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和洛安寧來到何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被洛安寧打碎的大門自然早就已經換上了。
蘇牧來到那兩扇嶄新的朱紅色大門前,抬手拍了兩下。
片刻之后,大門打開。
開門之人一眼就看到門外站著一對兒男女,風姿卓絕,似神仙人物。
尤其是兩人身上的錦衣墨衫,胸前那龍飛鳳舞的“太”字,更是直接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
太平都尉!
那人心中一驚,目光上移,待看清楚洛安寧的面孔之后,那人似乎反應了過來,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老爺,不好啦,洛家大小姐又來了!”
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叫著。
“洛師妹,看來你的名號,已經能夠讓何府杯弓蛇影了。”
蘇牧笑呵呵地道,抬手一震,將那兩扇大門徹底洞開,然后慢條斯理地跨過了門檻。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他們怕我,是因為他們虧心事做的太多。”
洛安寧神色平靜地道,和蘇牧并排著走了進去。
兩人剛剛走進院子,一群護院武師就神色緊張地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洛大小姐,你又來作甚?”
一個護院武師大聲道,滿臉都是警惕。
“這里沒有洛大小姐,只有太平都尉洛安寧。”
洛安寧道,“太平都尉洛安寧、蘇牧,奉命來協助神農百草宗找尋靈藥,你去通報吧。”
“都給我散了!”
就在這時候,一聲呵斥之聲響起,何家家主何公休從人群后方走了過來,“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也不怕驚擾了貴人!
都給我散了!”
眾護院武師面面相覷,不由地長長松了口氣,然后四散去了。
何公休來到蘇牧和洛安寧面前,看著兩人,臉上竟然帶著一絲笑容。
單看他的樣子,完全想象不到之前雙方是如何的劍拔弩張。
“我早上起來還在想,太平司派來的人會不會是老相識,沒想到還真是兩位。”
何公休笑著道,“兩位的本事我是信得過的,馮少的安全,可就要拜托兩位了。”
洛安寧神色不變,她并沒有多想,只是想著如何完成任務。
蘇牧則是嘴角一揚,打量著何公休。
拜托他們?你何公休有什么資格替神農百草宗的真傳弟子拜托他們?
何公休這句話,實在暗示他與馮正乾的關系非同一般啊。
神農百草宗是個龐然大物,有資格與太平司總衙對話。
一個真傳弟子,來到武陵城這種小地方,那自然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尤其他還是帶著任務,代表神農百草宗來的。
甚至武陵城太平司都要派人來保護他。
“馮少昨夜勞累了,如今還沒起來,兩位去堂上稍候?”
何公休道。
“神農百草宗的尋藥隊伍要四處尋藥,一路奔波,疲憊一些也是有的,我們稍等便是。”
洛安寧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并未察覺有什么不對。
洛姑娘對事不對人,覺得每個人都跟她自己一樣,做一件事就會認認真真地把事情做好。
人家是給你下馬威啊,洛姑娘。
蘇牧心中道。
太平司不是神農百草宗的下屬,太平都尉,也不是普通的護衛。
馮正乾一開始就擺出這副態度,明顯是在告訴他們兩個,這支尋藥的隊伍是誰說了算。
你們這些太平都尉,只是護衛,他馮正乾,才是說了算的那個,讓你們等著,你們就得等著。
蘇牧意識到,這次的任務只怕沒那么容易完成。
他們的任務是協助馮正乾找尋靈藥,順帶著保護馮正乾的安全。
如果馮正乾不配合的話,那就有些麻煩了。
太平司實力再強,也架不住有人自己作死啊。
得想個辦法才行,馮正乾死不死不要緊,煉制壯血丹的事情不能受到影響,而且還不能影響到太平司和神農百草宗的合作,有點難辦啊。
蘇牧心中暗自想著。
又過了一個時辰,快到正午的時候,馮正乾總算是起來了。
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左右的青年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來到了堂上。
他神態隨意地看了一眼蘇牧和洛安寧,徑直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見他毫不客氣地坐了主位,蘇牧就知道自己對此人的判斷沒錯。
“兩位都尉見諒,馮某昨夜鉆研煉丹之術入了神,心神耗損過度,所以多睡了兩個時辰,讓兩位久等了。”
馮正乾打量了一眼兩人,淡笑道。
“無妨,不耽誤正事就好。”
洛安寧道。
蘇牧看著馮正乾,心中腹誹,說話之前能不能把身上的脂粉香氣處理一下?你這鉆研煉丹之術,是跟胭脂水粉一起鉆研的嗎?
