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見拿過這本書。
說實話,這種書,說一句古董一點問題都沒有,高見都懷疑自己用點力是不是能把這東西給弄碎了。
不過,正常放著的話,應該是不會壞的。
因為上面有神韻。
神韻這種東西,是可以護持自己的‘本體’的。
一塊石頭,很容易就風化掉了。
但如果有名家大士,提筆在石頭上,寫出一首千古絕句,那這塊石頭往后傳承千年,都不一定會有事,只會隨著神韻本身的衰竭而慢慢損壞。
看這本書,這里面的神韻,持續個幾百年應該不成問題。
再看看內容。
是一本煉體的功法,擁有開啟大椎,膻中兩個竅穴的法門,講究的是“光天化日,一點陽春”,通過大椎的陽氣,來淬煉整個肉身,和高見傳授出去的功法并不沖突,屬于是至陽至剛的這一類法門,非常適合成年的精壯漢子修行。
力工纖夫這一堆整天干體力活的肌肉佬,恰好契合這個東西。
而且……這東西,似乎比制式功法,還要強,只是殘缺了而已。
這可有點意思了啊。
在滄州內城,類似盡有齋一樣的地方,其實是有為數不少的‘制式功法’出售的。
一本成套的制式功法,一般價格是在五千到一萬金中間,偶爾會有更強的,賣的更貴一點,但一般是見不到的。
所謂的制式功法,就是由神朝官學,官方研制,印發,并且廣泛傳播的功法,這種功法是‘改良’的,起碼他們自稱是改良的。
市面上,沒有系統傳承的散人,或者是新興勢力,如果沒有辦法,沒有多少奇遇的話,多半都是修行的這種功法,對神朝的修行者來說,這種事情已經習慣了,很正常。
不過……李俊這種人或許看不出來,但高見卻早已四境的玄化通門大道歌之中知道了這些事情。
這些所謂的改良功法,其各方面的強度都遭到了一定的削弱,和真正的優秀傳承比起來根本就是一碰就碎。
這也是一種神朝的策略。
這世上,總是會有人以武犯禁的,尤其是不受控制,無法約束的諸多散修。
這些散修如果放任不管,那對神朝的統治將會造成相當嚴重的影響。
可如果直接大規模的壓制散修,恐怕會造成更大的影響。
那么,就不如釜底抽薪。
對于已經成了氣候的散修,邀請他們來神朝內部供職,給予俸祿和地位,不想來也沒問題,給個客卿身份,證明一下他是朝廷的人,安撫他們,結交他們。
對于那些底層散修,直接開放給他們的充足的功法。
相較于要去遺跡里挖墳找功法,各種方法偷竊,甚至是互相廝殺,互相搶奪,這種能夠花錢直接買到的功法顯然是更加具備性價比的選擇。
他們一堆人攢錢,買一本功法,共用一套也是常有的事。
哪怕這種功法眾所周知的不太行,可是……對很多散修來說,他們沒有別的辦法。
強大的散修逐漸被收編,弱小的散修開始流行起了制式功法
于是,強大的散修,自然而然就慢慢慢慢的消失了。
這就是‘釜底抽薪’,相較于直接和散修集體開戰,強硬彈壓,用這種功法來慢慢消除散修的威脅和影響,顯然是更加方便和安全的。
像是力工幫這種,如果李俊拿的出一萬金的話,他肯定是二話不說直接買一本成套的制式功法的,反正這也已經足夠讓他在外城立足了。
真的會有力工們會覺得自己吃虧了,要反對嗎?
不可能的,所有人都只會欣喜若狂,自己拿到了一套能修行的功法!
