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爾波掀起的災難已經平息，火山的爆發卻仍舊在繼續，洶涌的巖漿如同翻涌的巨浪，席卷吞噬著火山附近大地間一切的事物。
沒有哀嚎，沒有悲鳴，有的只有火山的怒吼在天地間回蕩。若非有太陽神的神力庇護，這片消逝的文明里或許將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幸存目睹。
超度亡魂的歌聲漸漸平息。
所有祭司也隨之茫然了起來。
“我們剩下的人該怎么辦。”
有祭司目光傷感，帶著悲痛的語氣開口。他向無限光輝的太陽神求助，太陽神也只能夠是語氣輕嘆的給予了一波安慰。
“帶著逝去之人的那一份遺憾活下去。”眾神的偉力或許能做到很多的事情，可對于歷史上不可避免的定點卻無能為力。
一如他們也無法阻止諸神黃昏的到來。
有時候。
知道比不知道更覺折磨。
“父親，這個小不點怎么還不醒。”莽夫女神一直在查看伊恩的情況，她繞著閃閃發光的伊恩轉了差不多十多圈。
小巫師一直雙目緊閉，身上散發的氣息，越來越讓她感覺心悸——就像是兔子面對天敵，有種抑制不住的沖動想要驅使她逃離。
“該醒的時候自然會醒。”太陽神說了一句廢話，或許連他也判斷不出伊恩什么時候醒，可卻也還要硬裝一下維持自己作為父親的威嚴。
莽夫女神不疑有他。
只是抬起手翻開了伊恩的眼皮。伊恩那雙閃亮的雙眸當中有圖影閃爍，充滿壓迫，嚇的莽夫女神連忙撤開手后退了幾步。
“真邪門。”
她忍不住嘀咕。
而對于這外界發生的事情，伊恩暫且沒有任何的感知，伊恩的靈魂正在發生著質的變化，凝視著自己思維當中的圖案越發清晰。
意識的世界里。
之前一直模糊的圖像漸漸清晰，仿佛一層厚重的迷霧被緩緩撥開，露出了隱藏在其中的本質，那是一幅深邃而神秘的圖景——黑暗中有兩點猩紅如同地獄之火驟然亮起，那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這是？”
伊恩凝視著變化清晰的圖影，他看到了猩紅在扭轉間逐漸實質，那是兩顆眼睛，冷冽、深邃，充滿了古老與未知的韻味。它們是眼睛，隨著時間的推移，圖影的輪廓越發清晰，一只冷冽的渡鴉逐漸顯現。
它的羽毛漆黑如墨，每一根都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神秘力量，在幽暗中閃爍著微光。伊恩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能感受到一種神秘的韻味在圖案之上流轉，仿佛是古老的權柄，又像是宇宙誕生之初的低語。
“這就是我的傳奇權柄？”伊恩能感知到，之前那流向自己的悖論權柄，就是來自于自己清晰起來了的傳奇本質。
那是一種超越常理的力量，一種代表著“掠奪”和“占據”的霸道，它如今正流淌于伊恩的思緒當中融入到了他的靈魂里面。
這便是伊恩為何能感受到悖論權柄的原因。
本該屬于海爾波的力量，像是一條無形的河流，從渡鴉圖案中涌出，流淌過他的每一寸血肉，最終匯聚在他的靈魂里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這種掠奪力量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就像是被宇宙間某種古老法則選中，賦予了探索禁忌、改寫規則的無上特權。
“這也太逆天了吧，是我太超模還是傳奇這個位格本就超模？”伊恩震撼于自身的情況，心情如同海浪般起伏不定。
當然。
現在并不是琢磨這份權柄有多么厲害的時候。伊恩能感受到，他的身體、靈魂乃至意識都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這無疑是一場蛻變。
從凡俗向更高層次的蛻變。在這個蛻變的過程中，伊恩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與快感交織的奇妙感覺。他的身體仿佛被無數根細小的針同時穿刺，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又像是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或許。
