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從屋脊上跳下,落在長街之上,將石彬彬擋在身后。
幾乎是同一時間,幾道錦衣墨衫的身影從天而降。
其中一人,甚至將長街上砸出一個深深的大坑。
“給我滾出來!”
一個脾氣暴躁的白發指揮使怒吼道,幾乎吼出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聲浪。
那些白發指揮使身形閃動,試圖將那刺客給找出來。
蘇牧沒有妄動,他停在石彬彬身邊,警惕地注意著周圍。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一具無頭尸體上面,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從尸體的服飾來看,是劉飛白!
神武軍的統軍將軍,朝廷的三品武將,結丹境強者,就這么橫尸街頭!
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蘇牧的反應速度已經很快了。
聽到石彬彬的呼救之后,他就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但是他來到這里之后,除了石彬彬,現場已經沒有任何敵人的影子。
不僅僅是蘇牧,甚至太平司的化嬰指揮使,也都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連那位半步合體的老人都來了。
他們來到現場的速度,甚至不比蘇牧慢多少。
饒是如此,也就讓那個刺客逃掉了。
這種事情,誰敢信?
說出來蘇牧自己都不信,更不用說別人了。
神武軍統軍將軍,配合太平司的調查,前往太平司的途中,在太平司眼皮子底下被人所殺,橫尸街頭。
蘇牧幾乎可以想象,神武軍得到這個消息以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太平司死了人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那人家神武軍現在死了一個統軍將軍!
統軍將軍,幾乎是神武軍的二把手,地位僅在大將軍之下!
這樣一個大人物死的不明不白,神武軍怎么可能輕易罷休?
換了蘇牧是神武軍的大將軍,第一個懷疑對象也會是太平司。
你們太平司封鎖了京城,而且劉飛白是配合你們太平司調查,在你們太平司眼皮子底下死的。
什么人能在太平司眼皮子底下殺人?
怕不是你們太平司干的吧。
只要是正常人,第一反應都會這么想。
連蘇牧自己都會往這上面想,更不用說別人了。
“石彬彬,你有沒有看到刺客的樣子?”
蘇牧沉聲道。
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處理,后果不堪設想。
一旦神武軍和太平司真的沖突起來,幾位侯爺不在,太平司真未必能壓的下大玄禁軍。
最主要的是,這兩方勢力如果真的死斗起來,整個大玄都要完蛋啊。
“沒有,對方帶著一張青銅面具。”
石彬彬說道,“他的體型很瘦,很高,用一把細窄的長劍。”
他臉上露出回憶之色,說道,“對了,他那把劍是三棱形的。
這種形制的長劍非常少見,能夠鑄造這種形制玄兵的鑄兵師不會太多,或許我們能從這上面找到對方!”
石彬彬出身鑄兵世家,對兵器十分敏感。
他一上來就注意到了對方的兵器。
“三棱形的長劍……”
蘇牧沉吟道。
這種形制的長劍鑄造難度會比一般的長劍更難,對鑄兵師的要求也會更高。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鑄兵師屈指可數。
“還有,對方一開始是想殺我的,幸好我有不留行,否則現在死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石彬彬心有余悸地說道。
結丹境的劉飛白都被對方一劍殺了。
如果不是對方沒有料到他的速度,只怕當時自己已經死了。
“所以,對方的目的并不僅僅是殺人,不管你跟劉飛白誰死了,太平司和神武軍都會彼此懷疑。”
蘇牧沉吟道。
這種挑撥雖然粗淺,但卻非常有用。
因為石彬彬有玄兵不留行,所以躲過了對方一擊,因此對方轉移目標,殺了劉飛白。
“你現在立刻去找你爹,問清楚能夠鑄造三棱形長劍玄兵的鑄兵師都有誰。”
蘇牧沉聲說道,“一個個查!
劉飛白死在太平司眼前,這個責任我們推卸不了,只有找到兇手,才能給神武軍一個解釋!”
石彬彬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沒有絲毫猶豫,飛也似地向著總衙的方向就奔去。
他爹現在就在總衙。
石彬彬離去之后不久。
那幾個白發指揮使也都回來了。
他們已經把附近搜了個遍,但是此刻已經沒有了蹤影。
一擊必中,遠遁千里。
連一點有用的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這個刺客出手十分專業,會不會是金風樓的殺手?”
