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宗內門,云霧繚繞的山峰。
半山腰處筆直朝上的臺階,兩道身影正并肩而行,朝著山頂的劍祖大殿而去。
不是旁人,正是徐邢與別雪凝。
“師姐今天怎么想著出來走一走了?”
往常可都是他去劍尊大殿找師姐。
別雪凝其實是個不怎么愛動彈的人,沒事兒的時候更多都宅在劍尊大殿,就像寧若平常都喜歡呆在實驗室里一樣。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相同的‘屬性’,才導致她這些年和寧若聊得來,還一同建起了飛升臺。
“忽然想出來走走,所以就出來了。”
簡單來說就是‘我樂意’,也沒別的原因了。
“界外狀況如何?”別雪凝隨口問道。
之前師弟重新投放了劍意靈身,梳理了界外狀況,但第三個飛升者卻一直沒出現。
“倒是有那么幾個符合的,但還需要考察一二。”
如今探索到的界域只是附近那些,似李銘這種天資,心性皆上上乘,本身境界還在返虛圓滿的哪兒有那么容易找到。
像是陳衍之流倒是能找到那么幾個。
若是放在之前,說不定也讓他們‘飛升’上來了。
但現在卻是不行了。
玄趁著他閉關煉化天意這些年布局渾沌無量界,周邊界域都快成篩子了!
誠然,祂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種下‘道錨’,但說不定就隨手落下了一些閑棋呢?
比如那玄相界中的‘玄相天軌化蒼儀式’。
所以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別雪凝微微頷首,隨即便說起了另一件事:“纖凝快要回宗了。”
這句過后她頓了頓,才繼續道。
“小珂如今總領雜事堂諸事。”
星域鎮守使換防,乃是由執劍堂負責,但回來后的諸般章程卻是由雜事堂安排。
洞真境的鎮守使,雜事堂的堂主是要親自出面的。
晏明閉關了,景海的性子又不適合打理雜事堂。
經過宗主與各堂堂主,及四大長老的商議之后,決定延緩厲珂的鎮守任務,讓她先總領雜事堂諸事。
雖然有些不情愿,但厲珂也知道自己是最合適的人選,所以并未拒絕。
這次星域換防也算是趕巧了。
厲珂和徐纖凝……兩人向來不怎么對付。
不過嘛,倒也沒到那種互相視為敵手的地步。
至于原因,厲珂本身是個十分要強的性子,從入門那天開始就一直想著追上并勝過徐纖凝。
但這么多年過去,兩人比試許多次,然而厲珂的這個目標依舊停留在‘想’的階段。
偏偏徐纖凝平時表現得比較呆,每次比完都會直接指出她的不足之處。
厲珂最開始還認真聽,后來修為漸漸高了,就……一邊生氣一邊認真聽。
簡單來說就是面子上有點掛不住。
次數一多嘛,就變得有些執著了,事事都想勝過徐纖凝。
“這不是挺有意思的嗎。”徐邢笑道,“而且九漁不是也吵著要去見見她這位‘大師姐’嗎?”
“那逆徒……”
那逆徒說自己是劍尊一脈的大弟子,去見劍祖一脈的大師姐是十分嚴肅且重要的事情。
而且她心里竟然也真的是那樣想的。
“算了。”
正如師弟所言,這些事也挺有意思的。
談笑之際,兩人已經來到劍祖大殿前方。
未有絲毫停留,直接走入其內。
別雪凝目光隨意的掃了一圈,本來只是隨便看看,有什么變化,卻還是在看到那間‘電競房’的時候多停留了一會兒。
于是便看向了徐邢。
“我那逆徒的手筆,師姐那逆徒的建議。”徐邢道。
也是,師弟也有‘逆徒’來著。
別雪凝輕笑道:“最起碼,師弟那‘逆徒’很聽你的話。”
不像自己那‘逆徒’,一百斤的體重,四十斤的反骨,六十斤的抽象。
說起來,不管靈網上如何,她平時都是一副疏淡清致,生人勿進的神態。
此時輕笑卻是如冬雪初融般,令整個劍祖大殿都明媚了幾分。
徐邢一頓,而后才道:“雖說調皮了一些,但九漁再怎么說也很努力,我那逆徒就怠惰得多了。”
雖說九漁那貨有很多目標,像是人前顯圣,當上宗主等等……
但她如今之所以勤勉修行,卻不僅僅是為了實現這些目標,而是為了在面對一些選擇或者意外的時候,能夠讓自己不是那么的無力……
年紀輕輕就能意識到這一點,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總之經過先前那次別雪凝與徐邢一起墜出太玄界的意外之后,她也真正的成熟了不少。
邊說邊走,兩人來到了劍祖大殿最深處。
放眼望去,一片迷蒙而又瑰麗的光暈流轉,星星點點明滅不定的細碎光亮,宛若圍繞銀河旋轉的星塵。
遼闊到難以置信的空間內好似盛來了一團星云。
內里一點赤紅之光灼灼,如同主星一般,圓融如意的同時又鋒芒畢露。
仿佛帶著一股無形的牽引力,牽引著周邊各色光點,就好似行星般環繞其不斷轉動。
成千?
