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我答應的事情不會反悔。”
莊不凡說道，“十萬兩銀子，我會一兩不少的送到大玄，至于怎么處置，由你。”
錢云山深深看了一眼蘇牧，還是沒有把心中的疑問問出來。
鮑凌云已經死了，殺它的到底是誰，重要嗎？
眾人并不知道，鮑凌云有替身神通，比尋常妖物多了一條性命。
這個消息，妖庭已經嚴密封鎖，除了某些妖物以外，其余妖物不可能知曉，更不用說大玄使團了。
鮑凌云的事情眾人并沒有討論多久，因為妖庭已經派人把礦石還有他們擄來的人類送到了大玄使館。
礦石蘇牧讓張仲眉和霍真庭兄弟兩個去清點接收了。
至于那些被俘虜來的人類，他請了錢云山出面。
錢云山和那些人被一起關押過，更好接觸溝通。
一日無話，傍晚時分，朱九淵和陸明陽等人回來了，他們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看，顯然，談判進展的并不順利。
晚上用飯的時候，蘇牧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
陸明陽等人的情緒明顯有些暴躁，說著話竟然都能吵起架來。
就連朱九淵都沒能將他們壓下來。
而蘇牧也發現，朱九淵似乎也更加蒼老了一些。
他心里一沉。
“主公，他們身體本就弱，在蠻荒待了這么久，就算有玄兵護體，也已經開始受到妖魔氣的影響。”
石自然瞳孔之中光芒閃爍，低聲說道，“再這么下去，我怕他們會變成人魔。”
使團一行人，離開大玄之前，身上都穿了太平司特制的玄兵內甲，能夠抵御妖魔氣的侵襲。
但玄兵內甲中的力量是會逐漸消耗的。
他們進入蠻荒的時間已經太久了，玄兵內甲的力量已經開始削弱。
眾太平校尉還好，他們都是脫胎境修為，身體能夠抵御妖魔氣侵襲。
但這些文官不行，他們連日談判無果，本就心情焦躁，再被妖魔氣一影響，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表現。
“不僅僅是他們，妖庭今日釋放的那些人類武者，他們沒有玄兵護體，如果不盡快離開蠻荒，恐怕也有些不妙。”
石自然道。
蘇牧眉頭微皺，這倒是有些失策了。
錢云山說妖庭的武斗場中有能夠隔絕妖魔氣的地方，他們在那里反而不受妖魔氣侵襲。
現在提前把他們救出來了，反倒是害了他們？
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立刻離開妖庭，返回大玄。
可是和談的事情還沒有結果，使團的使命沒有完成，他們不可能現在就離開妖庭。
“朱老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牧來到朱九淵身邊，沉聲道。
朱九淵點點頭，起身，和蘇牧來到門外。
“是老夫高估了讀書人的意志。”
看著昏黃的天空，朱九淵嘆了口氣。
妖魔氣，并非單純靠意志就能抵御得了，現在連他都隱隱有一種想要發怒、毀滅一切的沖動。
他小瞧了妖魔氣，也高估了自身的意志。
“朱老大人，敢問現在和談卡在了什么地方？
條件談不攏，是因為妖庭要的太多？”
蘇牧開門見山地問道。
“是。”
朱九淵也不隱瞞，“老夫私以為，給妖庭歲幣無異于飲鴆止渴，只會讓妖庭更強，大玄更弱。”
“那老大人為何還支持和談？”
蘇牧沉聲道。
朱九淵是文臣領袖，而文臣一脈，正是主和的一脈。
“沒有辦法啊。”
朱九淵嘆息道，“若有一戰之力，我等如何不想一舉解決了妖庭的麻煩？
可是不能啊。”
朱九淵看向蘇牧，緩緩地道，“蘇校尉，我知道，你們太平司對文臣一向心有芥蒂。
我也不否認，文臣當中，確有一些害群之馬。
但請相信，大部分文臣，都是為了大玄。”
蘇牧不置可否，他接觸的文臣不多，沒有資格評價。
“我支持和談，那是因為大玄國庫空虛，根本支撐不了大戰。”
朱九淵繼續說道，“戰爭，并非有一腔血勇就夠了。
大玄需要時間來恢復國力。”
“我們不談這些，我只問老大人你，大玄的底線是什么？”
蘇牧搖搖頭，說道。
大道理解決不了眼前的困境。