蘇牧把石彬彬所說的信息全都告訴了幾個白發指揮使,沉聲道。
“金風樓應該沒有這個膽子。”
半步合體的老人表情嚴肅,道,“不過你去問一問他們,他們可能沒有這個膽子,但世上的殺手多少都跟他們有些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們或許知道一些線索也說不定。
蘇指揮使,這件事你來負責。
如果金風樓不配合,那他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老人聲音平淡,并沒有刻意發狠。
但是天下聞名的金風樓,在他這里就像是一只隨便可以被捏死的螞蟻一般。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太平司允許金風樓存在,并不是因為太平司收拾不了他們。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蘇牧點點頭,說道。
“此番譚家的事情你處理的很好,待事情了結,司里自會論功行賞。”
老人看著蘇牧,一臉欣慰地說道。
石彬彬風馳電掣地沖進太平司衙門。
“三菱形的長劍玄兵?”
石父聽了前因后果之后,沉吟片刻,緩緩地開口道,“這種形制的玄兵確實非常少見,一般人也不會用這種玄兵。
以玄兵的威力而言,根本不需要用這種形制來增加殺傷力。
只有那些實力不高的武者,用三棱形長劍殺人,造成的傷口會難以止血,殺傷力更大。
要說凡兵,打造成三棱形還有必要,玄兵,誰會這么多此一舉?”
“我絕對不會看錯的,那個刺客用的就是玄兵。
我的兩件玄兵都被他輕易打破,要不是有蘇牧送我的不留行,爹,我這次可就真栽了。
劉飛白那家伙的實力遠勝于我,最后連那刺客的一招都沒接住。”
石彬彬心有余悸地說道。
“我知道你不會看錯,所以我才更奇怪。
能一招殺死劉飛白,對方至少也是個化嬰境強者,你能僥幸逃過一劫,那是因為他輕敵了,當然,不留行也確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這等境界的強者,殺人根本不需要在人身上捅一個血窟窿,把玄兵打造成三菱形,除了炫技,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作用。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此人乃是底層殺手出身,他習慣了用這種兵器。”
石父認真地分析道。
“爹,你就別說這么多廢話了。”
石彬彬道,“你就跟我說,世上能夠鑄造這種玄兵的鑄兵師都有誰。
現在劉飛白死在了你兒子面前,要是不把兇手抓到,神武軍怕是要跟太平司火拼了。”
“能夠鑄造這種玄兵的鑄兵師有幾個,你爹我也能做到。”
石父正色道,“但愿意如此畫蛇添足炫技的,我只想到一個。”
“誰?”
石彬彬興奮地道。
“袁夫人。”
石父嘴里吐出一個名字。
“袁夫人?”
石彬彬一愣,“是個女人?我怎么沒有聽說過她呢?”
“不是女人。”
石父搖頭道,“他姓袁,名叫夫人,此人曾經是朝廷冶煉司的雜役,后來因為偷學鑄兵術被驅逐,又混入神兵閣做了數年雜役,離開神兵閣之后,他銷聲匿跡十年,再次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能夠鑄造玄兵的頂級鑄兵師。
此人沒什么人品可言,只要給錢,他可以幫任何人鑄造玄兵。
據我所知,金風樓的殺手,最喜歡地就是找他鑄兵。
袁夫人此人,鑄造玄兵最喜歡炫技,越是別人做不到的,他越是喜歡,他尤其喜歡在兵器上做一些無用功,只會了凸顯自己能他人所不能。”
“他在什么地方?我去把他抓回來!”
石彬彬興奮地說道,聽起來,那三棱形的長劍玄兵十有八九就是他鑄造的。
“你?”
石父不屑地瞥了自己兒子一眼,“袁夫人三十年前就已經是結丹境,而且他是鑄兵師,身上的玄兵比你只多不少,你憑什么覺得你能抓住他?
就你這樣的,遇到袁夫人要是能堅持三息,那都是袁夫人放水了。”
“爹,我好歹也是兒子,你不用這么貶低我吧?”
