時之間,溫、崔兩家之事在京城乃是全天下都被議論紛紛,同時也被人謾罵不休。
這樣的情況,自然是讓溫、崔兩家之人惱怒不已。
溫立新這邊又砸碎了幾套上好的茶具,口中更是罵罵咧咧,將崔家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通。
本以為解決掉崔家新生一代,便能給崔家足夠的打擊,讓他們從此一蹶不振,卻沒想到,這崔家竟是也打著這樣的主意,這是要將他們溫家置于死地嗎?
可惡,可惡!
溫立新一拳頭砸到了桌子上面,指頭關節處立刻滲出了許多鮮血。
看著殷紅的血一點點在桌面上匯集、蔓延,溫立新的眼睛變得通紅,牙齒更是咬的咯嘣咯嘣響。
好個崔家!
既然你們做事這般絕情,那就別怪我們溫家不手軟了!
溫立新立刻喊了人進來。
燭火搖曳,溫立新臉上的神情,因為不斷地向底下人交代事情而變得猙獰,如同是隨時發狂的野獸一般。
而此時此刻,崔家家主亦召集了底下得力的嫡子、庶子以及謀士商議如何對付溫家。
二皇子蕭洛郃也在其中,但此時頭戴帷帽,黑巾遮面,并不明確顯露自己的身份。
在座之人皆是猜到了這個包裹嚴實的年輕人身份,但家主不曾介紹說明,所有人便當做不知情,只討論如何應對溫家之事。
“父親,溫家現如今已經下手,咱們崔家新生一代損失慘重,為避免崔家繼續蒙受損失,我提議將十五歲以下,天分尚可的盡數秘密保護起來,悄悄轉移到旁處,防止溫家屆時喪心病狂,做斬草除根之舉。”
“父親,我認為此舉十分必要,轉移時要格外注意,分批進行,不能再被崔家的人盯上!”
“除了自保,更需教訓一下溫家才行,溫家現如今有狗急跳墻,臨死拉墊背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咱們崔家應該痛打落水狗,將素日掌握到的溫家罪狀盡數羅列出來,呈報皇上。”
“除此以外,更應昭告天下,讓全天下的人知曉溫家的真實面目,以此給皇上施壓,好讓皇上從重發落……”
一眾人討論不休,有人急匆匆地進來,到了崔家家主的跟前,耳語了一番。
早已耄耋之年的崔家家主鶴發童顏,全無老態龍鐘之感,反而精神矍鑠,把玩著手中的翡翠珠串,聽完底下人的匯報后,原本一直瞇著的眼睛忽地睜了開來,“消息準確嗎?”
“回家中,消息十分準確,淑貴妃已因此昏厥過去,正被太醫救治,皇上此時病重,無人敢去稟告,目前宮中由太后和皇后在主持大局,禮部已是得到了消息,開始準備后續一應事務了。”
“好。”崔家家主微微點了點頭,“下去吧。”
待來匯報之人離去之后,崔家家主輕咳了一聲,手中的翡翠珠串在身下的太師椅的扶手上輕輕磕了兩下。
聲音清脆,響動不大,但這足以讓在場其他所有人立刻噤聲,保持安靜。
崔家家主清了清嗓子,“方才有人來報,說是大皇子蕭洛辰于午時被人毒殺,不治身亡,此事可與你們在場之人有關系?”
蕭洛辰死了?
在場所有人震驚無比,就連蕭洛郃也瞪大了眼睛,跟著旁人一并搖了搖頭之后,看向崔家家主,滿臉興奮,“這大皇子一死,整個溫家便徹底垮了。”
雖然現如今溫家還在垂死掙扎,但他們手中最大的籌碼便是握著一個皇子,若逼到了一定地步,還有謀反奪位這一條路可以走。
但現在,蕭洛辰死了,溫家最后的指望,乃至現在苦苦掙扎的支撐在一瞬間徹底粉碎。
現在的溫家,就像是被抽干了骨髓的野獸,氣息奄奄,再無任何翻身之可能。
“沒錯。”崔家家主的嘴角上揚,點了點頭,“我們崔家現在需要做的,便是將溫家徹底擊垮,讓溫家永無翻身之可能!”
“是!”在場之人皆是朗聲應答。
崔家家主則是看向蕭洛郃,“郃兒早些歸家吧,蕭洛辰驟然去世,雖不知是何人所為,但刑部必定會仔細勘察,找尋幕后兇手。”
“你現如今是溫家的頭號死敵,必定會被溫家攀咬,刑部也必定會去向你問話,你這段時日一定要小心應對。”
“外祖父放心,我明白。”蕭洛郃應聲,“我這就回去。”
蕭洛郃做事穩妥,十分令人放心。
崔家家主伸手拍了拍蕭洛郃的肩膀,“越是這個時候,越是需要耐心,萬不可急功冒進,讓旁人抓到把柄。”
“是。”蕭洛郃再次應答,帶著侍從急匆匆而去。
崔家家主則是繼續與其他人商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在場所有人皆是對于蕭洛辰在此時被人毒殺而喜不自勝,直呼其死的十分是時候。
“父親。”崔家長子喜上眉梢,“現如今是老天爺都在偏幫咱們崔家呢!”
