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鎮撫，你雖然天資卓絕，實力強大，又背靠太平司……”
東方流云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忽然發現，蘇牧好像不需要跟他合作。
要說靠山，這天下，還有比太平司更大的靠山嗎？
若是在大玄立國之前，確實曾經有過一段宗門力量強過朝廷的日子。
那時候，朝廷也要看宗門的臉色行事。
但大玄立國之初，曾經大肆屠戮宗門高手。
自那之后，便是皇權第一，江湖宗門哪怕勢力再大，也要低朝廷一頭。
而太平司，正是朝廷的強權部門。
蘇牧是太平司的鎮撫使，背靠這么一棵大樹，他根本不需要跟江湖人談什么合作。
“就算這樣，你們也難免有疏漏的地方，我可以幫你查缺補漏……”
東方流云沉默了數息，勉強地說道。
自從他幼時意外地見到太虛之后，這么多年，他一直都想要進入太虛看一看。
這么多年苦苦求索，他發現只有那些天地間的神獸，才有可能進出太虛。
而真龍，就是其中之一。
他找了這么多年，別說真龍了，就算是蛟龍，也沒見過一頭。
上次見到敖青出手擊殺那頭四階蒼鷹妖物，可是把東方流云給高興壞了。
他幾次三番找上門來，就是想跟蘇牧借蛟龍一用。
“查缺補漏嗎？”
蘇牧也忍不住笑了，“你倒是說說，你能查什么缺，補什么漏？”
東方流云沒有說話，而是抬起頭，用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盯著蘇牧。
蘇牧面色平靜地直視過去。
他好奇地看著對方那一雙眼睛。
忽然，那雙眼睛之中，仿佛閃過一道虛無的白光。
蘇牧心中閃過一抹危險的警兆。
他下意識地握住驚雷刀的刀柄。
不過那一抹危險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快到他差點以為是幻覺。
再看東方流云的時候。
只見東方流云臉色慘白，額頭上已經滿是豆大的汗珠，身體甚至還在微微顫抖。
蘇牧感覺有些奇怪，東方流云怎么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自己不過是問問他要如何幫自己查缺補漏，他就嚇成了這個樣子？
這心理素質不行啊。
“蘇鎮撫，我看到你死了！”
東方流云胸口劇烈起伏了一陣，然后忽然開口道。
蘇牧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真是瘋了，竟然陪一個臭算命的在這里浪費時間。
你說他心理素質不行吧，他又敢如此當面挑釁自己。
說他心理素質好吧，他又嚇成了這個樣子。
“我要是死了，那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鬼？”
蘇牧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冷冷地說道。
“不是，我沒說清楚，我是說，我看到未來的你死了。”
東方流云說道。
“廢話，我又有沒有永生不死的本事，未來肯定是會死的，不但我會死，你也會死。”
蘇牧說道，“來人，送客！”
他臉上已經有些不悅。
這種算命先生慣用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術他見多了，現在已經把東方流云也歸入其中。
“蘇鎮撫，你等我說完。”
眼見蘇牧已經動怒，東方流云連忙說道，“我說的是不久之后，我看到松江府成了人間地獄，到處都是雷火，還有魔頭和尸魈，他們在松江府大肆殺戮，你，還有很多人，都死了。”
“你這是想要告訴我，你能夠看到未來？”
蘇牧皺了皺眉頭。
“天機莫測，我當然沒有那個本事。”
東方流云搖頭道，“我只是看到了一種未來的可能。”
“我知道這么說可能有些荒謬，但我們天下宗一向認為，未來是不確定的，擁有種種可能，我們所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有可能會改變未來的方向。”
東方流云認真地說道。
蘇牧臉色稍霽，這個理論倒還像是人話。
如果東方流云說未來的一切都是確定的，命數天定，那蘇牧現在就已經把他趕出去了。