石彬彬翻著白眼說道。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石父淡淡地說道,“想要抓住袁夫人沒有那么簡單。
我只是聽說,袁夫人傾盡畢生之力打造了一座神兵之城,整座城是由無數玄兵組成,組合起來之后,可以有神兵之威。
他就藏在那座城中,那座城在什么地方沒有人知道。”
“真的有神兵之城?”
石彬彬瞪大眼睛。
“你問我,我問誰?”
石父沒好氣地說道,“袁夫人是個妄人,這神兵之城從來沒有人見過,見過的人怕是都已經死了。”
“那怎么辦?找不到袁夫人,我們就不知道那使用三棱形長劍玄兵的刺客是誰,找不到刺客,我們太平司可就要丟臉了。”
石彬彬喪氣地說道。
如果只是丟臉也就罷了。
問題是,神武軍不會罷休啊。
他們一定會咬著劉飛白的死讓太平司給他們一個交待。
而且,這件事太平司偏偏還推卸不了責任。
人是他們拿的,又是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無論從哪個角度說,太平司都推卸不了責任。
“我只是個鑄兵師,查案的事情我無能為力。”
石父坦然地說道,“你就把袁夫人的事情報上去,上面會想辦法的。”
“也只能這樣了。”
石彬彬嘆了口氣,“實在不行,就把袁夫人的事情告訴神武軍,讓他們去找人。”
說著,石彬彬就扭頭向外走去。
“等等。”
石父忽然叫住他,開口道。
“還有什么事?”
石彬彬停下腳步,回頭道。
“這次如果不是蘇指揮使送你的玄兵不留行,你的小命就沒了,你準備怎么報答蘇指揮使?”
石父問道。
“報答蘇牧?”
石彬彬愣了一下,“還要報答嗎?”
“廢話!老子怎么教你的?知恩不報,你以后別叫我爹!”
石父惱怒地說道。
“不叫你爹我叫你什么?哥?”
石彬彬撇嘴道,“蘇牧他又什么都不缺,論修為他比我高,論官職他也比我高,嬌妻美眷他也有,我都還是個單身狗呢。
我能怎么報答他?”
“別人有那是別人的,不是你忘恩負義的借口!”
石父手指點著石彬彬的額頭,怒道,“你去告訴蘇指揮使,我觀摩他鑄造玄兵不留行的時候有所感悟,我會親手替他鑄造一件兵器,來報答他對你的救命之恩。
多則三年五載,少則一年半載,我這件兵器就能夠鑄成。
它,或許能夠觸碰到神兵的邊緣。”
石父一臉傲然。
石彬彬臉色大喜,“爹你能夠鑄造神兵了?”
“不能。”
石父道,“不過我已經觸摸到了神兵的門坎,有生之年,或許能有跨過門檻的那一天。”
“凈土教……”
蘇牧臉上帶著思索之色。
石彬彬對刺客的描述,尤其是對方破了劉飛白艮山異象的那一招,司里那位半步合體的老人分析,應該是凈土教的白蓮凈土訣。
凈土教的前教主沙蓮亭,不過是結丹境。
按照以前的情報來看,凈土教就沒有化嬰境。
這個刺客,莫非就是侯無缺說的那個凈土教背后的神秘人?
問題是,天下化嬰強者就那么多,每一個都不是默默無名之輩。
這個刺客,到底是誰呢?
他揉了揉眉心,太平司的情報都發現不了的人,他也想不出什么頭緒。
他還是做好自己的任務,從金風樓查起算了。
“聯系上薛山了沒有?”
正想著,蘇牧就看到東方流云從外面走了進來,于是開口問道。
金風樓少主薛山,當初還跑到松江府去開了一間酒樓,和蘇牧也算是有些交情。
這次蘇牧直接讓東方流云聯系金風樓,找的人,自然就是薛山。
雖然以太平司大勢壓過去也能讓金風樓服軟,不過那樣他們未必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時候,打打感情牌可能比使用蠻力效果更好。
“金風樓已經聯系薛山了,他離京城不遠,最多三日就能趕過來。”
東方流云說道,“金風樓已經表明了態度,刺殺劉飛白的事情與他們無關,他們會全力配合我們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