神朝的知識,可是很貴很貴的。
所以,對這些底層散修表現出來的形式就是,只要他們愿意用自己一輩子去奮斗,就能夠進入到修行者的行列,去換取一個和他們的后代和未來都會變好的希望。
這既滿足了他們的晉升欲望,還增加了修行者的數量,甚至于,這些散修借助這種功法成了氣候,他們自己,或者他們的后代,都會相當主動的去各個仙門,官學之中拜師學藝,修行那些真正的,成體系的好功法。
如此一來,整個散修階層就自發的變的安穩了,同時還會做出主動閹割自己,讓自己不搞事,勤交稅,主動愿意修行制式功法等一系列行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從不安分的,掌握了一定力量的暴躁分子,變成神朝的堅定擁護者,只需要一套制式功法而已。
甚至都不會影響到天才的誕生,因為只要修行了這些制式功法,你是不是天才,夠不夠資格加入真正的仙門,都會輕而易舉的被辨別出來。
治大國如烹小鮮,神朝諸多事宜,個中微妙手段,難以計數啊。
否則的話,這國祚也難以持續這么多年。
不過高見看了一眼李俊。
對現在的李俊來說,他估計也不考慮這些,他還沒到考慮這些事情的程度,現在的他,更要注意的是另一點。
那就是力工幫的生存問題,對于力工幫來說,制式功法也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現在,這本功法……好像比制式功法還要強,這是撿漏了?
“多少錢買的?”高見收起書本,遞了回去。
“八百金。”李俊答道。
“賺大了,只是有個問題,這東西不成套,想要修行到三境,要么去找其他立意類似,水平差不多的功法拼成一套,要么你自己開發出一套,還是說,你覺得二境就夠了?”高見如此問道。
功法的確可以拼湊,只是這樣修行出來容易自我矛盾,輕則功體不全,重則爆體而亡。
所以需要尋找功法立意類似的功法,這樣反噬會小一點。
當然,也存在那種,明明是兩部功法,合起來修行卻能夠彌補兩邊的弱點,變成一部超級神功的,不過指望那種,不如去挖坑,說不定地里就埋著一本絕世秘籍呢?是吧。
李俊則笑著將功法收了起來:“船到橋頭自然直,下半部分會自己冒出來的。”
對這個答案,高見說不出話。
也……行吧……
“那我就先走了,我確實還有些事情。”高見擺了擺手,走出了巷子。
“東家慢走,交給我,就放心吧。”李俊強調了一下。
高見不置可否,其實李俊已經展現過自己的能力了,多的也沒必要再提,只是揮了揮手,轉身上馬,乘著走龍,去了外城更外的地方。
位于滄州的鎮魔司大營。
在那里,高見要熟悉一下自己現在的力量,等待太學選拔開始的消息。
報名的事情,司馬估計已經知道了,他應該也知道左家現在的形勢了,只是到現在都沒有反應,高見覺得,鎮魔司司馬應該是樂見其成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管了。
回大營!
走龍吐出一口火焰,加速,朝著城外走去。
不過一刻鐘,就已經趕到了。
如今的走龍,怪化到一境之后,這種一溜小跑的速度比以往大概提升了三成左右,而如果全速的話,日行一萬五千里也不是不可以拼一拼,而且也沒那么容易死了。
至于說瞬間的極限速度,只能說……比以前翻了個倍。
越是短時間加速,提升的越多,至于長距離的跋涉,反而提升速度沒有那么顯著。
可能走龍擅長的就是短距離加速吧,反而長途跋涉不是它的強項。
其實看體型也差不多能看出來了。
擅長長途跋涉的馬,一般都會比較瘦小,比較勻稱,既不會太高,也不會太壯實,性格也少有暴烈的。
而沖鋒速度快,耐力一般的馬匹,才會看起來高大健壯,如龍似虎。
但比較反常識的是,更壯,更大的馬,反而跑不了多快,不能當坐騎,變成了類似牛一樣的牲畜,不能用來馳騁,只能搬運東西。
通常情況下,走龍就已經是能夠作為坐騎的馬里面最高大的那一批了,或許這也是它耐力比較差的原因吧。
現在把走龍拿去賣的話……起碼得有五千金吧,這種級別的坐騎其實相當厲害了,高見轉手一倒騰,走龍的價值就翻了十倍啊。
不過對這匹和自己出生入死的神駒,高見其實還是當兄弟看的,不然也不會喂走龍那么多妖獸血肉。
好兄弟!升級快點,以后一起沖沖沖!
