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妖庭只有數里之遙。
天河河邊。
大玄使團眾人和牛忠、涂山含玉、呂湖相對而立。
呂湖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跟牛忠保持了一個微妙的距離。
這三關可是牛忠的事，跟它呂湖沒有關系。
你們比你們的，我就看看熱鬧。
牛忠的注意力全都在蘇牧的身上，根本就不關心呂湖這個小嘍啰。
“人類，你們準備好了嗎？”
牛忠冷冷地說道。
“前面兩關算你們運氣好，但這第三關，你們絕對不可能贏得了！”
“多說無益。”
許沖淵上前一步，大聲道，“說吧，第三關是什么！”
動嘴的事情，一般都是許沖淵出馬。
“聽好了，這第三關，是比高！”
牛忠眼神中閃過一抹狡黠，冷笑著說道。
“比高？”
許沖淵皺起眉頭，“你是想讓我們攀高？”
妖庭布下三關，第一關是渡河，第二關是搬山，第三關如果是攀高的話，好像也說得過去。
如果真是攀高，那就太簡單了。
蘇師弟可是會飛的。
再高的地方，他的風雷雙翅一扇，也直接飛上去了。
這不是送分題嗎？
“當然不是攀高。”
牛忠冷笑著說道，“比高，就是比身高。”
“比身高？”
許沖淵愣了。
眾人也都面面相覷，比身高？
這不他娘的扯淡嗎？
這有什么好比的？
“你不是在開玩笑？”
許沖淵皺眉道。
“你們如果不敢比，那可以選擇認輸啊，我也不會強人所難，反正你們都已經贏了兩局，輸一局也沒什么。”
牛忠咧嘴笑著說道。
這一關，它絕對不可能輸！
就人類這種豆芽菜的身材，怎么可能贏得了它？
它牛忠的真身，可是超過三丈高。
人呢，不過七尺而已。
三丈，可是相當于三十尺！
牛忠跟國師學過算學，學得相當好，一下子就算出來它跟人類之間的差距。
許沖淵回頭看向蘇牧，眼神中充滿了無奈。
上當了！
妖庭竟然無恥到這種程度！
前兩關難度雖然大，但起碼還是正兒八經的難關。
但是這第三關，根本就是耍無賴啊。
妖物體型龐大，哪怕是看起來十分苗條的涂山含玉，也幾乎有兩個人那么高。
這還未必是它的妖身。
妖物的妖身，超過一丈輕而易舉，兩三丈高也只是尋常。
人類當中最高的，也沒見有一丈高的。
這根本不用比。
人怎么可能比妖物更高呢？
“你們是耍無賴是嗎？”
許沖淵咬牙道。
“你們人類腦子好用，我也沒說不讓你們用腦子啊。”
牛忠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們長不高，那是你們自己的問題。
不能因此，就讓我們放棄自己的長處吧。”
許沖淵：“……”
你他娘的這是哪里來的歪理？
不過他好像還真是沒法反駁。
人類腦子好用是天賦，妖物體型龐大同樣是天賦。
這比試，雖然有些無賴，但好像真沒什么問題。
難道就這么輸了？
許沖淵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妖庭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一旦輸了，大玄可就要割讓一州之地給妖庭。
這樣的后果，是大玄難以承受的。
如果真的輸了一州之地，那不管使團后面的和談能談到什么程度，大玄都算是徹底輸了。
那也意味著，他們此次出使，一敗涂地。
許沖淵看向蘇牧，他是真沒辦法了。
蘇師弟，這次還能力挽狂瀾嗎？
許沖淵心中苦笑，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你確定，這第三關，只是比高？”
蘇牧臉色不變，看著牛忠，緩緩地開口道。
“我確定。”
牛忠道，“只要你們大玄使團當中，有一個人的身高能超過我，那就算你們贏。
否則，就算你們輸。”
它洋洋得意。
涂山含玉聽得都是直翻白眼，圣尊和老師真是厚愛牛忠啊，竟然給它安排了這么一個美差。
比身高，誰不能贏？
它涂山含玉也能輕松獲勝好吧。
“所以，這第三關，比的就是我大玄使團當中，有人的身高，能超過你？”
蘇牧追問道。
“沒錯。”
牛忠傲然道，“瞧好了，你們今日有幸，見識到本太子的真身。
本太子會讓你們死的心服口服！”
它身子一抖。
人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牛身。
霎時間，一頭身高高達三丈，體長超過五丈的水牛出現在眾人眼前。
