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環首四顧,不見人影。
唯有眼前的明燭火光,變化無定。
「前輩可是司宙星君?」陸沉舟想了想,問道。
燭火中,亙古之音再度響起:「燭龍已死,世間再無神明,吾乃天燭山之靈。」
陸沉舟默然,為何群星邪神能活下來,而大荒神明,卻全滅了呢?
他本以為,總該有神明,能茍延殘喘至今。
從目前了解的隱秘來看,他不喜神庭這段歷史。
但邪神復蘇在即,三千世界,卻沒有神明戰力,這是個問題。
亙古之音問道:「你是如何登上天燭山的?」
陸沉舟:「用腳登的。”
亙古之音沉默半響,喃喃自語:
「奇也怪哉,燭龍在世時,非天境煉氣士,都無法穿過燭龍呼吸之間產生的寒冥之息和炎夏之息。雖燭龍隕落,炎夏之息消失,寒冥之息也歷經無盡歲月所剩無幾,但你氣勢不過四境初期,是斷不可能上來的。”
陸沉舟心中若有所思。
他本以為天燭山是燭龍或者某位大佬留下的傳承之地,是考驗后來人的「氣」或者仙甲的。
現在來看,他只是歪打正著。
話說回來,這燭龍也太強了。
死后無數年殘留的一點「口氣」,就折磨的他死去活來。
忽而,一縷火苗蔓延出,幻化出一只眼晴,望著陸沉舟身前的掌燈令。
「你得到了燭龍本源逆鱗?」
「是的。」
「序列多少?」
「零號。」
燭火顫抖,似乎其中的靈性在激動。
「誰將你送入這里的?除了少數幾個地方,這里沒有任何手段能夠進入。‘
「虞水府之靈。」
陸沉舟大概將水府的變故講了講。
亙古之音嘆息:
「也不知道這巫在三千世界,留下了多少后手——唉,若是沒有他,我們也不至于一敗涂地。
「前輩,我需要離開這里。」
「吾會送你離開,但吾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也算是你作為零號使徒的職責所在。」
「何事?」
「你所領悟的,應該是世界法則吧?」
「是的。」
「吾要你以世界法則之力,點燃天燭山。”
「前輩開玩笑了,晚輩不過才四境,對于世界之道的領悟,也較為淺薄,哪有點燃天燭山的本事。」
「你能夠吸收天燭山中蘊含的時光道則之力,便有將其點燃的希望。」
陸沉舟心中一動,望向腦海的武道樹。
樹哥的進階變異,果真和天燭山有關系。
他問道:「我該怎么做?做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亙古之音道:「很簡單———”
天燭山內,別有洞天。
陸沉舟身形下墜,來到一處石臺面前。
石臺上,是一盞赤銅古燈,看起來平平無奇。
陸沉舟望著武道樹,并沒有和見到《萬川行水圖》那般瘋狂生長,應該不是神器,
以他的實力,也不可能近距離接觸神器。
他盤膝而坐,武道意志將精氣神凝成一條線,一縷縷世界道蘊垂落,環繞著赤銅古燈。
頃刻間,他恍惚來到一片遂古之初的天地,見到了眾神誕生之前,便已經存在的司宙星君·燭龍。
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
他化身燭龍,以其為視角,渡過了漫長歲月,歷經古今滄桑事。
與此同時,內景地里,他的世界樹,也在經歷某種蛻變。
億萬枝葉,婆裟世界,愈發有光澤,通透,深邃,似乎真的內有乾坤,蘊含一界般。
絲絲縷縷的歲月之力,在枝葉表面流淌。
天穹之上,金鴉自大日中飛出,環繞著世界樹鳴叫,氣勢更勝從前。
昂!龍吟之后,黃龍也從神宮飛出,盤繞在世界樹下,如北歐神話里的塵世巨蟒。
寒、青蓮、雷蛇、叢云——六大先天寶氣,皆聚攏于世界樹下,似乎在汲取其中的力量,成長。
陸沉舟體內,《五行雜氣訣》悠悠運轉起來,熟練度飛速上漲,直至提示音傳來。
五行雜氣訣:第三層(100)→第四層(1)
陰陽五行之力進階,內景地萬物,都在進階后的地品寶氣滋潤下,茁壯成長。
治愈、耐力、力量、體質、寒冰抗性,雷霆抗性、庚金之銳性諸多特性,同樣水漲船高。
無形間,陸沉舟的實力,又上一層樓。
當然,現在的他,顧不上這些。
他以武道意志為筆,以世界之道蘊為墨,在赤銅古燈的燈座上,一點點的勾勒著什么。
那是一條赤蛇,模樣和燭龍類似。
畫完赤蛇,最后畫龍點晴。
頃刻間,世界之道和赤銅古燈中所蘊含的歲月之道,似乎發生了某種微妙的化學反應。
內景地內,世界樹的某一片葉子,開始綻放光華。
它相較于其他葉子,明顯的大了幾圈,
雖然算不上無數葉子中最大的,但也算是鶴立雞群。
但它,在不斷擴張,如同新生的竹筍般,富有生命的張力!