一個傳奇的正常壽命達不到千年，不過，傳奇也將擁有遠超普通巫師的壽命還有體魄，這一刻的到來將讓傳奇的身體不再成為短板。
“怪不得很多傳奇巫師都是物法雙修！”伊恩忍不住感慨，他能夠感知的到，自己的身體和魔力都在這晉升的過程中躍遷著。
思維變得更加敏銳，能夠輕易捕捉到周圍環境中最細微的變化，甚至連空氣當中流動的塵埃也不需要眼睛就能夠感知到。
體內魔力的涌動也不再是以前那種狀態，而是開始以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有序方式流動，仿佛每一絲魔力都被賦予了生命。
它們遵循著某種神秘的節奏起舞，像是時時刻刻在進行著特殊的儀式，這使得魔力當中開始滋生出一種類似“愿力”的改變。這將使得魔力的作用獲得前所未有的增幅，足以讓更多的魔法發揮出超乎想象的效果。
“傳奇和普通巫師，果然是天與地的差別。”
伊恩在這一刻才真正明白，傳奇巫師的分量是何等重，傳奇之所以超脫凡俗，正是因為傳奇已經不再是正兒八經的凡人。
同樣的魔法，在傳奇手中和在普通人手中，區別甚大。
傳奇的存在，已經超越了常理的限制，他們的力量不再受制于普通的規則，而是逼近了那些高高在上位于云端的眾神。
雖然沒有具備神性，但魔力亦是與神力開始趨近。這使得傳奇巫師不僅僅是力量的增強，他們的魔法更是一種對規則的理解和掌控。
“原來如此。”
伊恩終于明白為什么單純提升魔力無法讓自己晉升傳奇。
傳奇之路不僅僅是魔力的積累，更是對世界本質的不斷探索與領悟，這必然是要將自己融入到這個世界當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也就是所謂的“故事”。
這個階段。
再往前一步。
便是海爾波這等傳奇巫師夢寐以求的登神長階——當然，或許選擇并不只一種。
現實世界。
伊恩緩緩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身上的光芒在漸漸收斂，心情也在這一刻達到了平靜。他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從凡俗到傳奇的蛻變。
從今天開始。
他已在歷史里銘刻下屬于自己的烙印。
“咦！醒了！”
莽夫女神第一時間竄到了伊恩旁邊，毫無邊界感的抬手捏了捏伊恩的面龐，“手感沒變，你現在真的是一個傳奇巫師了嗎？”
“我還是第一次目睹一個傳奇巫師的誕生。”她的語氣當中帶著幾分感慨，作為一個年輕的神她仍舊還有享受許多第一次的機會。
“那你可有福了，我將是你見過最逆天的傳奇。”伊恩看到了不遠處的太陽神，對方在用一種復雜的目光注視著他。
“什么意思？”
莽夫女神有些驚異。
“變異，我發生了變異。”伊恩沒有說實話，但是卻也不能算是在說謊話，他抬步走到了如今這火山附近唯一還有綠色植被的山崖。
太陽神的神力將這里庇護的很好，甚至都沒讓眾人感受到那可怕的高溫，否則的話所有人恐怕光是承受火山爆發的高溫都要直接成為十分熟的肉干。
“其實說實話，這種情況我也不太明白。”
伊恩站在山崖邊緣，風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刺鼻的硫磺味和灼熱的灰燼，撲打在他的臉上，他的巫師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山下的城市已經不復存在。曾經繁華的街道、高聳的建筑，此刻全被熾熱的巖漿吞噬。火紅的河流蜿蜒流淌，所過之處，一切化為灰燼。濃煙滾滾升騰，遮蔽了半個天空，偶爾有火光在煙霧中閃爍，像是地獄的眼睛在窺視人間。
“需要我和你共享神位，再進一步嗎？”莽夫女神也是個熱心腸的家伙，這當然和她與伊恩一損共損的契約關系有關。
“我想不必。”
伊恩果斷選擇了拒絕。
他的回應讓莽夫女神驚愕無比。
恐怕任何一個面對這種機會的巫師都會難以理解他的決斷。不過，伊恩會如此選擇，自然是有他要如此選擇的道理。
面對莽夫女神一臉懷疑伊恩發“高燒”失了智的注視，伊恩輕輕一笑，“成為傳奇，讓我突然對于未來有了新的視野。”
“我想千百年前，不，是千百年后的梅林，也曾有過和海爾波一般的野望。誰不想要成神呢？巫師當中最為風華絕代的那個人恐怕也是一樣。”
