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京城。
偌大的城池之內,夜幕之下,有一片比夜幕更加濃郁的黑暗正在快速流淌。
火把連天,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世家大族全都緊閉門戶,街上所有的行人也全都縮回了家中,膽大的還在悄悄從門縫往外看。
整整齊齊的錦衣墨衫在街上掠過,森寒的殺氣席卷整個京城。
“陛下,要不要下旨……”
一個太監弓著身子站在玄帝身后,弱弱地道。
如此大的動靜,皇宮之內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呢?
玄帝站在皇宮中最高的觀星樓上,將京城內的情景俯瞰得清清楚楚。
“下旨說什么?阻止太平司尋仇?”
玄帝淡淡地說道,“在大玄京城,太平司指揮使被人所殺,你讓朕以什么立場去阻止太平司?”
“可是太平司的動作未免太過了。”
那太監弱弱地道。
“你以為朕下旨,他們會聽嗎?”
玄帝冷笑道,“與其自討沒趣,不如讓他們把這股氣發泄出來。
這些世家大族,確實是有些過分了。”
太監嘆了口氣,京城,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那些世家大族也是的,非得把太平司這些殺胚逼到這種程度呢?
火光映照之下,整齊的錦衣墨衫將一處府邸團團圍住。
那些雜役還沒來得及關門,就已經被人一腳踢倒。
然后他們便目光呆滯地看著一群錦衣墨衫涌入門內。
“搜!凡有抵抗,殺!”
怒喝聲回蕩在空中。
旋即便有兵器碰撞聲,人的慘叫聲,鮮血拋灑聲。
這一幕在京城各個地方上演。
自從監察司的事件發生之后,太平司再一次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如果說之前各方勢力逼迫太平司分權,成立了所謂的監察司,那還沒有觸碰到太平司的底線。
那么這一次,兩個化嬰指揮使和數十人的戰死,已經徹底觸碰了太平司的逆鱗。
太平司斬妖除魔,他們可以死,但絕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蘇牧做為指揮使,也帶了一隊人,負責盤查一條街。
凡是與此事有關,凡是勾結凈土教的,全都要查出來。
站在街口,大隊錦衣墨衫的人馬已經涌入長街,將整條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大人,玄武大街已經封鎖,請下令。”
石彬彬來到蘇牧面前,沉聲說道。
他被分派到了蘇牧的手下,負責協助蘇牧行動。
“挨家挨戶查,不要錯殺一個好人,也不要放過一個壞人。”
蘇牧的手掌搭在刀柄上,表情沉穩,緩緩地道。
“是!”
石彬彬大聲領命。
“蘇牧,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東方流云跟在蘇牧身邊,低聲道。
他突破到了結丹境,但目前依舊還是鎮撫使,他和莫雪松都算是蘇牧的下屬,自然也跟蘇牧分在了一起。
此刻也是和莫雪松一左一右跟在蘇牧身邊,如同兩個護衛一般。
“且不說侯無缺有沒有殺死兩個指揮使的本事,就算有,殺就殺了,他為何還要留書挑釁太平司?”
東方流云道。
“是有人故意這么做的。”
蘇牧淡淡地說道,“有人挑撥太平司和凈土教的關系,他們想把太平司當成刀。”
“既然你想到了,那為何還要——”
東方流云皺眉道。
“你能想到,我也能想到,你以為家里幾位老人想不到?”
蘇牧道,“就算明知道是挑撥又如何?
幾十位同僚戰死,這個仇必須得報。
凈土教本就是太平司的死對頭,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他們做的,趁著這個機會將他們凈土教連根拔起都沒有錯。”
“京城的水太深,不這么做,想要查出兇手,幾乎沒有可能。
只有讓這些人看到,我們太平司不怕掀了桌子,他們才會忌憚我們太平司。”
蘇牧沉聲說道。
忽然。
長街深處傳來呼喝之聲。
“你們好大的膽子!”
“無憑無據,也敢擅闖本將軍府邸!”
“我話放在這里了,誰敢再上前,莫要怪我不客氣!”
錚錚!
弓箭上弦的聲音回蕩在夜空當中。
蘇牧微微皺眉。
還真有不怕死的敢阻撓太平司?