高見興沖沖的騎著走龍回到了自己在鎮魔司的營帳里。
下一步,干掉左家的后繼者們,然后看情況跑路。
能跑路去太學,那就跑路去太學。
如果被發現了被神朝追殺,那就在鼠山的幫助下,去東海投奔丹砂去,天下之大,總有地方容身,高見可是一點都不擔心!
至于李騶方要卸磨殺驢,那……
那就這樣唄,還能咋地?說到底高見只有四境而已,真有大能者要搞他,他能咋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所以此刻的高見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正如同最初他面對鬼柳的時候一樣,沖就完了,至于要怎么沖,,沖鋒路線,各種沖鋒計劃,那是沖之后再考慮的事情。
從一開始,退縮這個選項就不存在。
這么想著,高見回到了大營。
洗了個澡,把走龍丟到旁邊,讓他自己撒歡玩兒去。
走龍迫不及待的跑路去了,他欺負那幫戰馬去了,估計是之前在這里有過什么摩擦。
現在怪化了,那一批戰馬估摸著不是他的對手了。
而高見則掃了掃自己營帳的灰塵,然后躺在床上,翻身,被子一蓋。
睡覺!!!
天塌下來也擋不了!
呼嚕呼嚕,高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而此時此刻,在高見睡大覺的時候,滄州的事情也在快速發展。
左家的爭斗已經趨于白熱化了。
左岸和左青的矛盾已經擺到了明面上,左岸公開指責左青‘賣族’,利用法家的法門來取代滄州原本的祭祀形式。
同時,他還指控左青通敵外人,聯合鎮魔司,想要殺了他這個前任掌舵。
左青的回應則冰冷無情,他公開說道,左岸并不老實,一直在想方設法為了個人利益阻礙家族發展,‘法’遠比‘血祭’要強得多,在如今這個節骨眼上,抱殘守舊,對現任掌舵倒打一耙,分裂家族,阻止新法的實施,按照家法,應當處死。
但處死這個決議下來了,卻執行不了。
左家有接近一半的八境族老選擇了直接住在左岸養傷的院子里,什么處死?有種你指派老祖宗過來把人全殺了。
整個左家的園林,迅速被分割成了兩片。
一片支持左岸,希望嚴查左青的。
另一片支持左青,希望將左岸迅速處死,不要留半點禍患。
兩邊的主要爭執點在于,左青是否真的引入了法家的法門?
關于這點,左青主動交出了自己的法門,交由了家族內部的博士審議。
但左岸一派認為博士是站在左青那邊的,應該將法門交給中立的第三方,比如神都陽京的黎家,他們見多識廣,知識儲備豐富,能做出公正的判決。
然后左青直接親自出面,抨擊左岸,喊出了:“左家是左家的左家!不是黎家的左家!”這句話,得到了族人的支持。
但左岸隨之回應道:“那不如讓我信任的博士來做鑒定,如何?”
左青不肯,表示自己不會退讓。
兩邊劍拔弩張,雖然還沒有火并,但各種小摩擦一點也沒少,可以看見滄州內城里時不時就閃過一道神光,劈下一道閃電之類的,殺傷范圍不大,可殺力卻一點不小。
在第一次死者出現的時候,兩邊的矛盾就已不可調和了。
而最關鍵的是……第一個死者是支持左岸的一位四境執事。
左岸立刻選擇了大操大辦他的后事,在靈堂上公開指責左青不僅暗殺自己,還肆無忌憚殺死血親族人。
左青那邊則聲稱自己是家法懲戒,身為掌舵本身就有此權柄,左岸身為上任掌舵自己沒有家法處死過人?
總而言之,兩邊打的不可開交,左家方方面面都開始運轉遲滯。
有人希望去找左浪評理,卻被告知,老祖宗閉了死關,正在沖擊兩關大宗師。
而在這種氣氛下,太學選拔,其實就在幾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