“馮某這邊自然是不會耽誤正事。”
馮正乾道,“但恕我直言,太平司只派兩位過來,是不是太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馮少你這就是有所不知了。”
何公休笑呵呵地說道,“這兩位太平都尉,那可是不一般。
洛都尉,是咱們武陵城城主的千金,也是咱們武陵城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蘇都尉就更了不得了,他雖然是流民出身,他資質悟性天下無雙,短短數年,就有了如今的地位。
對了,蘇都尉,還領悟了坎水意境,可是咱武陵城有名的天驕。”
“天驕?你們知道什么叫天驕?”
馮正乾審視地看了蘇牧一眼,淡淡一笑,說道,“你們生在小地方,見識淺薄也是正常,天驕這兩個字可不能隨便用。
真正的天驕,便是我現在觀之,那也是如同井底之蛙抬頭見月。
兩位雖然有些天賦,但和真正的天驕相比,差距還大的很。
我這人說話直,兩位都尉不要在意。”
“說的在理,我們怎么能跟天驕相比了”
蘇牧淡淡一笑,說道,“我們只是兩個小小的太平都尉而已。
不過馮使者也不必擔心,我們兩個只是打個前站,待出城之后,還有我們太平司的師兄弟在山中等候,總不至耽誤了尋藥的大事。”
“如此,甚好。”
馮正乾隨意地揮揮手,“時間緊迫,你們去準備吧,待我用過膳之后我們便出城去。”
“馮少,這兩個人向來自恃資質出眾,在武陵城囂張的很,也就是馮少,能讓他們言聽計從。”
何公休吩咐下人送上豐盛的酒菜,一邊給馮正乾倒酒,一邊恭維地說道。
“兩個小小的太平都尉而已,我在宗里的時候,來往的至少也是太平校尉。”
馮正乾淡淡地道,“天才?天才,只是見我的門檻罷了。”
“是。”
何公休忙道,“能跟著馮少做事,也是他們的幸運,也讓他們好好知道一下什么是天高地厚。”
馮正乾淡淡地掃了何公休一眼,“我不管你與他們兩個有什么恩怨,不要自作聰明,若是壞了尋藥的大事,你擔待不起。”
馮正乾這話,讓何公休遍體生寒,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手上的酒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馮少的大事,也是我何家的事,絕不敢影響了馮少的大事。”
何公休小心地說道。
馮正乾神色稍緩,再次淡笑著說道,“老何,不要只把眼光放在你這一畝三分地上,這次的事辦好了,宗里不會虧待你何家的,到時候別說這小小的武陵城,就算是大玄王朝,也會有你何家一席之地的。
你兒子的傷勢好了吧,讓他一起跟著來吧。”
“多謝馮少提攜!”
何公休大喜,連忙道。
何光韶之前被蘇牧所傷,傷勢一直纏綿不好,此番馮正乾到來,昨日賞賜了他一枚丹藥。
服下之后,藥到病除。
如今不但傷勢痊愈,而且修為還隱隱更進一步,隨時都可能踏入換血之境。
馮正乾隨意地吃著喝著,他并不在意何家和那兩個太平都尉的恩怨。
他之前故意給那兩個太平都尉下馬威,還用言語打壓他們,只是為了讓這次尋藥更順利一些而已。
他要讓武陵城太平司的人明白此行誰說了算。
至于何家和兩個太平都尉的恩怨,在他看來不過是土狗打架罷了。
何公休如果因為私人恩怨影響了他尋藥的大事,他不介意讓何家在這個世上消失。
不過何家現在還比較識趣,他也不介意稍稍提攜一些他們,怎么說,何家也是神農百草宗的狗。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在不影響尋藥大事的基礎上,他也不介意幫何家出口氣。
何府大門外。
蘇牧將一個熱乎乎的肉包子遞給洛安寧。
洛姑娘身上沒有千金小姐的嬌氣,接過肉包子,就跟蘇牧并排著站在何府門口吃了起來。
“洛師妹,有沒有后悔?”
