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妖物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瞬間，原本隱約可聞的咆哮聲，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見。
除了穿林的風聲，和眾人有些粗重的呼吸聲，竟然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就好似周圍的妖物，全都消失了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頭出現在他們不遠處的那一頭妖物身上。
這一切的變化，明顯跟這頭妖物有關。
與之前的三階妖物相比，這頭妖物的體型不大，看起來只比尋常的大黃牛稍大一圈。
別說跟三階妖物相比了，就算跟大部分二階妖物比，它也顯得十分苗條。
但在場所有人，沒有人會因為它體型小而對它有所輕視。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頭妖物，很強。
“四階——”
以許沖淵的玩世不恭，聲音也是有些顫抖。
四階妖物，堪比人類的結丹境武者。
結丹境武者，整個鏡州才有幾個？
他們一行人，實力最強的蘇牧，也還是脫胎境啊。
就算蘇牧憑借深厚的底蘊能夠戰勝尋常三階妖物，但四階妖物和三階妖物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啊。
說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都不為過。
蘇牧絕對不可能打得過四階妖物。
他們，就更不用提了，連給四階妖物塞牙縫的資格都沒有。
“蘇師弟，你的九龍真火陣，能擋住四階妖物嗎？”
許沖淵心懷僥幸地道。
“擋不住。”
蘇牧搖搖頭，淡淡地道。
許沖淵心中最后一絲僥幸徹底破滅了。
幾個太平校尉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決絕之色。
“我們拖住他，你先走。”
鐘貴錚沉聲道。
其余太平校尉齊齊點頭。
“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
許沖淵快速道，“沒了你，我們不可能走出大行山，你是唯一有機會活著走出去的！”
他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但是他的眼神沒有絲毫猶豫。
面對四階妖物，他們沒有任何勝算。
留下，絕對沒有一絲僥幸的機會。
但他們沒有絲毫猶豫。
遇到危險的時候，替蘇牧斷后，這本來就是他們這一趟的最大任務。
“你們別沖動，它沒有殺意。”
就在許沖淵幾人想要沖出去搏命的時候，忽然石自然語氣虛弱地道。
“嗯？”
許沖淵等人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看向石自然。
“我們現在可護不住你，你自求多福吧。”
許沖淵道，他并不相信石自然，你自己都淪為妖物的血食了，還在這胡言亂語什么？
“相信我，我是碧眼金雕石自在。”
石自然道，“我從來沒有看走眼過，我確定，這頭妖物沒有殺意，只要我們不輕舉妄動，它或許并不會傷害我們。”
“碧眼金雕石自在？”
許沖淵驚訝道，“當年聞香教的護法右使？據說你練出了肉身神通？”
“沒錯，是我。”
石自然虛弱當中帶著一絲傲然，說道，“我的肉身神通便在一雙眼上，相信我的眼光，我從來沒有看走眼過。”
說到這里，他忽然停頓了一下。
心中默默地補充了一句，除了在蘇牧的身上。
當年因為小姐，他曾經暗中觀察過蘇牧很長一段時間。
在他看來，蘇牧除了有一副好皮囊，其他方面，幾乎無法與那些天驕相比。
別說天驕了，就算在武陵城，他都算不得天才。
他一直以為，蘇牧當時能夠領悟意境是運氣好。
不過也就那樣的。
他始終覺得，蘇牧前途有限，只不過小姐被他迷住了，石自然沒有辦法。
到他離開武陵城的時候，蘇牧確實給了他一些意外，不過他依舊堅持自己的判斷。
蘇牧，只是個長得好看的普通人，上限也就那樣了。
直到今日，他才不得不承認，他看走了眼！
他剛剛看得清楚，蘇牧擊殺那妖庭妖物胡大人的一招，至少蘊含了四種大成的意境！
而且，他的體質，跟石自然了解的好幾種神體都有些類似。