水牛鼻端噴著白氣，頭上還頂著一對兒牛角，渾身黑色的皮毛下，肌肉高鼓，線條流暢，透著一股充滿力量的感覺。
蘇牧等人站在牛忠面前，都沒有它一條腿高。
牛忠鼻子噴氣，嘴里發出得意的笑。
“人類，認輸吧。”
牛忠聲若驚雷，前兩關受的氣，現在全都發泄出來了。
丟掉的面子，它牛忠一把賺回來了。
為妖庭開疆拓土，我這個十八太子，實至名歸！
牛忠心中大為大意，能從大玄手里搶占到一州之地，它是妖庭的第一！
“確實很高。”
蘇牧打量著牛忠的妖身，緩緩地道，“一鍋都燉不下。”
牛忠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蘇牧是什么意思，勃然大怒。
“少在本太子面前逞口舌之快！你們輸了！乖乖地交出一州之地吧！”
牛忠眼睛噴火，居高臨下地盯著蘇牧，口鼻中噴出的白氣還沒落到蘇牧身上，就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勁氣震開。
許沖淵等太平校尉，還有跟在最后的陸明陽等文官，所有人都是如喪考妣。
這次，真的沒有機會了。
從一開始，妖庭就是想耍賴。
最好的辦法，就是從一開始就不接受闖三關的無理要求。
一旦接受了，不管怎么樣，都已經落入了妖庭的算計當中。
可是，妖庭給出了一個太平司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的條件。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
就算明知道有陷阱，但太平司一定會接受。
兩位侯爺的尸身，對太平司來說，那是一定要迎回的。
甚至連朱九淵都覺得，兩位侯爺的尸身一定要迎回大玄。
他們為了大玄戰死，他們的尸身，絕對不能留在妖庭的手中。
現在，妖庭圖窮匕見了。
大玄使團運氣好，闖過了前兩關。
但這第三關，無論大玄使團有多強的實力，有多聰明的腦袋，也照樣是闖不過去。
“就算真的割讓一州之地給妖庭，也必須將百姓們全都遷走，否則一州百姓，都會淪為妖物的口糧。”
陸明陽低聲道。
他已經開始考慮善后的辦法了。
治理國家是他所擅長的事情，但想到要遷移一州百姓，他也是一陣頭大。
一州之地，少則數百萬，多則數千萬的百姓，想要遷移，談何容易？
如何安置，如何養活，每一項都是難以想象的艱巨任務。
可想而知，妖庭不會給大玄太多遷移百姓的事情，到最后，必定會有大量百姓會淪為妖物的口糧。
“值得嗎？”
陸明陽喃喃自語。
他沒有直說。
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為了兩位侯爺的尸身，就犧牲這么多，值得嗎？
“值得！”
許沖淵沉聲道，“若非侯爺們，大玄這些年死去的百姓，早就不知道多少了。
他們為了大玄戰死，無論如何，他們的尸身也不應該任妖物凌辱！
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價，我們太平司，也必要將侯爺的尸身迎回。”
“此事，我太平司自會負責。”
一個太平校尉沉聲道，“就算割讓一州之地，我太平司，也會護佑百姓的太平！”
“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明陽嘆了口氣，說道。
他很想說，你們不過是太平校尉，拿什么承諾？
不過他看到了眾太平校尉眼神中的堅決，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們是打算犧牲自己，來護送百姓遷移。
忽然，陸明陽好像有些明白什么是太平司了。
他們霸道，他們蠻橫，但他們，從未辜負過身上的職責。
陸明陽沉默不語，對著眾太平校尉，深深一揖。
這一揖，敬他們為大玄做的一切。
“陸大人，你感動得早了點。”
蘇牧背對陸明陽，緩緩地道。
“我來告訴你，值不值。
自有太平司以來，妖物從未在太平司手中奪走過一寸土地。
這是太平司上下，用血肉鑄就的長城。
兩位侯爺雖已身隕，但不會因為他們，讓大玄丟疆棄土。”
蘇牧向前走出一步，距離牛忠更近了一些。
他原本算是出眾的身高，在牛忠面前，卻顯得異常矮小。
“他們不是兩具無關緊要的尸骨，他們，是大玄的血肉長城。
所以值得。”
蘇牧朗聲說道。
“大玄太平司，五品太平校尉蘇牧，懇請兩位侯爺在天之靈，助我一臂之力！”
蘇牧沖著天空一拱手，揚聲道。