現在東方流云這么說，蘇牧倒是還有些興致想要聽他說下去。
“我當初見過太虛之后，眼睛就發生了變化，在某些情況下，我能夠看到未來的一種可能。”
東方流云繼續說道，“我剛剛，就是看到了未來可能會發生在蘇鎮撫你身上的一種可能。”
“你的意思是說，不久的將來，松江府可能會發生劇變，整個松江府都變成焦土，我也會戰死？”
蘇牧道。
“這是未來億萬種可能中的一種。”
東方流云道。
“這種可能發生的概率有多大？”
蘇牧問道。
“我不知道。”
東方流云搖頭說道，“我知道蘇鎮撫你可能不信，但我看到了松江府白鹿書院當中被人埋了雷公轟。
你就是被雷公轟炸傷，然后被一頭四階妖物妖物偷襲，最后死在一頭尸魈的手中。”
東方流云說的跟真的似的。
蘇牧差點都要相信了。
如果真的被雷公轟炸傷，再被四階妖物偷襲，他確實是有戰死的可能。
至于尸魈——
當年在武陵城的時候，蘇牧曾經剿滅過玄冥宗的余孽，也就是武陵城內城四大家之一的何家。
玄冥宗最擅長的就是豢養尸魈。
如果是用強者的尸體養出的尸魈，那也確實有可能殺得了自己。
這一環套一環，如果東方流云是在信口胡說，那他肯定是之前調查過自己。
凈土教的雷公轟、何家的尸魈、妖庭的妖物，這是全都湊齊了？
“既然你看到了這種未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松江府白鹿書院內的雷公轟，都埋在什么地方？它們又是誰埋下的？”
蘇牧淡淡地問道。
“我不知道是誰埋的。”
東方流云搖搖頭，說道，“我說了，我只是在特定的情況下可能看到未來的一種可能，那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并不是說我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的。
用我們的術語來說，就是我窺得一線天機。
但僅僅是一線。”
蘇牧忍不住笑了，這不就是算命先生的說辭？
虛的頭頭是道，一旦涉及到細節，那就是云里霧里。
“不過，我看到了最初的爆炸是從哪里引起的，雷公轟，或許就藏在那幾處地方！”
東方流云繼續說道，一臉嚴肅。
蘇牧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
“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些雷公轟，那我就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蘇牧沉吟著說道，“那我便相信你，他日幫你進入太虛，也不是不能商量。”
騙子說謊，只會說一些無法驗證真假的謊言。
但是雷公轟這種東西，找不找得到，立馬就能驗證。
如果松江府白鹿書院內找不到雷公轟，那就證明東方流云說的都是假的。
但如果能夠找得到，雖然也未必能說明東方流云說的是真的，但無疑，蘇牧會對東方流云的話提高一些重視。
“我不知道松江府之變到底是什么時候發生的，可能是幾個月之后，也可能是兩三年之后，所以現在雷公轟是不是已經被埋下了我也不能確定。”
東方流云說道，“我只能說盡力一試。
不過話我也要先說在前面，蘇鎮撫，你要明白，我看到的只是未來的一種可能，稍微有一些變化，未來就會變得不同，我說的那些，也未必就還會發生。”
蘇牧點點頭，反正怎么說都是你。
“我還是那句話，只要能在松江府白鹿書院找到雷公轟，我就勉強相信你，其他的事情就可以商量。”
蘇牧淡淡地說道。
東方流云點點頭。
蘇牧和東方流云離開天平司衙門的時候沒有驚動其他人。
蘇牧不必說，東方流云也是當世天驕之一，一身修為已經是真元境的巔峰，行動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動靜。
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況下，他們兩個就已經來到了松江府白鹿書院內。
之所以沒有大張旗鼓地動作，也是為了怕打草驚蛇。
東方流云只看到松江府白鹿書院內有雷公轟，但具體是誰埋下的，他也沒有看到。
如果現在大張旗鼓地搜尋雷公轟，那必定會驚動幕后黑手。
“這里是一個爆炸點。”