上萬?
光點忽明忽暗,很難讓人分得清究竟有多少。
初看時會覺得雜亂無章,但駐足凝神,仔細觀看之后卻又能發現其中自有規律。
核心卻是那正中間的一點赤紅之芒。
僅從本質上來說,這‘星云’甚至遠超真正的星海!
這是以真仙之力為基搭建的‘太玄仙網’節點,正中那一點赤紅之芒甚至還要勝過他之前在正道聯盟,給淵裝逼的那道仙力。
青玉磚縫中滲出的星砂在足底無聲流動著,別雪凝眸光倒映著這滿室星云,剖析著其中運轉規則。
至于這景?
對于尋常人來說或許難見,但她可是真仙。
若是想,星海亦可一掌入懷。
“不錯,這‘太玄仙網’的確精密。”
師弟此前與她說過這太玄仙網節點的締造方法。
但她畢竟不擅長這種創造之事,親眼見到和僅聽方法自行推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寧若倒是覺得太過精密了,所以想讓它更簡單一些。”
“哦?”
“牽一發而動全身,越純粹簡單,就越難以扭轉,影響。”徐邢也看著正中那一點赤紅之光,“這次仙宗大比測試完,或許就能理清楚改進的方向了。”
“嗯。”
一時間,寂靜無聲,只余滿室星塵流轉。
徐邢看向神色淡然的別雪凝,忽然覺得她還是笑的時候更好。
兩天后,距離仙宗大比正式開始僅剩一周。
各大仙宗的宗主之前便得到了玄相界的全部資料,但商討來商討去,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套相當簡單粗暴的規則。
這次大比所用的場地可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情況復雜,過于繁瑣的規則說不定會反過來限制參賽者的發揮……
同時隨著選拔賽的結束,各宗的參賽人員名單也在靈網上公布了出來。
金丹,元嬰,化神三個組別。
每個組別每一宗各十五人,都是結合年齡與境界綜合選拔而出,全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除了金丹和元嬰有不少生面孔出現之外,參與化神期組別的絕大多數都是上一屆的老面孔,新人也就那么幾個。
值得一提的是,上一屆的仙宗大比趙若涵并沒有參加,所以也算是生面孔了。
名單公布的同時,各大仙宗,正道聯盟甚至是一些其他的勢力,也都開了盤口,賠率各不相同。
這也算是少有的,完全拼運氣,相對公平的賭局了。
現在這年頭,絕大部分修行者都會那么一兩手卜算之術。
就算自己不擅長,也可以花錢在靈網上找人算,線上卜算業務這些年一直都很火。
這就讓‘賭’這一行業很難受了。
至于去找那些卦師的麻煩?
線上最大的兩家卜算品牌,一家背后是太上道宗,一家背后是正道聯盟。
但仙宗大比卻不同,事涉七大仙宗,誰算誰倒霉。
純憑運氣,最多也就了解一些參賽者的信息,把握更大一點。
不過因為今年的大比畫面不對外開放,沒有往年那么多的選項,就只能買名次了。
饒是如此,也阻擋不了人們的熱情,一夜暴富的夢想誰沒有?
