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在這方世界中所創立的‘天軌汲靈體系’,本質上是抽取各境界修行者的修為作為動力,配合其所留的‘牧靈’道統,潛移默化的將界內所有生靈轉變為蒼族。
但很顯然,他的預想并沒有成功。
僅是返虛能級的世界中,受到本身能級的限制,潛移默化的轉變根本不能將其完全改變。
哪怕到了返虛圓滿,也只能轉變成這種非人非蒼,介乎于兩種種族之間的奇特存在。
加大投入的話,或許有可能做到,但那樣就會增添些許被發現的可能……
得不償失。
畢竟玄主要的目的還是悄無聲息的種下‘錨點’。
最終,玄卻也沒有就此放棄,而是將祂自己在玄相界內的化身煉作了‘玄相天軌’,積蓄眾生之力,集成了一座蛻變所用的‘化蒼儀式’。
能成自然最好,不能成……也沒什么損失。
“師弟準備如何處置?”別雪凝問道。
雖然只是玄隨手落下的閑棋,但卻是他們必須要解決的事情。
“之前我們停留的那方世界中,元君曾傳出過一部真法,稍作修改傳下去,應當可以解決這方世界的情況。”
“師弟說的是那部《太陰洗靈蛻神真法》?”
“嗯。”徐邢微微頷首,“雖說限定條件頗多,但對元君來說,更改起來想必不算困難。”
他也不是不能改,但這方面的事情元君更擅長,修改過后的效果也會更好。
“……”別雪凝沉默了一會兒,看著玄相界中凝滯的一切,“即便傳下解決之法,此界之人,恐怕也會有相當多一部分不愿修。”
‘牧靈’道統何其迅捷便利,奉眾生之修為,供養己身。
吐納行氣,熬煉法力,日夜不輟的苦熬修行方能有所進境,哪兒比得上掠奪他人修為來得迅捷。
就像如今的玄相界內,古修的傳說仍在,但修仙者提及之時往往嗤之以鼻,認為其不過是‘守舊’之道,是該被掃進滾滾歷史長河中的‘塵埃’。
“傳下法門,并說明利害關系,若還是不愿修行,那也沒辦法了。”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做那半蒼……
如此隱患,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會選擇將其留下的。
真仙從來都不是普世意義上的‘好人’。
“不過,最好的情況還是由此界人族自行解決,我們稍稍推波助瀾便是。”
若是那樣都不行,再考慮其他方式。
“那便依照師弟所言。”別雪凝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么。
“那名飛升者來劍宗了。”
徐邢朝著一個方向看了一眼:“我知道。”
回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之后我會去見見他的。”
“嗯。”
在這之后,徐邢又和師姐商量了一些關于流程問題,期間也和群內的諸位道友聊了聊。
本來他是打算直接在玄相界內劃分區域,設立幾個不同等級的歷練場,但鴻尊卻說他有更好的辦法……
也罷。
那就之后去一趟太上道宗,看看他的辦法是什么。
離開劍尊大殿時,日暮西沉,紅霞滿天,卻是已經來到了黃昏。
站在劍尊大殿前,徐邢眺望遠方,靜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與此同時。
劍宗傳法樓最高層。
作為劍宗存放眾多合道心得手記,以及合道境相關介紹的地方。
比起另外幾層,這里的環境十分特別。
四周盡是氤氳涌動的白色霧氣,不見高低左右,更不見邊際。
就算是返虛境的神念,在這里亦是會被完全壓制,無法展開分毫。
但奇怪的是,身處這片空間的人卻能無比清楚的知道自己目前所在的方位,以及自己所需要的心得手記,合道介紹之類的典籍在何方位。
李銘此時也在其中。
白色霧氣在他身下凝聚成了一方云臺,李銘端坐云臺之上,手中捧著一本玉書。
邊緣雕刻著繁復紋路的玉頁上,是一根根閃爍不定的金色絲線,蜿蜒游動,鉤勒出一枚枚不同的符文,幾乎每一剎那都變動了億萬次。
到了合道之境,能記錄于紙面上的內容就不多了,絕大多數都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對于李銘來說,合道境的一切都是‘未知’。
得了應允后,傳法樓最頂層對他開放之后,他從那些可以被記錄在紙張上,最簡單的合道境介紹看起。
到如今,合道境的大概情況他已經了解,于是便看起了只有特制的玉書才能承載的合道心得。
作為浮琉界中最為頂級的天之驕子,他的天賦資質自然是不用說。
但即便如此,在觀看這份最簡單的合道心得時,依舊要逐字逐句的慢慢揣摩,參悟,時不時還得停下休息一會兒。
“呼”
合上玉書,李銘輕聲吐氣,伸手揉了揉眉心,眼中滿是疲憊。
“合道……”
這還真是難以想象的一個境界。
越是了解,他就越發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蜉蝣謂之天地亦不過如此。
自從晉升返虛以來,已經多少年沒出現過這種感覺了……
而且,合道尚且如此,之后的境界呢?