蘇牧一邊吃著,一邊笑問道。
“后悔什么?”
洛安寧大眼睛中有些迷茫,疑惑道。
“你如果不做太平都尉,還是做你的洛大小姐,那就不用受這種氣了。”
蘇牧笑道。
“這也沒什么啊,做事不就是這樣的嗎?”
洛安寧疑惑道,“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保護馮正乾他們,雖然內城一般不會有危險,但我們小心防備總沒錯。”
蘇牧:“……”
洛姑娘在某些方面的想法跟他還真不一樣,做事的時候從來不帶入私人情感。
蘇牧就不一樣了,蘇牧承認自己是個小心眼的人。
他看著何府的大門,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太平都尉,呵呵!”
忽然,一道滿是怨恨的聲音從門內傳來,緊接著,一道人影從門后走了出來。
“成了太平都尉又如何,還不是當看門狗。”
何光韶站在何府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蘇牧和洛安寧,一臉怨毒地說道。
“何光韶?”
蘇牧掃了他一眼,“神農百草宗還真有些本事啊,這么快就讓你痊愈了。
是不是上次打得你不夠疼,你還想再試一次?”
他語氣一冷,一瞬間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兩度,方圓一丈之內,竟然給人一種陰雨密布的感覺。
何光韶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腦海中閃過曾經的慘痛記憶,霎時間他的面目變得有些猙獰。
“你敢動手?”
何光韶色厲內荏地大聲道,“我現在也奉命護衛馮少,你敢動手,太平司和神農百草宗都饒不了你!”
“奉命?你奉的誰的命?”
蘇牧道。
“奉的我的命令,你有什么問題嗎?”
就在這時候,馮正乾的聲音響起,他帶著一群人緩步走了出來。
“有問題也留著回去問你們鎮撫使,現在,你們的任務,就是配合我的行動,一切,我說了算。
聽懂了嗎?”
他臉上露出一絲蔑視,淡淡地說道。
“配合行動沒有問題,但太平司白衣是沒有資格參與這次行動的,我不知道,馮使者什么時候有資格干涉太平司內部的事情了。”
洛安寧上前一步,較真地道。
“太平司白衣,不,不。”
馮正乾搖搖手指,“何光韶已經不做太平司白衣了,他現在,是神農百草宗的弟子,是本使的師弟。
你們在太平司如何我管不著,但在我的隊伍里,就必須得聽我的,如果有誰影響了我的尋藥大事,那可就莫怪我馮正乾不留情面。”
洛安寧還想辯解什么,蘇牧對她搖搖頭。
“馮使者說的對,既然接下來一段日子大家要共事,那何兄,咱們就暫時握手言和如何?”
蘇牧笑著說道。
何光韶眼神閃爍,死死盯著蘇牧不說話。
“出發吧。”
馮正乾輕輕揮了揮手。
立刻就有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從街角過來,準確地停在馮正乾面前。
馮正乾一抬腳,上了馬車。
何光韶等人,迅速地站到馬車兩旁,動作整齊劃一,熟練無比。
蘇牧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忍不住嘖嘖稱奇。
這架勢,知道的是出城尋藥,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家大少爺出城郊游呢。
“洛師妹,這次的任務想要完成,難嘍。”
蘇牧緩步跟在馬車后面,向城外走去,隨口說道,
“為什么?”
洛安寧不解地道。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蘇牧幽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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