很快，兩人來到松江府白鹿書院的一個角落，東方流云隨手一指，低聲說道。
蘇牧觀察了一下周圍，這里是一座用來上課的大殿。
盯著東方流云指的方位，蘇牧陷入沉吟之中。
松江府白鹿書院，是他主持建造，但他并未一直盯著。
整個建造過程，是由陸明陽，還有建造大師張通祥盯著的。
不過他們兩雙眼睛，也未必能盯到所有的角落。
當初參與建造的所有工匠都有可能將雷公轟埋在這里。
整座松江府白鹿書院的建造過程中動用的工匠有數萬人之多，想要找出來幕后黑手，幾乎是大海撈針。
蘇牧將這些念頭暫時拋之腦外，走到東方流云所說的地方，拔出驚雷刀，就要挖開地面尋找雷公轟。
“蘇鎮撫，讓我來吧。”
東方流云忽然說道。
蘇牧看了他一眼，略一猶豫，讓開地方，做了個請的手勢。
東方流云邁步上前，身子半蹲下，雙手按在地上。
“游魚戲水被網驚，跳過龍門身化龍，三尺楊柳垂金錢，萬朵桃花顯你能。”
東方流云低聲念道。
忽然，他雙手之上爆發出一片黃色的光芒。
一股力量涌入地面之上。
堅實的土地，一瞬間仿佛軟化成了沼澤一般。
地面涌動，泥土翻滾。
蘇牧瞳孔微微收縮。
異象。
這絕對是異象。
果然不愧是當世天驕。
這東方流云看著比他也大不了幾歲，竟然也領悟了異象。
就在蘇牧心中暗暗驚訝的時候，方圓數尺范圍內的泥土都像是沸騰了一般，不斷翻滾，埋藏在泥土中的東西都涌現出來。
在兩人的目光之中，出現了一個嬰兒腦袋大小的黑色球狀物體，不是雷公轟又是什么？
眼見雷公轟出土，東方流云也緩緩地收起了自己的異象。
片刻之后，地面重新變得平整、堅實。
就像是之前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就算是幕后黑手來看，也絕對想不到，他埋下的雷公轟已經不見了。
如果是蘇牧動手挖掘，絕對做不到如此天衣無縫。
“好手段。”
蘇牧贊嘆了一句。
“班門弄斧了。”
東方流云笑著說道，他將那雷公轟撿起來，遞到蘇牧面前，“蘇鎮撫，看來我沒有看錯，確實是有人在松江府白鹿書院里埋下了雷公轟。
如果等學院中學子聚集的時候引爆這些雷公轟，那后果必定不堪設想。”
東方流云也是一陣后怕。
他也是松江府白鹿書院的學子之一。
單獨一枚雷公轟的力量不算什么，但如果是許多枚一起爆炸，便是他，也未必能夠幸免于難。
如果不是他意外在蘇牧身上看到了未來，可想而知，當松江府大變的時候，他也會受到影響。
當世天驕也不是不會死啊。
蘇牧不就死了？
雖然他沒看到他自己的下場，但想必也難以全身而退。
“竟然真的是雷公轟。”
蘇牧拿著那雷公轟，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如果這雷公轟不是東方流云埋的，那就意味著東方流云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凈土教和玄冥宗余孽真的勾結在了一起？
東方流云看到的那些妖物是什么來頭？
妖庭的妖物在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蘇鎮撫，我們先把其他雷公轟挖出來再說。”
東方流云沉聲道，“只要沒了這些雷公轟，就算那些魔頭和妖物發難，我們也能從容應對。”
兩人快速在松江府白鹿書院內穿行。
從天亮忙活到天黑，又從天黑忙活到天亮。
有東方流云的異象，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兩人就把松江府白鹿書院翻了個底朝天。
看著面前被挖出來的雷公轟，蘇牧的表情也是變得無比凝重。
整整七十二枚雷公轟！
當初在工地上發現一枚雷公轟，他可是讓太平司排查過一次。
有漏網之魚也就罷了，但漏網之魚，竟然埋下了這么多雷公轟！
七十二枚雷公轟，如果真的引爆開來，足以讓整個松江府白鹿書院化作廢墟。
就是真元境武者身處其中，不死也得重傷！
“這么多雷公轟，絕對不是某個工匠能夠做得到的事情，蘇鎮撫，你能想到誰有這個能耐嗎？”
東方流云消耗過度，臉色有些發白，倒吸了一口涼氣，開口問道。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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