“只是……這真的正確嗎？”伊恩的語氣帶著幾分疑惑，像是在向身旁的女神求教，不過更多的好似還是自言自語般的思考。
“怎么不正確，肯定是這樣的，梅林嘛，我認識，他想成神都想瘋了，可他也沒你的運氣，遇不到我這般喜好分享的大方神靈。”
莽夫女神對伊恩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鄙夷了一下，她其實最怕的就是小巫師壽終正寢，而她必然也會伴隨著小巫師的死去成為短命的神。
這才是她愿意分享自己神位最主要的原因。
“在我的時代，梅林是遙不可及的高山，所有巫師們都只能仰望的存在，如今，我卻站在了和他一樣的位置。”
“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說，渴望成神，那么，我或許已經看到了他沒有看到的可能。”伊恩的目光凝視著那片毀滅的景象。
他的瞳孔中倒映著熊熊烈火。
“說點人，不，說點神聽得懂的話。”
莽夫女神直接翻了個白眼。
“意思就是我要繼續走巫師這條路，我堅信……”伊恩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掌心朝向那片燃燒的廢墟。
他的動作看似輕描淡寫，卻帶著一種神秘的氣息和壓迫力。
“任何人都未曾領略過的風景就在我的前方。”伊恩的語氣和動作都是不急不緩，他閃耀起來的魔杖仿佛蘊含著改天換地的偉力。
只見。
隨著小巫師手指的輕輕一揮，一股無形卻強大的波動自他體內蕩漾而出，風在這一刻驟然停滯，空氣中彌漫的灰燼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凝固，懸停在半空中。一股無形的力量開始在天地間蔓延。
那是悖論的權柄，是超越時間與空間、挑戰自然法則的神秘力量。在正確的人手里，它開始發揮出了海爾波根本不敢奢想的力量。
下一刻。
狂風忽然間變得愈發猛烈，發出凄厲的呼嘯。
“轟隆隆！”
巨大的動靜響徹天地。
天地驟然變色，上方深紅噴涌的火山灰都被撕裂，仿佛是宇宙在發出最后的警告，它在怒吼著想要干涉伊恩違逆自然的狂妄之舉。
“你在做什么。”
莽夫女神咽了咽口水，她的金色長袍在狂風中飄揚，眼中卻滿是困惑，另一邊，見此情形的太陽神則是身軀微顫目露驚容。
“你……”
祂想要抬手阻止。
卻并未能夠來得及。
“我在證明，巫師，能擁有所有可能。”
伊恩無視了天與地的警告。
悖論的權柄在這一刻徹底釋放。
“既然是屬于我的故事，我喜歡真正的童話。”
伊恩輕聲低語。
眼神依舊平靜。
末日的災難過程還在繼續，不過他預設了一個結果。
于是。
過程中發生的一切便開始失去意義。
燦爛的陽光灑在寬闊的街道上，大理石鋪就的路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商販們在高聲吆喝。
空氣中彌漫著新鮮面包、香料和葡萄酒的香氣。古城的居民們穿著色彩鮮艷的長袍，穿梭于集市之間過著繁忙的生活。
笑聲和談話聲交織成一片熱鬧的樂章——這座曾經輝煌一時的城市，如今勃勃生機，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那個繁榮昌盛的年代。那在昨日發生罪惡的廣場上，噴泉水花四濺，孩子們追逐嬉戲，藝人們彈奏著豎琴。
歌聲悠揚。
于這欣欣向榮的景象間，伊恩站在一條小巷的陰影中，肩上扛著昏迷的馬爾福，手中拽著被魔法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里德爾。
自從重新恢復了意識之后，里德爾就老實的像個納威。就連伊恩將自己綁成了香腸，他都選擇用自己的嘴巴幫伊恩打死結。
誰能想得到這是那桀驁不馴的湯姆呢？
“你真是個貨真價實的瘋子。”
一個感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伊恩回頭，看到莽夫女神正倚在墻邊，雙手抱胸，眼中帶著幾分后怕和欽佩。
“這可不只是逾越，還是一種對自然的褻瀆。”她對于伊恩昨天的行為很是記憶猶新，那是誰也不敢去想的一種嘗試。
失敗的代價無人能夠負擔。
而這樣的行為幾乎也注定了失敗。
