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師兄要我抓令尊?」
田林看商譽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他也臉色肅然的拒絕道:
「我在礦場時,人都說商老爺很早就到了煉氣四層;可現在細想來,煉氣四層的說法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若我沒猜錯,令尊如今已有煉氣十二層修為了吧。
不說修為,只說令尊浸淫《疊風掌》多年,這門中品法術恐怕早被他修煉到了圓滿境界,更別提他還有其它的法術手段。」
雖然商譽反手把自己整個家族都賣了,但田林還是信不過商譽。
況且,除非宗門全力覆滅商家,追殺商老爺。
若不然,憑商譽的實力?
但現在的情況是,宗門覆滅商家是真的。
可要宗門花力氣去追殺商老爺,那又絕無可能。
商老爺在邀月宗眼里,連疥癬之疾都算不上,多看兩眼都算邀月宗輸。
單只是自己和商譽的力量,不可能是商老爺的對手。
或許商譽有什麼后手,但這不關田林的事。
他好端端的放著問道山不登,沒事兒老往外面跑什麼?
「你不想要痛心蠱解藥的配方了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手里的痛心蠱解藥已經用不了幾個月了吧?」
「就算得到了痛心蠱的解藥配方,商少爺會把配方給我嗎?我不信。」
到現在,田林還沒忘記小月的死。
起初田林低估了小月在商譽眼中的分量,他記得商譽說過,是允許他找小月報仇的。
但小月真死了,商譽又哭的那麼傷心,態度完全不像是死了個婢女那麼簡單。
若不是害怕商譽背后的大手丶又怕殺了商譽后被執法堂的人查到他頭上,當初商譽入獄時,田林都想給商譽下毒了。
「看起來,你我之間還有隔闔。你信不過我,我不怪你。不過你也要想清楚,失去了這次機會,到時候你再想找我要痛心蠱的解藥配方,那可就難了。」
望著商譽下山,田林思索了一會兒把目光投向了茍老頭。
田林看了看天色,此時時間已到了后半夜了,以往這個時候茍老頭本也該回劍峰休息了。
但這幾天不知怎麼,茍老頭每天都帶了食盒來,而且好像沒下過山。
「你宗門的事兒不做了?」
茍老頭愣了愣,剛剛商譽和田林的對話他一字不差的聽進了耳朵里。
此時他只想裝死,害怕田林和商譽將他滅口。
但意外的是,商少爺下山時看都沒看他一眼,也沒有提過滅口他的事情。
仿似他們剛才聊的都是能見光的正事兒,又或者是平平常常的小事兒一但田林突然同他開口,他嚇了一跳,趕忙撩了撩頭發站起來說:「小人不是有意礙看田仙師,小人馬上就下山。
「不用了,我只是好奇,你這段時間好像不曾回去睡過。」
「不敢,不敢回去睡。」
茍老頭臉上的驚恐加劇了幾分,瞪著眼睛同田林道:「劍峰的雜役院有血教妖道呢。」
「這話怎麼說?」
「十天前雜役弟子們去搬宗屬世家的貨物丶尸體,自打那次回來后,劍峰的鍛造院每天都會少人。
田林問他:「失蹤人的尸體呢?」
茍老頭說:「鍛造峰的爐坑又深又熱,普通的鐵片掉下去都成了青煙。
大伙兒懷疑那些尸體被人丟到了爐坑里,這是防著執法堂的人來調查呢。
「既然連尸體都沒找到,怎麼敢斷定是被人煉了血丹呢?