他身為使團副使，任務是將大玄使團安然無恙地帶回大玄。
再拖下去，大玄使團可就要死傷慘重了。
到時候，他的任務評價必定會被拉低，得到的點數也會大幅度削減。
蘇牧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銀五萬兩，絹十萬匹。”
朱九淵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道。
“妖庭的要求呢？”
蘇牧追問道。
“絹十五萬匹，銀七萬兩，糧食三萬斤。”
朱九淵道。
雙方都咬死了條件，誰都不肯退步，所以談判才僵持了下來。
蘇牧臉上露出沉吟之色。
幾萬兩銀子，說起來并不多。
大玄那些世家大族，每年賺得銀子都不止這么點。
不過就這么答應妖庭也不行。
大玄家大業大，消耗也大。
幾萬兩銀子說起來不多，但每年白白交出去這些，對大玄的影響也不小。
而且隨便答應妖庭，很容易把妖庭的胃口給養大。
“我有一個方法，不知是否可行？”
蘇牧思索著說道。
“什么方法？”
朱九淵問道。
“銀和絹，大玄不會增加，但可以再增加兩個條件。”
蘇牧緩緩地道。
“第一，于大玄和妖庭邊境設立邊鎮，進行貿易互市，妖庭可以用蠻荒特產，交換大玄的絲綢絹帛等物品。”
朱九淵臉上露出思索之色，考慮著這個方法對大玄的好處和壞處。
“第二個條件呢？”
他開口問道。
“第二，允許妖庭每年派二三十頭妖物，到大玄白鹿書院交流學習。”
蘇牧繼續說道，“妖庭不是想學習大玄嗎，那就給他們機會來學！”
朱九淵臉色劇變，沉聲道，“這如何可行？妖庭已經如此可怕，若是讓它們學了咱們大玄的文化，那還了得？”
“你不讓它們學，它們就學不了嗎？”
蘇牧沉聲道，“朱老大人你還沒見妖庭擄來的那些人吧。
他們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妖庭把他們擄來，可不僅僅是為了吃掉他們。
那武斗場上，妖物與人類武者決斗，也不僅僅是因為兇殘嗜血。
它們與人類武者交手的時候，便在偷學人類武者的武技。”
“可是——”
朱九淵眉頭緊皺，猶豫不決。
他已經算是見識胸懷都十分出眾的人了，但是還是接受不了蘇牧的異想天開。
“朱老大人，既然堵不住，那何不換一個角度想想呢？”
蘇牧道，“妖庭派妖物到了白鹿書院，它們學什么，怎么學，還不是由朱老大人你來決定？
難道你還不能潛移默化于它們，讓它們消除對大玄的敵意？”
朱九淵一怔，眼神劇震。
“這——”
他被蘇牧的氣魄給驚到了，馴化妖物嗎？
可想而知，如果真的如此，妖庭派往白鹿書院的，必定都是妖庭的精英。
若白鹿書院真的能馴化了它們，豈不是相當于削弱了妖庭的力量？
妖庭盯上了大玄的文化，大玄則是盯上了妖庭的妖物。
至于最終誰能獲益，那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不得不說，這個方法，確有氣吞山河之象，非常人能夠想得出來。
至于那在邊關互市的方法，有利有弊。
“這兩個方法極好，我要好好謀劃一番，明日再與妖庭舌戰一番，蘇校尉，老夫先失陪了。”
說罷，朱九淵就匆匆離開了。
蘇牧看著昏黃的天空，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轉眼又是數日時間。
大玄使團眾人的情況越來越糟糕。
連眾太平校尉的情緒也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
從妖庭手里救回來的那些人類甚至都不敢出門了，整日在房間內運功抵御妖魔氣的侵襲。
蘇牧打定主意，不管和談結果如何，最多再待三日，他們就必須啟程返回大玄。
否則的話，使團極有可能全軍覆沒在蠻荒之上！
好在，這一日黃昏降臨的時候，朱九淵帶著眾人回到了使館，他們臉上，全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多日來有些壓抑的氣氛，也變得輕松了許多。
“蘇校尉，多虧了你的方法，成了！”
連一向不茍言笑的朱九淵，現在臉上也是充滿了笑容。
