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行省,西靖市。
面館內。
楊凡吃了幾口拉面,忽然感應到一道來自旁邊的目光。
他下意識轉過頭,當即看到鄰桌一位的男顧客,正悄悄打量著自己。
楊凡馬上露出微笑,朝著對方頷首致意。
男顧客的目光鎖定了楊凡擺在桌面的手機,開口詢問道:“哥們,這是超晶體電池手機嗎?”
所謂的“超晶體電池”,即是大夏開采天外之山獲取了一種名為“能銅”的原初物質,研發出來的黑科技電池。
配備超晶體電池的手機,不久前正式上市銷售。
這種新一代的手機,最大的賣點就是續航時間,入門版本的續航就達到了驚人的一個月之久。
楊凡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男顧客豎了一個大拇指:“牛逼!”
眾所周知,超晶體電池手機的最低配版本,售價便高達8000夏元。
由于手機產能有限,購買還需要特別購物券,所以現在可以拿到新手機的都是牛人。
楊凡隨口扯了一個借口:“公司的福利不錯。”
男顧客好奇的問道:“哥們,超晶體電池使用起來的體驗怎么樣?”
楊凡笑著說出一句話:“吊打全世界!”
具體怎么個“吊打”法,他并沒有細說。
因為網絡上的各種評測視頻一抓一大把,普通人想看不到都難,所以他懶得多嗶嗶。
比如:
一個閑得蛋疼的家伙,將剛剛入手的超晶體電池手機,放入了零下四十度的冷柜里。
并且用水凍住了,足足冷凍了一天一夜時間。
再將手機拿出來解凍,電池的電量竟然還是100,一分一毫都沒有少。
這說明除了電池外,其余的手機零部件,同樣專門針對低溫環境做了特殊設計。
男顧客也是一臉自豪:“大夏科技領先世界!”
自從天災時代來臨,這一句話越來越多的被人提及,也有越來越多的人認同這一點。
楊凡恰到好處的換了一個話題:“我經常在各個城市出差,我感覺西靖市城市里的積雪比較多,好像不像其它城市那樣掃雪掃得勤快。”
這是一個稍稍有點敏感的話題。
男顧客呵呵一笑:“哥們,你的眼神倒是挺好,這么快就看出了問題。”
這家伙停了一下,這才回答了問題:“因為我們這里的水比較深。”
楊凡猜測道:“有人搞錢嗎?”
男顧客用力點頭:“我們市政廳將掃雪的工作,對外承包出去了。”
楊凡瞬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以臨江市為例。
臨江市采取的是官方統一安排的方式。
官方通過小程序之類的途徑,面向整個城市發布清掃積雪的臨時崗位,將市民們組織起來清掃街道。
而參與者可以獲得一定的報酬,雖然談不上太多,但至少可以解決溫飽不是問題。
這樣一方面官方有了足夠多的勞動力,另一個方面大量無業者可以獲得一份工作。
西靖市卻不一樣。
這座城市采取對外承包的方式,里面就有了上下其手的空間。
其中的某些環節,某些人可以從中撈取大量利益。
而在具體的執行環節,等于是用于清雪的經費,被人為克扣了一部分。
錢少了,雇傭的人員就少了,掃雪效率自然就變低了。
這就是城市里隨處可見大量積雪的根本原因。
楊凡忍不住咂巴一下嘴:“這都什么時候了,這些人的膽子真大。”
男顧客搖了搖頭:“我們這里的人,膽子就從來沒有小過。”
楊凡又問道:“這么說的話,很多人都有份?”
男顧客比劃了一個手勢:“一抓一大步,幾乎每個社區都有幾家勞務公司。”
楊凡輕輕點了點頭。
可想而知,每一家勞務公司的控制者,通通都是所謂的關系戶。
這座城市的某些階層,已經徹底爛掉了。
男顧客似乎打開靈魂話匣子,忽然問了一個問題:“哥們,你們城市里的小區,應該沒有收清雪費吧?”