饒是李銘把握一界人族存續,調理陰陽多年,心性遠非常人能比,此刻亦不由生出一絲向往。
但很快,他便壓下了心中躁動的心緒,閉目調息起來。
‘戒驕戒躁,努力修行。’
按照杜前輩和之前那數本記錄合道境相關之事的典籍所說,劍宗傳法樓共有合道心得一千三百二十七卷。
還有一些,則是連特制的玉書都無法承載,所以被放置在傳承殿內。
在他看來,劍宗傳法樓內的各種神通,劍術,心得,雜記和功訣已經浩瀚如繁星一般。
但杜前輩卻告訴他,若論神通功訣之浩瀚,種類之廣博,太上道宗萬法樓當屬第一。
簡直難以想象。
另外,杜前輩還帶他見了程前輩,也就是自己以后的宗主。
和他說明了欲要加入太上道宗之事。
待到杜前輩和宗主商議完‘仙宗大比’的相關事項,他便會和宗主一起前往太上道宗,正式拜入太上道宗門下!
在此期間,他所要做的就是勤勉修行……
很快,疲憊消解了一些的李銘再度睜開眼,剛要打開玉書繼續翻看,就發現自己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他一驚!
“劍祖前輩。”
說著就要起身行禮。
“別麻煩了,還是坐著吧。”徐邢揮揮手制止了他的動作。
而后自己也坐了下來。
四周的白霧匯聚而來,凝成了一把椅子:“如何,可有決定了?”
“晚輩準備加入太上道宗。”李銘連忙答道。
“也好,加入了太上道宗,之后一些事情你也能參與進來。”
之后的一些事情?
李銘心中微動,卻也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問,而是問起了另一件事。
“敢問前輩,不知浮琉界內人族現今如何?”
這是他來到太玄仙界這么久,最為掛念的一件事了。
“浮琉界內人族形勢大好,你放心就是。”徐邢笑道,“待到第三位返虛誕生,接任你位置的那個小輩或許便會飛升而來。”
“那時說不定你已經合道出關了。”
這樣嗎……
“合道非一朝一夕之功,晚輩恐怕需要不少時間。”
“要相信自己,聽說過淵嗎?他當初合道可沒用多久。”
“晚輩如何能與圣皇淵相比”李銘苦笑道。
在浮琉界時,他認為自己的天賦已經是頂尖的了。
然而來到了太玄仙界之后,他才知曉何謂‘世間英杰無數’。
二十二歲的化神啊……
做夢他都夢不到這么離譜的事情,然而在太玄界卻是切切實實的發生了。
還有那二百三十七歲返虛,六百多歲就合道,那之后更是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晉升至洞真之境的圣皇淵。
雖然化神沒那么早,但卻是史上最年輕的返虛,合道,通玄,洞真。
千年來最耀眼之人,這個名號沒有絲毫的水分。
返虛晉升合道的閉關,長的那些千年都不止,而圣皇淵就已經從練氣到洞真了?
簡直離譜中的離譜!
“晚輩只求合道功成。”
徐邢微微搖頭,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那顆洞天雛形,蘊養得如何了?”