陸明陽幾人臉上露出意外之色，那兩個方法是蘇大人想出來的？
他們還以為是朱九淵的主意的。
當初朱九淵提出來這兩個方法的時候，陸明陽幾人簡直就驚為天人！
現在告訴他們，這個方法，是蘇牧想出來的？
他們承認蘇牧的武道很厲害，現在連謀略都如此了得？
這還讓不讓人活啊。
你到底還有什么東西是不懂的嗎？
陸明陽等人心中紛紛吐槽，但嘴上卻是沒有說什么。
“妖庭同意了？”
蘇牧也有些驚喜地道。
和談成功，那就可以啟程返鄉了。
他雖然已經做好了強行返回的準備，但能完成任務再走，總比灰溜溜地回去強。
這一趟出使的績效點，算是保住了。
“同意了。不但同意了，而且我把歲幣也壓到了每年一萬兩銀子，三萬匹絹的程度！”
朱九淵有些喜悅地道。
每年一萬兩銀子、三萬匹絹，對大玄來說寥寥。
幾乎沒有任何壓力，隨便省一省就出來了。
比起之前，可謂是大勝。
至于增加的那兩點，大玄也不需要額外付出什么。
這次出使的任務，可以說是超額完成了。
“妖庭這都能答應？”
蘇牧也是有些意外，他提出那兩個方法也是想讓和談盡快完成，沒想到還有這意外收獲。
歲幣壓得越低，說明使團做的越好，他的績效點肯定也會越多。
好事。
“因為我答應梁景略，妖庭派出妖物學習的地方，放在相州松江府城。”
朱九淵道，臉上也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
這神來一手，才是此番談判能夠成功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相州，松江府城？”
蘇牧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這有什么講究？”
“老夫答應，在相州松江府城建立一座白鹿書院，妖庭派去大玄的妖物，將在那里學習四年。”
朱九淵道，“而松江白鹿書院的山長，由我和梁景略共同擔任。”
“我還是不明白，這樣妖庭就答應削減歲幣呢？”
蘇牧疑惑道。
幾萬銀子，說起來不是很多，但其實對大玄、對妖庭，都十分重要。
妖庭怎么會這么輕易就讓步呢？
“蘇大人，你不是讀書人，你不懂衣錦還鄉對讀書人的誘惑。”
陸明陽笑著開口道。
“比名留青史更大？”
蘇牧愕然道。
“那當然沒有。”
陸明陽愕然，訕訕笑道。
名留青史那有幾人能做到？
我跟你說小富即安，你跟我提富可敵國？
這根本就不是一碼事好吧。
“正所謂，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陸明陽心里吐槽一句，嘴上說道，“這妖庭國師梁景略，乃是相州松江府人。
在相州松江府設立白鹿書院，他擔任山長，這個誘惑，他拒絕不了。”
蘇牧：“……”
讀書人的心思太復雜，他還是難以理解，為了這個虛頭巴腦的名聲，竟然放棄到手的利益。
你好歹也是妖庭國師了，那不比一個書院的山長更有地位？
莫不是讀書讀傻了？
“梁景略還敢去大玄？”
蘇牧摩挲著下巴道。
別管梁景略是怎么想的，難不成他還真敢去相州？
他真要是去了，大玄太平司，不惜一切代價也會試著將他留在大玄。
梁景略一死，妖庭的實力至少要削弱三成，甚至更多！
“他人不去，名字去了也是一樣。”
陸明陽說道。
“隨便吧。”
蘇牧搖搖頭，道，“朱老大人，既然和談之事已經談妥，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啟程返回大玄了。
大家現在都已經快到極限了，再不走，我怕會出事。”
“雖然還有一些細節，不過妖庭會派妖物去邊境與我等磋商，倒是不必再留在這里了。”
朱九淵也知道情況的嚴重性，緩緩地開口道，“明陽，明日一早，你去妖庭禮部遞交辭呈，我們啟程返回大玄。
此番大功告成，蘇校尉居功至偉。
老夫代大玄黎民百姓，謝過蘇校尉。”
白發蒼蒼的老人，對著蘇牧深深一揖。
蘇牧側身避讓，“老大人過獎了，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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