楊凡的目光閃動一下,搖頭說道:“沒有。”
男顧客指了指腳下:“我們這里的每一戶居民,每個月強制繳納三十塊的清雪費,真踏馬惡心死了。”
楊凡表示贊同:“這種吃相確實太難看。”
他問道:“就沒有人來管一管嗎?”
男顧客反問道:“誰來管?很多人投訴過,但市政廳說經費嚴重不足,收錢積極得很。”
楊凡默然。
三十塊是一個相當巧妙的數字,錢不算多,大部分居民都不會太計較。
但一個城市這么多人,加起來絕對是一筆大錢。
提出這個搞錢方案的人,確實很有點小聰明。
他想起夢境里的事情,暗暗嘀咕道:“難怪西靖市會搞出這種亂子,還害死了這么多無辜的人。”
他之所以出現這座城市,并不是心血來潮過來吃一碗拉面,而是為了夢境里發生的一件悲劇。
而悲劇的源頭,恰恰與清雪費有關。
楊凡又問道:“如果不繳納清雪費,會有什么后果?”
男顧客馬上回答道:“物業會先給警告,半個月后供暖公司直接斷掉暖氣,現在天氣這么冷,不想被凍死就得乖乖交錢。”
這貨頓了一下,嘆氣道:“我感覺用不了多久,全國可能都會學習西靖市的‘先進’經驗,向居民收取清雪費。”
其中的“先進”一詞,刻意加重了語氣,諷刺之意昭然若揭。
楊凡輕聲說道:“不會的。”
男顧客振振有詞:“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只要是有利可圖的事情,總有人搶著去干。”
這貨馬上說了一句俗語:“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楊凡笑著問道:“靈鴉先生養了一大群烏鴉,你覺得靈鴉先生心很黑嗎?”
男顧客一下子被問住了。
這貨嘟噥道:“靈鴉先生是一個例外。”
楊凡又搖了搖頭:“我去過很多地方,雖然大夏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總體還是好的。”
男顧客根本不相信:“得了吧。”
楊凡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與對方辯駁。
夢境中沒有他的存在,大夏官方依舊妥善解決了西靖市的問題。
現在他出現在西靖市,這件事只會解決得更加迅速,結果也會更加完美。
楊凡最后問了一個問題:“本地有哪些旅游景點?”
男顧客一臉詫異:“哥們,外面這么冷,伱還想著游山玩水?待在屋里烤暖氣不好嗎?”
這貨驚奇歸驚奇,但還是報出了一連串的名字:“距離這里兩公里有一個叫歸元古剎的地方,我覺得值得看一看。
“不過那邊應該沒什么人去,不知道有沒有開門,再往東一段距離就是……”
楊凡將這些景點一一記在了心里。
男顧客又打了一個招呼,便起身離開了面館。
很快。
楊凡吃完了拉面。
他放下了筷子,瞄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低聲嘀咕道:“好像快要開始了。”
楊凡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大步走出了面館。
西靖市第五醫院。
許德海看著病床上的母親,心中充斥著巨大的憤怒。
就在不久前。
由于多次投訴清雪費的事情,母親與小區物業吵了一架,緊接著發生了肢體沖突。
母親被兩名物業人員打得昏迷過去,被送到了醫院。
許德海接到了消息,匆忙從公司請假,然后以最快速度趕了過來。
在這個過程中,他接到了好幾個電話。
其中有公司領導的電話,還有親屬的電話,甚至還有某個官方部門的電話。
這些人話里話外的意思只有一個——勸他息事寧人,不要再繼續鬧下去。
許德海發自內心的覺得,這地方沒有天理了!
他呆呆坐在椅子上,思考著接下來該怎么做,才能讓某些人付出代價。
不管怎么說。
他絕對不打算這么算了。
許德海非常明白,母親是得罪了某些人,物業人員只不過是小嘍啰而已。
幕后的人非常壞,也非同一般的狡猾。
萬一事情鬧大了,物業人員可以被丟出來當替罪羊,幕后的人什么事都不會有。
而物業人員事后將會得到足夠的補償,所以他們才敢悍然出手,直接將母親打得昏迷過去。
可問題是,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該怎么對付幕后的人呢?