李銘神情一肅:“前輩所傳的《太虛衍界觀神法》果然玄妙,晚輩以此法蘊養洞天,不僅功效非凡,還因此悟得了一式五行神通。”
當即取出一枚五色玉簡,五色之光輪轉呼應,蘊含五行相生之理,造化玄妙。
“不錯。”徐邢掃了一眼,“好好收著吧,你之后在太上道宗用得著。”
一界磨練,自無數生靈中脫穎而出的天驕又怎會是一般人。
聞言,李銘卻是一怔。
“留在劍宗卻是不用,你這神通不適合劍修。”
說罷徐邢起身,毫無征兆的消失不見。
只留一道平靜的聲音傳蕩開來:
“離開劍宗前,記得去傳承殿內走一遭。”
傳承殿?
一天后。
徐邢在劍宗搭建好了太玄仙網的節點,并配合寧若進行了測試。
結果是所有功能都沒有任何異常。
確定了這一點后,他去其他幾大仙宗走了一遭,濟世谷、神機煉寶閣、龍象擎天宗、合歡宗……
雖然不用親自前往也能將事情說明白,但一些道友許久沒見了,干脆便親自去一趟。
如此又是耗費了一天,最終只剩下太上道宗還沒通知。
他徐某人向來說到做到。
清晨。
夜色還未完全褪去,殘留的星光微微閃爍。
劍宗山門前,道路兩側的綠化帶中,枝葉上還帶著點點白霜,呼出的氣息清晰可見。
“呋!呋!”
池九漁站在路邊,從還沒長出來的門牙間呼出一道道白氣。
在她身邊的趙若涵也學著她呼氣,就像是在較勁一樣。
就在兩人不遠處,太上道宗宗主程鈞明正和剛從傳承殿內出來的李銘交待一些回到太上道宗后的注意事項,門規之類的事情。
余光瞥見兩人站在路邊和兩條魚一樣呼氣,眼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這才幾天啊,小師叔就被傳染變得抽象了,回去后祖師看到的話,不會給自己穿小鞋吧……
而且,杜若衡那個不要臉的玩意兒整天因為劍尊祖師弟子的事情而苦惱,自己不會也變成那樣吧?
心念浮動,程鈞明最后還是把該交代的事情都給李銘說了一遍。
“可還有什么不解之處?”他溫和道。
這可是太上道宗風氣改善的關鍵啊!
我輩修行者,就該勇攀高峰,不懼艱難險阻,搞什么‘穩健流修行’的不正之風嘛!
“稟宗主,晚輩……弟子都清楚了。”
“不用緊張,宗門內的生活還是很好適應的。”安慰了一句,程鈞明頓了頓又說道,“當然,如今的宗內也有一些小小的問題,你千萬不要去學。”
他其實并不擔心李銘會被‘帶歪’。
畢竟這可是扛起了一界人族存續,只身面對眾多異族覬覦卻未有絲毫退避的浮琉界人族大祭司。
要不是祖師嚴令,目前不準透露‘飛升’的具體事宜,他都想著重宣傳一下李銘的事跡了。
看看那些‘穩健流修行’的年輕弟子慚不慚愧。
可惜。
“弟子明白。”
太上道宗的門人謹小慎微,這點他也有所了解。
相比起龍象擎天宗的體修……
咳咳!
總之呢,在他看來修行者謹小慎微一些還是沒錯。
他以前擔任人族大祭司的時候還不是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懈怠。
再說了,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他發現靈網上夸大事實的情況很多,不能盡信。
就算謹小慎微了一點兒,又能離譜到哪兒去?
當初在浮琉界中他遇見一個異族化神中期偽裝成初期,而且還煉制了三道化身混淆視線,平常只用自己的假名。
太上道宗的門人再‘穩健’,難道還能比當初那個異族化神更小心嗎?
“對了宗主,弟子有幸得劍祖前輩看重,傳了一門蘊養洞天之法,并得了一洞天雛形。”
李銘取出那枚玉簡。
“蘊養洞天期間,弟子悟出了一門神通,劍祖前輩卻說不適合劍修。”
不僅是程鈞明,站在路邊呼氣的兩人也停下,看向了那枚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