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生不再理會他們,又向山壁逼近李無相四步,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這就是你找來的幫手?」
然后他冷笑一聲,微微仰起臉丶閉上眼晴:「你可以猜猜他們會怎麼說。」
李無相看向那四個人。
二位掌觀在看到芬板上的字之后,都微微一愣。等許道生將芬板收起來,余照統的身子還稍稍向前一傾丶又頓住,好像想要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但及時控制住了自己。
只是這個動作,李無相就知道,芬板上的字嚇住他們了。
他倒也不是不知道許道生的身份。那群江湖客之前看到芬板之后都在私底下竊竊私語,他東拼西湊地聽到他個口中模糊的字句,已能推斷出來了。
只是沒想到「五岳真形教」這個名字在離開教區之后,還有這麼大的威能一一馀照統沉下臉,慢慢出了口氣:「程掌觀,你看那芬板———
程佩心警了一眼許道生,又警了一眼李無相:「該不是作假。閑雜人做這種假沒什麼好處。我倒是想明白了·這位真形道的行走之所以在德陽的散修中散播消息,就是覺得我們不會將他們看上的東西放在心上,倒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使了這麼個詭計。」
「好個真形道,不去找幽九淵,來與我們為難!」余照統哼了一聲,「區區一個行走真是狂妄。要是我能做得了主,非要叫他好好長長教訓,叫他知道離了教區,他們六部玄教的人也沒什麼可狂妄的!只恨我只是個掌觀,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唉——.—」
程佩心也微嘆口氣:「正是。回稟宗派,在這然山上一來一回,快也少不得兩天的功夫,只怕那時候這個許道生人已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沉默起來。
隔了一會兒,余照統身邊那侍從才說:「觀主,弟子覺得,現下該以大局為重。三十六宗與六部玄教的爭端這些年稍稍停歇,觀主不也說宗門內的長老們不想問俗務麼?況且—六部玄教,也是八部玄教,非要分說的話,
也算一家的———.
程勝非皺了下眉:「師兄的意思是說叫我們就這麼走了,由著他們禍亂然山嗎?然山雖然不成氣候,但也是同氣連枝的。這里這些人都是德陽的散修江湖客,我們此時畏懼了真形道,三十六宗顏面何存?師父,宗門里也不會樂意看到這種情景的。」
那侍從將眼一垂,不說話了。
兩位掌觀又稍沉默一會兒,余照統皺皺眉:「這然山趙傀,他有什麼秘藏的寶貝?我聽說他之前說自己要下山去找修長生的法子,走的時候是將城里的產業都變賣了。要真有秘藏,只怕也都被他搬空了。哼,恐怕這事那個許道生還不知道吧—.」
許道生忽然開口,高聲說:「二位掌觀!」
「還有件事忘了叫你們知曉。洞口的這個,你們看著像人?但沒覺得他這相貌,并不像人該有的,而是個邪魅相麼?」
「好叫你們知道,這東西是個畫皮惡鬼!我本心是想要來然山尋寶,可如今,卻更是為了除魔衛道!」
「你們盡可以看看洞口的這幾顆頭顱,都是這惡鬼所殺!無論六部玄教還是三十六宗,遇到這種噬人惡鬼,都不會包庇縱容吧?!」
余照統一愣:「——你當真!?」
許道生盯著李無相,冷冷一笑:「你們說說,親眼看見沒有?」
馮驥反應最快,立即高喝:「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這惡鬼毀了然山!
他身后一群江湖客這時也才轟然大喝,仿佛將此前的膽怯和悶氣全呼喝出來了:「沒錯!是惡鬼!火毒都滅不掉的惡鬼!許仙人帶我們除邪祟來的!」
許道生又一字一頓地說:「我這一身傷疤,就是拜這惡鬼所賜!你們也看見了這土坑一一要不是我用真形道穢土轉生的法子騙過了來勾魂的幽冥使者,此時我就已折在你們三十六宗的道場了。二位掌觀,要是我說,我今天要借用然山道場誅除邪票呢?!」
稍隔片刻,程佩心嘆了口氣:「你這位行走也實在是不通人情世故,既然是邪祟,早些說了,自然就沒有這麼多的誤會。天心派與樓光派駐守在德陽,也是為了護佑一方的平安,降妖除魔,也正是我輩修行人的本分。」」
「只是,許行走,誅除邪祟之后,希望你盡快離開此地,以免再生事端。」
許道生微微笑一聲,卻再沒說話。
余照統眉頭一皺,朝他的背影瞪了一眼,又轉臉看那些江湖客,目光極為凌厲。
當中有幾個之前靠前丶喊得大聲的,被他這麼一看,都汕汕地閉了嘴,
退到人群當中去了。余照統這才慢慢吐出口氣,對身邊的弟子低喝一聲:「走吧!」
他當先邁開大步,邊走邊冷冷掃視周圍的人,程佩心朝李無相看了一眼,就也跟上了。
這時候,李無相從石洞中走了出來。
許道生立即再向他逼近兩步,馮驥見狀也立即一招手,江湖散修齊齊上前將他的左右退路圍住。
「妖孽。」許道生飛快笑了一下,牽動滿臉疤痕顫抖,「這就是你「二位掌觀,我想再多問一句話。」李無相不去看他,揚聲說,「我聽說三十六宗彼此下了法帖,一宗有難,旁人斷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這話是不是真的?」
程佩心和余照統都沒有理會他。少女程勝非聽著了,也往前走了兩步才忍不住轉身站下:「這話自然是真的。」
許道生逼視著他,從牙縫兒里擠出字句:「如果你此時才知道怕了,就該后悔之前不該自尋死路。只不過,你此時怕也晚了。」
李無相仍不看他,只看程勝非:「那如果今天是然山宗主被人圍攻,天心派和樓光派又幫不幫呢?」
程勝非皺了皺眉,略一猶豫,但還是說:「自然是要幫的。」
「好。」李無相緩吸一口氣,看向許道生,「我叫李無相。我就是然山宗主,有法帖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