以他石自然的眼力，都看不出來蘇牧修煉的到底是什么脫胎訣。
雖然看不出來，但石自然閱歷豐富，他能夠猜的出來。
能有這些特征的，除了傳說中的四象脫胎訣，還能有什么？
除此之外，蘇牧還覺醒了肉身神通。
這些本事，任何人得到其中之一，都可以稱之為絕世天才，得其二，那就是曠世天驕。
全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如果不是石自然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如果你真是碧眼金雕石自在，那倒是可以相信你的眼力。”
許沖淵道。
蘇牧看了石自然一眼，他知道石自然跟聞香教有關，但沒想到石自然竟然曾經是聞香教的護法右使，這可是妥妥的聞香教高層啊。
這么一個人，竟然委曲求全藏身武陵城，向小園的身份，看來也非同一般啊。
不過蘇牧并不關心這些，他只是看了石自然一眼，就把目光放到不遠處那頭四階妖物的身上。
那頭四階妖物猩紅的眼睛一直看著他，卻始終沒有動手。
雖然有九龍真火陣隔開彼此，但蘇牧心中清楚，九龍真火陣擋不住四階妖物。
四階妖物沒有出手，或許真的如石自然所說，它并沒有殺意。
“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如果現在逃走，或許會激怒它。”
石自然沉聲說道，“敵不動，我不動。”
許沖淵、鐘貴錚等人紛紛看向蘇牧。
蘇牧點點頭。
眾太平校尉這次真的停下腳步，不再繼續向前。
不過他們并未放下長刀，而是滿臉警惕地盯著那頭四階妖物。
那頭四階妖物就這么直勾勾盯著蘇牧，一動不動。
直到天色漸漸亮了，那頭四階妖物忽然動了。
只不過它不是向前，而是轉身而走，輕巧的跳躍幾下，眨眼間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足足過了數十息，直到確定那四階妖物真的走了。
噗通。
噗通。
許沖淵、鐘貴錚等人雙腿一軟，全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雖然沒有真的與四階妖物交手，但對峙一夜，那種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現在他們感覺比大戰了一夜都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蘇牧也是長長松了口氣。
面對四階妖物，他也沒有半點把握。
如果那頭四階妖物真的攻擊他們，蘇牧也只能激活九龍真火陣，然后用五火震天弓阻攔對方，試試能否逃命了。
幸好，石自然沒有看過，這頭四階妖物，真的沒有殺意。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對方沒有出手，蘇牧自然也不會主動挑釁對方。
“我該叫你石自然呢，還是石自在？”
蘇牧緩緩地轉身，看著躺在地上，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皮膚的石自然，眼皮跳了兩下，緩緩地開口道。
石自然現在的樣子太慘了，就像是被千刀萬剮了一般。
也就是他實力高強，而且身上的傷口被處理過，否則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那幾頭妖物實在是太變態了，它們這是在石自然身上片生肉片吃了？
“你還是叫我石自然吧，石自在已經死了。”
石自然苦笑著說道。
“救命之恩，多謝了。”
“你謝的早了。”
蘇牧搖搖頭，平靜地道，“你現在這傷勢，我并沒有把握能帶著你離開大行山。”
“那些妖物身上有療傷的丹藥，勞煩借我幾粒，我還死不了。”
石自然掙扎著起身，說道。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蘇牧神色古怪，怎么這話，聽得這么別扭呢。
妖物，也會煉丹？
“我知道你們很驚訝，但妖庭的妖物，跟人已經差別不大了。”
石自然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道，“它們不但學習了人類的語言，還在學習人類的武學，連兵器、丹藥這些，它們也在學。”
“你確定？”
蘇牧表情凝重，沉聲問道。
妖物已經很可怕了，懂得學習的妖物，還要可怕一萬倍！
“是我親眼所見。”