「咱們劍峰是找不到尸體,但其他峰的雜役院卻翻出過尸體來。前段時間,執法堂弟子從雜役弟子中抓出不少煉了血真氣的人茍老頭突然異想天開的同田林道:「田仙師,你下山把那些血教妖道都殺了吧!」
田林確定茍老頭是要瘋了,若不然也說不出這種胡話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要徹底滅絕血教妖道是不可能了。
別說是他出手,就是執法堂拼盡全力,恐怕也難以抑制妖道數量的增加。
畢竟,邀月宗內部好像有一雙大手在推波助瀾。
「邀月宗如今這局勢一一你還打算繼續在邀月宗呆嗎?」
田林早就預感到邀月宗會成為血教的天下,但他沒有想到速度會這麼快。
「邀月宗尚且如此,外面又不知亂成什麼樣子了。況且我這把年紀,能去哪兒?」
「你知道問心宗嗎?」
田林忽然轉變了話題,老頭兒愣了一會兒才道:
「五大宗門里,問心宗最神秘不過。他們不收華花郎做雜役弟子,趙國也很少有問心宗弟子入世的訊息。甚至趙國朝廷,也沒聽說有問心宗弟子在朝為官的。」
想了想,老頭兒忽然道:
而且這個宗門的人都姓周,有傳言這個宗門從不領外人進宗,他們自翊血脈高貴,所以嫁娶也只在近親中找。」
茍老頭尋仙多年,又在邀月宗呆了太久。連他都覺得問心宗神秘,可想這問心宗有多麼排外保守了。
「仙師要回去休息了嗎?」
老頭兒看田林忽然要走,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不回劍峰而住在這里,除了是為了登山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田林身邊會讓他有安全感。
他相信田林在這里,不會有血教徒跑到這里來殺他。
「我很久沒回漣水峰了,仔細想想,也該跟我師傅問個安了。」
田林解釋完一句,很快下了問道山去。
他沿途所見,如今的邀月宗已不似以往那樣活潑」。
雜役弟子們看向對方的眼神都帶著戒備和不安。
田林一路走過,甚至看到好幾個身上帶著提示詞的血教妖道。
有提示詞的,是成功煉丹修煉出了血真氣的。
那些沒有修煉出血真氣,但已經用同門煉丹的,又有多少呢?
田林一路上了漣水峰,他在半山腰處看見了二管事還有三管事。
三管事倒罷了,因為身上沒有傷,田林也摸不準他是不是血教徒。
不過二管事血教徒的身份,田林卻記得很真切。
一看田林出現,二管事忍不住得意的道:「田林啊,你天天爬問道山,如今有多少修為了?」
田林問他:「聽二師兄的意思,二師兄這是修為突破了吧?」
「唉,你二師兄我平日里懶得修煉,所以修為一直停留在煉氣四層如今靜極思動,想著怎麼也不能被你這個小師弟比了下去,所以修煉了一段時間。如今,你二師兄我已經有煉氣五層的修為了。」
他這句話明著是在跟田林炫耀,實則是在嘲諷三管事。
三管事冷笑道:「光有修為有什麼用?連個疊風掌都煉不到小成的人,
只能在那些修煉下品法術的外門弟子面前耍耍威風了。」
「我聽聞劍峰丶萬獸峰好幾位師兄近日都有突破。看樣子,咱們邀月宗最近是交上好運了。」
田林同二管事拱手:「小弟在此祝賀二師兄修為節節攀升,早日筑基。」
二管事說:「如今我要發奮圖強了,筑基這事兒倒沒什麼難的
一田林懶得同二管事多說,他同三管事拱了拱手后,緊接著繼續往漣水峰山頂走。
但等到了道觀時,田林又停下腳步了。
他知道邀月宗的局勢發展到現在,各峰的長老們不可能沒有察覺。
或許有人想要阻止,但順水推舟的人也絕對不少。
田林現在不清楚劉長老是想要阻止的那類人,還是想要順水推舟的那類「來都來了,站在門口做什麼呢?快進來吧。」
院子里,劉長老的聲音忽然響起。
田林不再猶豫,站在門口恭敬道:「弟子前幾日來過道觀請安,卻逢師傅不在觀中。弟子一一「好了好了,我看你是又饞靈蚌珠了,要不然你能想起來看我?」
劉長老的聲音帶著輕笑。
就聽哎呀」一聲響,道觀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一身道袍的小道童白了田林一眼:「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好了要買靈蚌珠和鞠火蟲孝敬道爺的,這都多少天了——·——·
田林被這道童損習慣了,他知道這道童在這道觀中很受寵,只有劉云九才能唬的住她。
所以面對道童的譏諷,由林只裝作沒有聽到。
他進了道觀,只看到劉長老一人躺在石桌前的躺椅上,手里捧著酒壺,
雙眼望著秋月。
按理,連商譽都出獄了,十三娘沒道理還在牢中。
況且,劉長老雖然寵十三娘,但道觀里也不止十三娘一個女人。
田林一時間摸不透,一向閑云野鶴的劉長老,怎麼突然有興趣自斟自飲了。
「你也是看到宗門最近情況不對,心里害怕所以來找我求個明白的吧?