牛忠銅鈴般的牛眼當中露出諷刺，這蘇牧是瘋了吧。
還在天之靈，助你一臂之力。
你怎么不祈求你們那兩個侯爺活過來呢？
就算他們活過來，我牛忠也不怕。
他們實力再強，那長得也沒我高！
陸明陽和許沖淵等人也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蘇牧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眾太平校尉雖然都十分敬仰兩位侯爺。
但兩位侯爺已經戰死，哪里會有什么在天之靈？
人死道消啊。
現在虛張聲勢也沒用了，已經輸定了。
忽然，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只見蘇牧的身上，忽然泛起了一層淡淡的清光。
就好像真的是兩位侯爺在天顯靈了一般。
說時遲，那時快。
蘇牧的身形隨風而漲。
一倍、兩倍、三倍……
牛忠張大嘴巴，哈喇子瀑布一般流淌而下，它算學學得極好，一下子就看出來蘇牧身形的變化。
十倍！
他的身體，一下子長高了十倍！
一下子，牛忠從一個龐然大物，變成了一個小巧的寵物一般。
它昂起頭，也僅僅到達蘇牧的腰部。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誰比誰更高。
呂湖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它原本以為，這次蘇牧輸定了。
哪能想到，這種情況下，蘇牧都能翻盤，這他娘的還是人嗎？
這世上，還有他辦不到的事情嗎？
呂湖自己都沒有發現，它對蘇牧的感官，已經徹底地成型。
哪怕對圣尊，對國師，它都沒有這種感覺。
噗通！
涂山含玉嚇得癱倒在地，蘇牧的身形，實在是太有壓迫力。
牛忠四肢也在顫抖。
顯靈了！
大玄太平司死掉的那兩個侯爺，真的顯靈了！
要不然，一個好端端的人，怎么能一下子長高十倍呢？
這世上，真的有在天之靈這回事？
那殺死那兩個太平司的侯爺，豈不是白殺了？
他們在天之靈，也能保護大玄啊。
牛忠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這——這——”
陸明陽嘴唇顫抖，在天之靈？
不可能的啊。
如果真的有在天之靈，大玄以往戰死那么多人，為什么他們就從來沒有顯過靈？
要說那兩位侯爺有多特殊，之前大玄也不是沒有死過和他們一樣強的強者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許沖淵和眾太平校尉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喜和興奮。
侯爺在天顯靈了？
那豈不是說，太平司以后能夠橫行無忌了？
石自然注意到他們的表情，忍不住瞥了瞥嘴。
什么在天顯靈。
這世上，哪有什么在天顯靈的事情。
這分明是肉身神通！
石自然是在場修為最高的，而且石自然還擁有肉身神通。
他的肉身神通全在眼睛上，眼力非同一般。
別人看不出來，他卻是能看得出來，蘇牧這是施展了某種肉身神通。
所謂在天顯靈，只不過是主公忽悠他們而已。
石自然看到那三頭妖物被唬住的樣子，心中也是覺得好笑。
主公可真是損啊。
不但要贏，還要殺人誅心。
這些妖物要真是相信了在天顯靈的事，以后它們再面對人類武者的時候，肯定要多出來許多顧慮。
蘇牧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高矮。
“牛忠，你可認輸？”
蘇牧開口道，“你若是沒看清楚，我可以再請兩位侯爺在天顯靈，助我一臂之力。”
“看清楚了——”
牛忠嚇了一跳，連忙道，“你比我高，你贏了。”
一句話說出口，牛忠只感覺渾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它身上光芒一閃，重新變成人身牛頭的樣子，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完了，真的完了。
必贏的第三關，自己也輸了，自己比國師評價的還要沒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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