若是透過其脈絡和葉細胞,依稀可見一片廣闊的世界:
海洋,大陸,三山五岳,浩渺大澤,星羅棋布,分布于大江大河邊的小點,其中可見萬家燈火。
這葉子如同活了過來,呼吸著,愉悅著,同時和無形的黑暗對抗著。
在其葉片四周,黑霧籠罩,似乎想要滲入其中。
黑霧中,似乎有一雙雙貪婪且瘋狂的目光,于幕后注視著。
而這片葉子,只是世界樹上三千婆裟的冰山一角。
放眼望去。
有葉子已經枯萎,化為死葉,細胞壞死,徒留經絡,如同標本般在黑霧中浮沉。
有葉子染了黑斑,黑斑正在不斷擴大,可能用不了多久,便會徹底凋零枯萎。
也有葉子看起來十分健康,譬如一片閃耀著紅光的葉子,其中可見赤色大地,巍峨古城和神殿。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三千世界,婆娑萬象,不過一葉間。
當世界和歲月交融,靜止不動的一切,便有了意義。
于是乎,陸沉舟面前的赤銅古燈,起了變化。
赤蛇飛身而起,迎風見長,陸沉舟立于蛇頭,目光如炬火,映照出世界樹的倒映。
轟隆隆!
天燭山,開始顫抖。
山巔,那永恒不熄的長明之燭火,愈發旺盛。
亙古之音有些震顫,有些激動,更多的是釋然,
「原來,這便是真正完美的道路———可惜,燭龍隕落的太早了。」
天燭山表面的瘦石,活化為一枚枚鱗片;其中的土壤,活化為一寸寸龍軀;山內暗河,活化為條條龍筋,澎湃肆意的龍血,如同歲月長河般,流淌著光陰的氣息;吞吐的龍息,化為四季;
炬火般的龍瞳,照徹萬古。
陸沉舟睜開雙眸,身后世界樹意境凝形如實質。
它沙沙作響,如同龍首之上,那曾經崢嶸的龍角。
「世界之道的高深處,還要涉及最為玄奧的光陰之道。雖然我只是借助天燭山短暫感悟了一番,但對于接下來的道路,也是受益無窮,不愧是亙古之初照亮天地,劃分四季的燭龍大神,未來的道,我也知道如何走了。」
陸沉舟身上,宗師氣息愈發濃郁。
他明明如此年輕,卻有種無法言明的滄桑氣質。
畢竟,在這燭龍道場之地,他真的經歷了太多。
縱觀進入水府試煉到現在的際遇,別說是宗師,就算是絕巔強者,估計也難以想象。
天燭山所化的燭龍,不斷拔高。
直至某一時刻,陸沉舟頭頂的虛空破碎,似乎打破了某一面無形的墻。
從屋內,來到了墻外的世界。
他寄神于燭龍視角,看到了一片無窮高的地方,如同道教神話中的三十三天,超出三千界外。
這里漆黑無垠,如同一片巨大的蓮花臺。
每一片折疊的花瓣,便是宇宙的某一維度,是一個世界。
三千花瓣,共同組成了此方宇宙。
而在蓮臺的中央,則是宇宙的中心,昔日的大荒。
那里不見天日,一道道大恐怖氣息,在禁區中蟄伏,
一些強大者,甚至以目光穿越時空,注意到了這里。
這些目光背后的情緒變動,有難以置信,有意料之中。
總之,們似乎有些不安起來。
燭龍化為一盞長燈,居于蓮臺中央,光照三千界。
唯有蓮臺中央的虛境,燈下黑。
接下來發生了什么,陸沉舟也不知道,
他境界太低了,他只是負責點燃天燭山,啟動燭龍隕落前留下的后手。
但他知道,接下來的三千世界,會發生一些令人驚異的變化。
如果說,赤極荒神是以殘志殉道,身化無形大幕,保護火種世界,短時間內不被禁區所毀滅。
那燭龍便是燃燒天燭山,映照諸界,在一段時間內,加速諸界本源的燃燒,加速歲月的流動。
這便是再造新天計劃的第二步,在人間以大幕為界,將大荒隔絕為一片時間孤島。
燭龍無法影響大荒的時間流速,卻能以其歲月道則作為催化劑,去影響低位格的三千世界。
大幕和其后的大荒,保持現狀,
而大幕后的人間,還有其他世界,將逐漸開啟狂模式。
陸沉舟睜開雙眼,已經在一片浩渺大澤之上。
他感受著熟悉的人間氣息,遠方依稀還有妖物的吼聲,這是何等的親切啊!
他嘴角上揚:「本宗師,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