可偏偏……奇跡又發生了，比神跡更偉大的奇跡。
“或許吧，至少這座城市還活著，我的故事結局當然得讓我滿意才行。”伊恩說話都在大喘氣，這當然不是一個傳奇該有的身體素質，但卻是一個有些虧空透支的巫師該有的虛弱，饒是如此里德爾也還是眼珠子都沒敢轉一下。
“回去吧，我們趕緊回去。”他思念極了霍格沃茲，渴望前往自己的歸屬阿茲卡班，他覺得自己只有在那里才能獲得想要的安寧。
“別急，馬上了，我已經感受到了時光的召喚。”伊恩看向了莽夫女神的身后，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長裙的卡珊德拉在用狂熱崇拜的眼神注視著他。
“我的主，你要走了嗎？”小姑娘帶著不舍的眼神仰望著伊恩，她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水，精致的面龐上有著比任何一個狂信徒都要忠實的信仰。
“當然，我本就不屬于這里。”伊恩輕笑了一聲，輕輕揉了揉卡珊德拉的頭發，對于在這個時代認識的第一個人他還是頗有情感。
畢竟。
誰會不喜歡將自己當神明對待的孩子呢。
“還會再見面嗎？”
卡珊德拉鼓起勇氣詢問。
眼中滿是不舍。
“還會再見面的，肯定會。”伊恩的手輕輕撫過卡珊德拉的眉心，那里，原本暗淡的渡鴉的爪印被他的手渲染成了一片璀璨的金色。
故事總有終章。
來自于后世的接引開始出現，和第一次感受這股力量的時候不一樣，伊恩如今已經能夠清楚的感知到時間的力量在籠罩向自己。
時光的洪流正在向他涌來，那股力量無法抗拒，也無法逃避。
“兩千年后見。”莽夫女神如今又恢復了御姐的感覺，她顯然也能感受到這股力量，背靠著墻壁微笑著對伊恩揮了揮手。
“兩千年后見。”
伊恩表情略顯復雜，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告訴莽夫女神她兩千年后的情況，居然變成了一個失去了記憶的骷髏架子。
璀璨的光亮起。
隨著光芒的消散，伊恩扛著馬爾福，拖拽著里德爾，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卡珊德拉表情惆悵，呆呆的望著伊恩消失的地方。
莽夫女神也是一樣。
不過兩個人心中想的東西卻肯定不一樣。
“該回去了。”
太陽神又悄無聲息的出現。
祂向自己的女兒發出了威嚴的命令。
“好的，父親。”
莽夫女神慢慢收回了目光。
“我還沒來得及問，他成為傳奇后，到底在他的前進道路上，看到了什么樣的風景。”莽夫女神有些遺憾的感慨。
她依舊有些不敢相信歷史居然真的已經遭到了改寫。
“他不是說了么，還是巫師。”太陽神仿佛對此并不疑惑，而是目光閃爍，表情嚴肅，聲音當中帶著一種復雜的感覺。
“巫師可做不到這一切，您以及其他神也都不能。”莽夫女神卻總覺得伊恩沒說實話，沒辦法，她的認知讓她難以接受這樣的答案。
“可他的確做到了不是么。”
太陽神環顧四周，罕見的展現了耐心。
“是啊，所以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事情。”莽夫女神想要向自己的父親，偉大的太陽神求教，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昨天。
“你只看到表象，沒能看到本質，當然難以理解，孩子，你需要學會用你的腦子，你的腦子長出來不該只是一個擺設品。”
太陽神顯然也是有毒舌的一面。
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什么本質？”
莽夫女神仍舊一臉茫然，或許是她那顆神靈級別的超級大腦經過計算后在告訴她，最快獲取答案的方式就是開口向老爹詢問。
“這就是他那番言論的本質。”太陽神的眼眸當中，倒映出了整座繁華的城市，同時祂也將這份視野傳遞給了自己的女兒。
“孩子，古神已醒。”
“他在用行動踐行自己的路，用事實求證他所堅信的真理——巫師才是神明，而你和我，以及漫天諸神皆只不過是……偽神而已，”
太陽神輕輕嘆息。
“在他眼中，這才是他看到的所謂風景。”
祂用低聲的話語。
道出了祂所在小巫師身上洞察到的……那份蔑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