他邁開腳步,向著長街深處走去。
夜風蕭瑟,吹動蘇牧身上的衣衫,七道云紋熠熠生輝。
太平司眾人紛紛讓開道路,站得愈發筆直,努力想在蘇牧面前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太平司,乃至天下最年輕的結丹境,也是最年輕的指揮使,身負七道特殊功績,這是一個活著的傳奇。
蘇牧從容走到隊伍前方,在臺階前停下腳步。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臺階上那個憤怒持刀的身影。
“譚將軍。”
蘇牧神色平靜。
譚舒朗站在臺階盡頭,滿臉怒意在見到蘇牧之后更盛三分。
他背后那數十個持弓的親兵手臂微微有些發抖。
蘇牧的傳奇并不僅僅局限在太平司內部。
放眼大玄,他也是一個傳奇。
不習武之人,看到如井底之蛙看月亮。
習武之人,看他如蚍蜉望青天。
面對這么一個傳奇,那些神武軍的精銳,連開弓的念頭都不敢有。
“十息。”
“讓開道路,否則,大玄再無譚家。”
唰!唰!唰!
隨著蘇牧話音落地,石彬彬、東方流云和莫雪松,還有上百個太平校尉齊齊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雪亮的刀身映照著火光,明晃晃連成一片。
森寒的殺意瞬間將整條長街都籠罩在內。
神武軍的士兵臉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
一個士兵驚嚇之下,手指松開,羽箭直奔那火光下的青年而去。
譚舒朗心頭猛地一跳,緊接著整個心臟都向下沉了下去。
蘇牧一抬手,將那支箭抓在了手里。
“襲殺太平司指揮使,譚將軍,你——好大的膽子!”
蘇牧平靜地道。
“蘇牧,你不要公報私仇!”
譚舒朗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大聲道,“你休要栽贓陷害,我乃神武軍將軍,我什么時候襲殺過太平司指揮使?”
“這么多雙眼睛看著,你還想狡辯?”
蘇牧冷聲道,“把人給我拿下,反抗者,殺無赦。”
蘇牧緩緩地拔出血飲刀,刀鋒指向了譚舒朗。
當初的譚舒朗都不是他一招之敵,如今,他要殺譚舒朗,一刀足矣。
“年輕人不要這么暴躁。”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老夫縱橫沙場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伴隨著聲音,一個全身披掛的老者緩步從府邸內走來。
他手持一把一人多高的長柄關刀,每走一步,刀柄便在地上頓一下,發出低沉的聲響。
一直走到譚舒朗身邊,他才停下腳步,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著太平司眾人。
“我譚家一生為大玄征戰沙場,便是你們太平侯爺見了老夫,也得叫一聲老將軍。”
老者目光犀利,掃過蘇牧等人,冷冷地說道,“想進我譚家的大門,還要問問老夫的刀答不答應!”
蘇牧扭頭看了一眼石彬彬。
“譚之山,告老之前是二品大將軍。”
石彬彬會意,低聲道,“他修為不算高,結丹高階,不過軍中故舊無數……”
修為不算高,那也只是相對于他的品階來說。
事實上,結丹高階,已經幾乎是普通武者的天花板了。
能夠成就化嬰的,百萬個武者當中都未必能有一人。
別的不說,如今在場的太平司所有人,修為境界全都不如這譚之山。
蘇牧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已經了解。
他的目光落在譚之山身上,緩緩地道,“老將軍,你為國征戰,蘇某敬佩。
但今日,太平司追查兇手,這道門,我一定要進去。
若是老將軍心中不虛,又何必阻攔我等?”
“小子,想跟老夫談,你還沒有這個資格。”
譚之山冷冷地說道,“想搜我譚家,讓你們侯爺來,你,不配!”
他手臂猛地一頓,關刀刀身震顫,刀柄下的地面上出現了一道裂紋。
裂紋一直蔓延到了蘇牧的腳下,大地都隨著震顫了一下。
眾人臉色微微一變。
蘇牧神色平靜,目光看著譚之山。
“老將軍,豈不聞,長江后浪推前浪。”
蘇牧緩緩地開口道,“你若是再不讓開,那可莫要怪蘇某欺你老弱。”
“哈哈!”