石自然道，“不過妖物脾性暴躁，也不甚聰明，就算有妖庭之主壓著，也沒多少妖物能學出名堂來。
除了人類的語言，其他方面它們都沒那么容易學會的。
妖庭手里的丹藥和兵器，都是跟凈土教交易來的。”
“凈土教？”
蘇牧皺了皺眉頭。
“凈土教，是當年我們教中那些叛徒建立起來的，當年他們想要借助妖物的力量來攻打大玄，教主覺得那是與虎謀皮，沒有同意。
那些叛徒便出賣了教主，害得教主身死。
他們現在建立了凈土教，與妖庭勾結在了一起。”
石自然說道。
“畜生啊，竟然勾結妖庭，該死！”
許沖淵罵道。
其余太平校尉也都是一臉憤怒，恨不得現在就去把那凈土教殺個干干凈凈。
“你落到妖物手中，跟凈土教有關？”
蘇牧沉聲問道。
“是。”
石自然直言不諱，“凈土教派人去跟妖庭結盟，我想趁機替教主報仇，結果技不如人。”
他沒有講述細節，但眾人都能聽得出來，這個過程必定是風險萬分。
看石自然的下場，這報仇顯然是失敗了。
如果不是他運氣好遇上了蘇牧一行人，他怕是早晚會死在妖物的口中，而且會死的極其屈辱。
許沖淵等人恢復了些力氣，跑到那妖物胡大人的尸體上，一陣摸索，還真的搜出來幾個瓷瓶。
把瓷瓶遞給蘇牧。
蘇牧又把瓷瓶遞給了石自然。
“這是什么？”
忽然，許沖淵從妖物的尸體上翻出來一張泛黃的羊皮紙。
石自然剛剛把一粒丹藥塞進嘴里，聽到許沖淵的話，抬頭看了過去，淡淡地開口道，“真元法。
這是妖庭的國師贈予凈土教教主的真元法，我從凈土教的人手中奪來的，后來我被這些妖物拿住，它被妖物搜了出來。”
“真元法？”
許沖淵等人眼睛都是一亮。
這可是好東西啊。
他們現在都是脫胎境修為，真元法，正是他們需要的東西啊。
雖然太平司也有真元法可以學，但那都需要功績來兌換啊。
現在有送上門來的真元法，如果不比太平司的真元法差，那完全可以拿來修煉啊。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自己不修煉，帶回去一門真元法，那也能得到大量的功績啊。
一門真元法，哪怕是最普通的真元法，價值也是不可估量。
“金蓮真元法，也是當年我們聞香教的東西，也不知道妖庭的國師是從而得來，拿來送給聞香教的叛徒，我豈能讓他們如愿？”
石自然冷哼道，“這金蓮真元法，雖然比不得天下最強的那幾門真元法，但也算是一門極上乘的真元法了，你們太平司的真元法，能比它好的怕是也沒有幾門。”
他是過來人，自然知道一門真元法對脫胎境武者的誘惑力有多大。
許沖淵一臉期待，不過他并未翻開那羊皮紙，而是看向了蘇牧，將羊皮紙遞了過去。
那幾頭妖物都是蘇牧斬殺的，這金蓮真元法，理所應當是蘇牧的戰利品。
“我們是一個團隊，妖物是我們一起斬殺的。”
蘇牧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淡淡地說道，“你們每人抄錄一份，等回去以后，將它上交司里。”
許沖淵等人臉上都露出驚喜之色，他們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拒絕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
這可是真元法啊。
一門上乘的真元法有多難得？
如果想從司里兌換，他們少說得攢幾年的功績才能兌換到。
“蘇師弟，靠譜。”
許沖淵憋了半天，嘴里吐出來幾個字。
他現在是徹底服氣了，活該人家蘇師弟有現在這等實力，瞧瞧人家這心胸，這氣魄。
“他們修煉金蓮真元法沒有問題。”
石自然忽然開口道，“但是我建議你不要修煉。”
他看著蘇牧，眼神有些復雜。
他并未提及蘇牧修煉四象脫胎訣和掌握了四種意境的事情。
這些事情，他決定埋在心里，蘇牧自己不說，他也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如此驚世駭俗的事情，如果知道的人太多，對蘇牧，未必是一件好事。
石自然歷經風雨，自然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性。
“金蓮真元法不適合你。你修煉了玄黃換血法和……”
石自然頓了頓，說道，“我知道有一門真元法最適合你，但它如今在凈土教手里，不知道你敢不敢去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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