許德海想到這里,長嘆了一口氣。
“咔”
大門忽然響了一下。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許德海的視線飄了過去,馬上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
這是醫生。
但對方并未進來,而是一直站在門口。
許德海起身走了過去,問道:“張醫生,有事嗎?”
張醫生小聲說道:“許先生,有人找你。”
許德海皺起了眉頭。
他一聽便知,這又是對方的人。
其實他真心不想見。
偏偏對方通過張醫生過來請人,他還不好不去見面,否則豈不是得罪了醫生?
許德海滿心憋屈的問道:“在哪里?”
張醫生松了一口氣,說道:“就在我的辦公室。”
一分鐘后。
許德海見到了對方。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
雖然對方穿著一身便裝,但有經驗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應該是官方部門的人。
這種味道太濃了。
許德海握緊拳頭,語氣硬邦邦的問道:“你們到底想要怎么樣?”
中年男人瞥了一眼許德海的拳頭,反問道:“不是我們想要怎么樣,而是你想要怎么樣?”
許德海抑制住想要吼叫的沖動:“你們肆意搜刮民脂民膏還踏馬有理了?”
中年男人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對抗天災是每個大夏國民的義務。”
言下之意就是——交錢,也是每個大夏國民的義務。
許德海憤憤的“哼”了一聲:“老百姓交的很多錢,都落到了你們的口袋里。”
中年男人一臉不悅:“你不要亂說話。”
許德海被氣笑了:“什么叫亂說話?整個西靖市誰不知道你們干的破事?”
中年男人定定看了幾秒許德海,心中決定狠狠將這個刺頭摁下去。
否則其他人跟著學,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中年男人一臉平靜的說道:“年輕人,你將來的日子還很長。”
許德海愣了一下,怒氣開始上涌:“什么意思?難道你們還敢殺人嗎?”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你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這廝刻意停了一下,又道:“不過現在天災頻頻,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出現雪怪,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誰會先來。”
這番話非常無恥。
口口聲聲“沒有這個意思”,實則話里話外都在威脅——如果你不聽話,那么意外將會比明天先來。
許德海氣得手都在發抖,心中有一種殺人的強烈沖動。
中年男人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了一眼許德海,轉身走向了辦公室大門。
走到門口后。
這貨似乎想起了什么,轉過身補充了一句:“你再好好想一想你媽吧,她的年紀……”
許德海還沒聽完,就憤怒快得爆炸了。
威脅我還不夠,還要威脅我媽?
畜牲!
下一刻。
“咔嚓!”
許德海聽到一聲虛幻之音。
仿佛有什么東西裂開了。
但他沒時間細想。
因為憤怒徹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殺人!
我要殺人!
許德海根本不知道,自身已經出現了相當驚人的異象。
他的頭發瞬間變白了,還帶著透明的質感,仿佛一根根冰絲。
他的眼睛也徹底變白了,連瞳孔都不見了,唯有一片慘白,看著頗為瘆人。
還有一些虛幻的觸手,從他后背冒了出來,不停的凌空擺動著。
很顯然。
這家伙在極度憤怒的刺激之下,意外覺醒了一種非常強力的異能。
這正中了中年男人的話。
意外,比明天先來一步。
“站住!”
許德海吼了一聲。
他的聲音變得很奇怪,像是玻璃在摩擦一樣,聽著讓人覺得很不適。
中年男人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一下子驚呆了。
許德海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滿頭冰絲隨之擺動起來:“給勞資去死吧!”
中年男人快要嚇尿了,慌不擇路的向前逃去,口中還瘋狂喊道:“殺人了!有人要殺我!”
許德海上前兩步,朝著中年男人的腦袋打出了一拳。
同一時間。
“唧!”
一聲鳥啼忽然響了起來。
許德海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聞聲望了過去。
他清楚的看到,一只似乎由寒氣凝成的小鳥,竟然穿透了窗戶玻璃飛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