譚之山哈哈大笑,“狂妄小兒,你敢踏上臺階半步,老夫便要你人頭落地!”
“蘇牧,回去求援吧,只有老家伙能對付老家伙。”
石彬彬低聲道。
蘇牧頭也不回,面無表情地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已經是踏上了譚家門口的臺階。
譚之山臉色一沉,冷哼一聲。
他手上的關刀毫不猶豫地劈了下來。
結丹境高階的力量轟然爆發,一瞬間,譚之山須發飛揚,連身上的鎧甲都嘩啦作響。
伴隨著他一刀劈出,一座山的虛影在刀鋒之上隱隱出現。
異象,艮山!
刀還沒有落下,那種山崩地裂的壓迫感已經撲面而來。
石彬彬呼吸不暢,下意識地向后退去。
東方流云和莫雪松勉力支撐,不過臉色也變的微微有些難看。
結丹境高階,和結丹境初階之間的差距極大,比之結丹境和真元境之間的差距都要大。
兩人設想如果是他們直面譚之山這一擊,恐怕除了退后避讓,再也沒有其他辦法。
就算退后避讓,他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避開這一擊。
譚之山看著老朽,但一出手,結丹境高階的實力展露無疑,而且他縱橫沙場一生,身上的殺氣宛若實質,戰場慣例,一出手就絲毫不容情,全部力量都爆發開來。
“幫忙啊!”
石彬彬大聲叫道,他手腕一翻,手上已經多了兩件玄兵,呼喝著眾人,就要上前幫助蘇牧。
結果卻被東方流云攔了下來。
“不用著急,老家伙傷不了蘇牧!”
東方流云沉聲道。
石彬彬停下腳步,眉頭緊蹙,他扭頭看了一眼洛安寧。
只見洛安寧一臉平靜,看不到絲毫擔憂之色。
石彬彬心里泛起了嘀咕,要說了解蘇牧,肯定是他的女人最了解了,洛安寧都不擔心,難道蘇牧已經有了和結丹境高階一戰的實力?
這可能嗎?
對普通人來說肯定是不可能的,不過蘇牧——
石彬彬心里就沒底了,蘇牧這家伙太變態,他能做到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玄兵他都會鑄造,還有什么是他辦不成的嗎?
說時遲,那時快。
眼看著譚之山全力一擊已經落下。
蘇牧不躲不閃,甚至他腰間的血飲刀都未曾出鞘。
瞅準關刀落下的時機,蘇牧抬起手,一把向著關刀刀身和刀桿連接處抓了過去。
看到蘇牧的動作,譚之山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
豎子狂妄!
他譚之山縱橫一生,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小瞧他!
竟然想徒手奪他關刀?!
別說一個小小的結丹初階武者,就算是同階武者,也絕對不可能徒手接下他全力一擊!
除非是修煉肉身成圣之道,并且修煉到結丹境高階的武者。
他的艮山異象,有山崩地裂之威,關刀上的力量,足以將蘇牧壓成肉泥。
眼見蘇牧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譚之山心中冷哼,不由地加大了力氣,十二分爆發了自己的力量。
不讓這些年輕人見識見識他的本事,他們還真以為譚家好欺!
譚之山念頭閃動之間,蘇牧的手掌,已經準確地握住了關刀的刀桿。
一聲轟鳴巨響。
勁氣從蘇牧手掌與關刀接觸的地方爆發開來。
狂風吹動他和譚之山的頭發、衣衫。
更是吹起大片的灰塵。
咔嚓!
蘇牧腳下的青石臺階瞬間化作齏粉,他的雙腳沒入地面之內。
譚之山雙手握著刀柄,臉上的表情已經凝固了。
接住了?
他竟然真的接住了?!
“老將軍,我說過。”
蘇牧平靜地開口道,“長江后浪推前浪,你,老了!”
話音未落,蘇牧右手猛地抬起,一掌斬在了關刀的刀桿上。
咔嚓!
精鋼鑄就的關刀刀桿,應聲從中間斷折。
譚之山怔怔看著自己手上的半截刀桿,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就在這個時候,蘇牧已經手持那斷掉的關刀,反手一刀向著譚之山斬落而下。
“爹!”
譚舒朗臉色大變,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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