“是啊。”其他人跟著附和,更是嗤笑,“到底是這溫家作惡多端,天地難容,上天想要懲戒一番。”
“其實說來說去,還是溫家蠢笨,再加上目中無人,連皇子都敢下手……”
崔家家主聽著底下那些人議論溫家的所作所為,眉頭微蹙。
溫家目中無人,殘殺皇子之事做得出來,他并不奇怪,只是溫家為何刻意將蕭洛安的玉璧帶回京城,這是他一直不曾想通之事。
而現如今,蕭洛辰被人毒殺……
在這個節骨眼上,殺害蕭洛辰的目的,除了搞垮溫家以外,只怕還有將溫家的仇恨引到崔家之嫌。
做這件事的人,大約是與溫家和崔家都有仇。
這樣的人,會是什么人呢?
安家早已消失,賀家素來不參與這些爭斗,范家一心輔佐皇帝,且手中也無這樣的本事……
放眼全天下,能做出這種事,且此事對其有利的人,他屬實想不出來究竟是誰。
這世間,竟是還有從未聽聞過的隱世家族么?
崔家家主有些想不通,心中甚至騰起了些許懼意。
至于這懼意從何而來,他也有些不明白,只是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寒顫。
現在惟愿一切順利,待蕭洛郃登上太子之位,那便可以完全安心了。
崔家家主閉上了眼睛。
蕭洛郃披著星光,往家而去。
眼看即將抵達府邸之時,街上突然出現了一群人,將蕭洛郃的馬車攔了下來。
蕭洛郃身邊的侍從頓時怒吼了一聲,“瞎了你們的狗眼,知道這是誰的車子嗎,也敢攔!”
“自然是知曉的,這是二皇子的馬車。”賀凌峰走了出來,幽幽道,“不過我們來找的就是二皇子的,還請二皇子下車吧。”
蕭洛郃自是聽出了賀凌峰的聲音,示意底下人掀開了馬車的簾子,看向賀凌峰,“賀大人深夜來找本皇子,不知有何貴干?”
“本官想先問一問二皇子,星夜歸家,是被什么事情絆住了腳?”賀凌峰抬了抬下巴。
“近日處理政務繁忙,本皇子身心疲乏,便想出去散散心,喝上兩杯。”蕭洛郃道,“只是今晚夜色醉人,絲竹雅致,本皇子也就多待上了一會兒,因而此時才回來,賀大人追問此事,目的為何?”
蕭洛郃瞇了瞇眼睛,“賀大人在本皇子跟前都自稱本官了,官威不小啊。”
“本官替皇上做事,所代表的乃是皇上,自然要威風凜凜,不丟皇上的臉面。”
賀凌峰道,“大皇子午時用膳之時,吃下了含有鶴頂紅的飯食暴斃身亡,本官奉命追查案子的原委始末,查到了下毒之人。”
這般快便查到了兇手?
看起來,這與蕭洛辰有仇之人的實力也不過如此。
蕭洛郃笑了笑,“不愧是賀大人,做事雷厲風行,令人佩服啊……”
賀凌峰抬斷了蕭洛郃的話,“二皇子先不必夸獎本官,這都是本官應該做的,只是我抓到的這個兇手不是旁人,乃是二皇子府邸的侍從。”
“這個侍從也已經如實交代,說他是受了二皇子你的指使,賄賂看守大皇子之人,將鶴頂紅混在了大皇子的飯菜之中,以此毒殺大皇子……”
“一派胡言!”蕭洛郃頓時怒不可遏,“本皇子與大皇子兄友弟恭,本皇子如何會做出弒殺兄弟之事,這是有人栽贓陷害!”
“本官也曾想過是否有這個可能,只是現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二皇子與大皇子勢同水火,并不能排除二皇子的嫌疑。”
賀凌峰道,“且本官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究竟是誰會對二皇子栽贓陷害,二皇子以為呢?”
“這栽贓陷害需得有利可圖為好,可謀害大皇子,栽贓二皇子這種事,遍觀所有,也屬實想不出來其他人了。”
蕭洛郃緊緊地抿住了嘴唇。
的確,其他皇子過于年幼,母家實力皆不強大,沒有做此事的能力和膽量。
而此時對他恨之入骨的,大約也只有溫家,但溫家要將他拖下水,犯不著用斷了溫家仰仗這般大的代價。
蕭洛郃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究竟是誰會這般做。
“既然二皇子無話可說的說,那便跟本官走吧。”賀凌峰幽幽道,“皇上還等著本官前去復命呢。”
皇上?
蕭洛郃猛地一驚,“父皇難道也認為,是我殺害了大皇子?”
賀凌峰并不回答蕭洛郃的話,只是抬了手,“請吧二皇子。”
到了這個份上,蕭洛郃沒有拒絕和反抗的余地,在沉默了許久之后,從馬車上下來。
賀凌峰親自將蕭洛郃帶上他帶來的馬車,帶領底下人一并往皇宮而去。
蕭洛郃以謀害大皇子之嫌被賀凌峰帶往皇宮之事,很快傳到了崔家家主的耳中。
崔家家主頓時緊皺了眉頭。
蕭洛郃會被問話之事,他有想過,但是直接被帶到皇宮,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且來傳話之人,提到了賀凌峰要去向皇上復命之事。
那就是說,蕭洛郃被帶往皇宮,是皇上的意思。
這樣一來,整件事情就變得麻煩了起來。
有人攀咬也好,所謂的人證也好,在案子面前,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上的信任。
只要皇上信任,無論怎樣的鐵證如山,都是無所謂的。
但若是皇上不信任,一些僅限于表面的證據,便會成為殺死蕭洛郃的利刃。
蕭洛郃,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