就在仙宗大比的熱度居高不下時。
劍宗內門。
厲珂正帶著一名通玄境的副堂主,還有幾名雜事堂執事靜靜等待著。
當然了池九漁也在,而且還特地拉上了張云露。
她今天特地穿上了平常不怎么穿的劍宗弟子制服,手中提著自己的本命之劍,劍鞘的樣式與長劍極為相配,而且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個羽冠束起了頭發。
還別說,雖然平時抽象得很,但如今看起來就是個颯爽劍修,挺像樣子的。
媽的!
這忘恩負義的死漁!
厲珂心底暗罵,她現在非常想把這裝樣子的死漁給吊起來捶一頓!
自己對她那么好,卻從沒見她這么認真過!
不行!
待會兒事情結束就找個理由把她吊起來打一頓!
正好她不是要參加仙宗大比嗎,也該‘鍛煉鍛煉’了。
池九漁此時尚不知‘藏針劍主’對她滿懷惡意,此時正拿著手機,翻看著七大仙宗聯合發布的公告。
作為此次‘破例’進入化神組別的超格選手,她的頭像與眾不同。
與平時嬉皮笑臉不同,公告中的她神情相當嚴肅,并且還學著別雪凝裝出了一丟丟漠然。
帥炸了!
最重要的是,別人的頭像就是簡單的頭像,而她的頭像邊緣卻多了一對金色的翅膀,昭示著她獨一無二的身份。
“小云露你快看,這翅膀好看吧!”
池九漁喜滋滋的舉著手機到張云露面前得瑟。
張云露看了一眼:“好看。”
她砸吧了一下,總覺得張云露有些敷衍,但卻又知曉張云露并不是敷衍。
其實吧,頭像邊的那對金色翅膀是她親自去找宗主,要求他給自己加上的。
雖然小師叔老是惦記著他的位置,但這次的要求畢竟沒啥害處,還能一定程度上宣傳一下劍宗。
所以杜若衡也就同意了。
相當于元嬰組別頭名的獎勵都給了,這么點小事,其他宗主也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師姐作為超格進入化神組別的參賽者,似乎還有額外的獎勵?”張云露終究還是給了她繼續裝逼的機會。
“哎呀,畢竟按照本來的組別劃分我是應該去元嬰組別的,可那樣的話大比就沒有懸念了。”池九漁‘唏噓’著,“沒辦法,咱只能去化神組別給他們一點機會咯。”
這死漁真能裝!
厲珂面無表情,其實卻一直注意著兩人。
“對了,小云露你有沒有下注啊?”
池九漁又點開龍象擎天宗的‘博彩’界面,上面也有著各宗參賽選手的頭像。
“這可是賺一筆的好機會啊!”
“買師姐嗎?”張云露也取出手機。
然而,池九漁的回答卻讓她有些意外:“害!買我干啥,完全是賠錢,我可打不過那些老東西。”
她回答得相當直接,讓張云露不由一怔。
這還是師姐嗎?
“我自己都不買我自己,要買就買元嬰組別的,我給你推薦幾個。”
沒有清晰的自我認知,她怎么可能完成得了那么多的任務。
作為上一屆的元嬰組別第一,還是斷層式的第一,她對元嬰組別的參賽者實力還是比較清楚的。
不敢說完全準確,估算個大概還是很簡單的。
“好。”
就在張云露聽池九漁分析元嬰組別參賽者強弱時,一旁卻響起厲珂的聲音。
“來了。”
來了?
池九漁一頓,當即收起手機,眼神示意了一下后便看向天空。
咚——!
沉悶的聲響中,云層直接被撕開一個大洞,天幕驟然變成暗紅之色。
恐怖的氣息洪流席卷而下,卻又在瞬間停止,虛空中的一切似乎都被抽干,令人窒息。
無處不在,飄忽游離的靈氣都在這一瞬間被完全壓制住,沁染成猩紅之色。
濃郁的血腥氣息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在場的所有人中,除了厲珂之外,每個人的法力,神魂,乃至所修之道都被壓制得近乎消失。
就連那名通玄級別的副堂主也不例外。
如同一顆隕星拖曳著長長的尾焰,突破天幕,轟然朝著幾人所在的方向砸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