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界,狂風暴雨,從未停歇。
桑雀拼盡全力與左今也纏斗了一日一夜,殺了左今也近千次,也被左今也殺了近千次。
其間桑雀曾試著逃離,去阻止道君和壽佛的力量搜尋她在隱界的真身,卻被左今也死死阻攔。
左今也下定決心,今夜就要將桑雀埋葬于此。
即便只能爭取十幾年的時間,于他來說也夠了,在下一任巫女出現之前,他必定會將這條通路徹底打開。
比起左今也的手段和積累,桑雀這個剛剛晉升鬼神境的新人,以及還不到鬼神境的戲神,跟左今也對上,確實處于下風。
此時桑雀也不知道陰童那邊的計劃進行到哪一步,還來不來得及。
又一次將刀捅進左今也胸膛,桑雀自己也被白無常的哭喪棒打落河水之中。
奔涌的河流將桑雀卷著下沉,她眼睜睜的看著此刻的身體在哭喪棒的威力下一點點裂開,那種撕扯的力量直達靈魂,讓遠在水鬼巢穴中的真身也痛苦皺眉。
戲神最初的雕像也已經布滿裂痕,徘徊在徹底破碎邊緣。
又一個新的桑雀從風浪之中冒頭,正欲再次對左今也出手,左今也忽然轉頭,看向隱界某個方向。
“找到你了!”
桑雀大驚,同一時刻,沉睡在水鬼巢穴中的本體猛然睜眼。
金光刺目,佛音灌耳,一道巨大的法劍黑影懸在頭頂,帶著千鈞之勢迅速斬下,將整個湖泊一分為二。
周圍纏繞在一起的尸體在這柄道君法劍之下盡數崩散成泡沫,桑雀的本體掙扎不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法劍距離她越來越近,金色佛掌緊隨其后。
她要是不跟左今也一次次的爭斗,一次次的從巢穴中抽取力量變成新的她出現,在隱界之中,就算是道君和壽佛也找不到她本體的位置。
可偏偏,她要拖著左今也,左今也也要借助不間斷的死斗,尋找桑雀真身。
桑雀在眾多尸體的禁錮之中用力抽出右手抬起,在被道君法劍砍中之時,匯聚山鬼錢和自身全部力量,大喝一聲。
血色光華從桑雀掌心綻放,金戈聲響,巨大的道君法劍被架在半空,余威橫掃,周圍所有水鬼鬼奴都被碾碎。
壽佛那金光大作的佛掌緊隨其后,狠狠壓下來,桑雀掌心的血色光華轟然崩散。
桑雀愕然睜眼,整個人被道君法劍威勢和佛掌金光吞沒。
千鈞一發之際,小小神龕浮現面前,法劍砍在神龕上,神龕瞬間四分五裂,神龕內的陰童抱頭蹲下。
本以為死定了,可砍下來的法劍突然消散于無形,只剩一道疾風吹響陰童身上銀飾,吹開桑雀額前亂發。
佛掌光芒未散,卻猛地停在了陰童頭頂。
佛掌上的光芒在閃動,片刻之后,佛掌竟主動退去,不見蹤跡。
湖底的桑雀真身和沒有神龕的陰童對視一眼,知道她們的謀劃開始起作用了。
桑雀迅速將意識轉回隱界黑山村后的黑水湖邊,因為剛才拼盡全力抵擋道君和壽佛的力量,桑雀引來的大水已經退去,露出原本寸草不生的灰白地面,深淵依舊在旁。
“這不可能,你到底做了什么!”
左今也神色慌亂地站在遠處,身上有血色的煙霧不斷逸散,他眼中好似放電影一樣,迅速閃過許多畫面,黑白無常護持在他左右,警惕桑雀靠近。
隱界雖暗無天日,但外界已經是青天白日。
左今也看到眾多百姓涌入各地丞相祠中,將他的神像推倒砸碎,潑灑污穢之物,踩著丞相祠的牌匾怒罵他是亂臣賊子。
晉州境內好幾處道觀和寺廟中,道士和尚被綁在殿前,身穿現代作戰服的人持槍掃射道君和壽佛的
神像,一梭子下去,碎片和灰塵飛濺。
還有街頭巷尾,布衣百姓義憤填膺,口中全部是對他的辱罵之詞,各家供奉的丞相神像,道君神像和壽佛神像都被他們憤怒地丟進茅坑。
有那不愿意丟棄神像的鄉紳家中,被憤怒的百姓沖破大門,強行搜出神像,當街砸碎。
各地鎮邪司內,點卯處的畫像也被粗暴的撕扯下來焚燒,整個鎮邪司被府兵圍住,關門,貼上封條。
整個大玄,除了那些忠于他的人沒有行動之外,幾乎所有百姓都在積極的毀滅丞相,道君和壽佛的香火。
那些忠于他的掌權者,曾經大權在握,一人可定萬人生死,但是此刻,面對群起而攻之的數萬百姓,竟無能為力。
民可載舟,亦可覆舟。
左今也很快找到了問題的源頭,皇城禁軍圍了御書房卻無法入內,只因麻姑站在門口寸步不讓。
劉瑞景這個昏君坐在龍椅上,正在喝酒用膳。
龍椅邊,就是死去的虞太后。
劉瑞景仿佛感受到左今也窺視的力量,舉杯朝御書房門上,正對他的八卦鏡舉杯,露出一副你奈我何的笑容。
緊接著,劉瑞景將酒往地上一灑,擺明了咒左今也去死。
左今也的力量迅速衰減,最后看到了背叛他的親兒子,正在全力調度,加快查封各地鎮邪司的進度,也安撫鎮邪司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這一切讓左今也氣血震蕩,一口血噴出來。
左今也不是沒想過何不凝會背叛,他只是沒想到何不凝會背叛得這么狠。
到底是他看著長大的親兒子,也是他人性的錨點,最后的親情牽絆,左今也就算知道何不凝該殺,也不能殺。
左今也和道君的香火主要集中在中原地區,桑雀和劉瑞景這一舉措確實重創了左今也和道君。
壽佛的寺廟雖然也被毀去許多,但壽佛的根基在吐蕃,而壽佛之所以主動退去,則是因為此時此刻,吐蕃專門用來封印超渡惡鬼的萬佛林出了變故。
吐蕃所有僧人都聚集在萬佛林外,誦經祈求壽佛協助他們鎮壓逃離的惡鬼。
摒塵和尚和他師父就在其中,他們都曾是九歌的人。
壽佛并無自己的意識,只會被動回應祈求,當吐蕃所有僧侶祈求的力量超過左今也的力量時,壽佛自然會優先處理吐蕃那邊的事情。
還有云州,承歌和老蠱師帶領云州大軍,千里迢迢,跨越秦州,已經殺到破曉基地外,支援破曉基地的人對抗鬼潮。
所有的局勢,在這一刻陡然扭轉。
左今也抬起血紅雙眼,怒不可遏,“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我嗎?”
桑雀平靜地看著逐漸失控的左今也,他的臉上遍布紅色裂痕,這跟之前被桑雀殺死時的情況有所不同。
“我知道殺不了,但是你突然之間失去這么大量的香火,又要怎么壓制你身上鬼怪的力量?我找不到你的真身,但你和黑白無常是綁在一起的,你之前才跟我說過,鬼不可信!”
話音剛落,左今也背后一寒,剛剛還面朝著桑雀的黑白無常,此刻正緩緩轉過身來,冰冷的目光逐漸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