北劉長老對著酒壺喝了一口,擺了擺手讓道童給田林找凳子。
田林接過道童遞來的小馬扎,等道童打著哈欠回了后院后,才開口道:
「弟子這段時間一直在問道山登山,今日下山才發現門中有雜役弟子偷偷修煉血真氣。如今血教的妖術已經傳進了邀月宗,弟子想問宗門有沒有什麼應對之法。」
「你是想說,偌大的邀月宗,有放縱妖術蔓延之嫌疑對吧?」
劉長老說破了田林的心思,他道:「你對血教如何看?對邀月宗接下來的局勢如何看?」
「弟子看不透,弟子唯師傅馬首是瞻!」
田林是漣水峰的人,盡管進邀月宗來攏共沒跟劉長老見過幾面。
但不得不說,整個邀月宗,只有劉長老才是他的靠山。
田林還想在邀月宗生存,就必須跟著劉長老一一除非還有其他的長老愿意收留他,但筑基強者哪里需要拉攏田林?
他華花郎出身,沒有師徒情分,誰會出手庇護他呢?
「哈哈,若你依我的話,就不去想著修什麼仙,不要想著筑什麼基;
只在深山老林里一藏,管它邀月宗是保持正統,還是變了血教,統統都與我無關一一自然,就沒什麼煩惱了。」
這念頭田林當然有過,而且還有過好多次。
他的自光順看劉長老望向了月亮,忽然問劉長老:
「師傅,你說這月亮上有廣寒宮嗎?
劉長老皺眉道:「那都是世俗里,那些說書人騙錢的話本故事。」
田林道:「我朋友說,月亮有廣寒宮,廣寒宮里住了個娥,娥養了只很漂亮的兔子。我現在仍不信他的話,但他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只有親自上去看看才能知道了。」
劉長老知道了田林的意思,他站起身,說:
「修仙人,羞先人。等你到了我這修為,發現連這玉龍大洲都走不出去后,你才知道,廣寒宮離你有多遠。」
他提著酒壺回了后院,田林自然不好多呆。
此時田林已隱約猜到了劉長老的立場,他已經預感到了邀月宗的情勢即將大壞。
就在田林出道觀下山不過五十來步時,身后響起小道童的聲音:
「道爺說,你要還想呆在邀月宗,就拿著這個牌子去百花峰找蕭長老。」
田林伸手接過道童遞來的鐵牌,發現這鐵牌與其說是個腰牌,倒不如說是塊兒廢鐵片。
他疑惑的看向道童,道童問他:
「田林,你要離開邀月宗嗎?」
田林把鐵牌握在手里摩,想了會兒道:
我也不知道,但聽師傅的意思,這邀月宗好像不適合我呆哩。」
道童聽言氣鼓鼓的說:
「你果然是吃白食的,上次還說什麼要去衢州給道爺帶靈蚌珠和鞠火蟲來。我當時還當真了,現在看來你是拿話哄我。」
田林一時無言,那道童也沒什麼話好同田林說的。
她解下腰間的玉佩,丟給田林說:
「走吧,以后你有后人要來邀月宗求仙,叫他拿這板塊玉佩找我。若那時候我還記得你,一定照顧你的后人。
她說完話,也不等田林回答,自顧自的轉頭往山上跑。
小姑娘其實年紀并不大,又不曾在邀月宗修煉過法術。
但田林覺得,邀月宗不論是雜役弟子還是外門弟子,沒有一個如她步履輕快的。
看著小道童遠去,田林把手里的半塊玉佩翻了個面,就見上面陰刻著歪歪扭扭的半個字。
只是因為玉佩缺了一角,田林也說不清,這半個字到底是念王還是念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