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畫皮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夜半人聲

類別: 免費 | 仙俠 | 幻想修仙 | 幽冥畫皮卷 | 沁紙花青   作者:沁紙花青  書名:幽冥畫皮卷  更新時間:2025-02-22
 
離開玉輪山所在的塹山山脈已三天,李無相就只趕了約兩百里的路。這是因為一路上他都在勤加修煉。

從塹山山脈的末端往現世的幽九淵去的這段路風景很漂亮,與然山到德陽途中的那段很像。本地的氣候似乎有些干旱,沿途風光以草甸居多,在低矮的丘陵上才生長著稀稀拉拉的樹林,看起來視野廣闊,滿目青翠,叫他想起了當初與程佩心和程勝非同行的那兩天一夜。

不過想起的倒不是人,而是她們在夜間爭分奪秒地打坐的樣子。

那時候李無相剛剛找到了修行的竅門——香火愿力。于是覺得在那種境界想法兒弄些愿力就勝過一月的苦修,因此也就用不著對自己太過嚴苛。

可到了現在,他完全能體驗兩人當時的感受了。程佩心與程勝非的緊迫感來自于青春壽元,他的緊迫感則來自與小劫劍經對于體內精氣的變態要求。

吸收了周瑞心的元嬰肉身之后他本來都已快到養丹期圓滿的地步了,可這幾天開始練小劫劍經,體內精氣一下子變成了半罐水,遠不夠用了。

他身上還有十二面石鏡的丹藥,但他完全不確定這些夠不夠支撐他晉入元嬰,一旦浪費,往后也很難再有奪取一個宗門三千余年積累的好事了,所以現在他服起藥來,可謂錙銖必較。

尋常的丹藥服下了,大多沒什么講究,只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打坐調息將藥力化開,再趁著藥勁兒運行功法即可。但更好一些的用起來就不能這么糙了,而要注意選擇環境。

首選的就是周邊的靈氣濃郁處,還要講究時間。在合適的地點、合適的時間服藥調息,不但能叫藥效充分發揮,更能引動周圍天地之間的靈氣,吸納得比平時更多一些。這么點滴的積累,到了最后差出來的可能就是四五年的功夫。

于是在太陽剛剛西傾的時候,李無相就找到了今天練功的地方——一座小小的丘陵,靠東一側像是被斧子劈開了,露出直上直下的石壁,其上溝壑縱橫、怪石嶙峋,生長著虬結的古木,是個靈氣濃郁的風水寶地,也更有利于隱藏身形。

他走到石壁下,查看了幾個地方,最終在一條橫著的石縫下停了下來。這石縫與地面之間約有一人高的空間,里面看起來很干燥,前方有幾堆亂石遮擋,沒過小腿的野草則像一堵矮墻,即便不考慮靈氣是否濃郁,也是個避風過夜的風水寶地。

他過夜的時候一般藏身在然山幻境當中,可今夜既然要服藥,就只能待在外面。

他就靠著石縫的邊角坐下了,等著夕陽落下、玉輪初升,滿月的光芒將外頭映成一片明晃晃的時候,將丹藥含入口中、埋在舌下,開始運行內息。

他今晚服用的這丹藥叫做九轉碧血丹,開始行氣之后體內氣血涌動,仿佛成了一片翻滾奔騰的血海,發出陣陣雷鳴之聲。在將近兩個時辰的功夫里,他自己仿佛身處雷電交加的狂風暴雨天,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于是一直等到行氣結束時,才聽到了不遠處的聲音。

似乎有人在說話,并沒有刻意放低音量,但因為離得比較遠,所以聲音很小,之前運功的時候竟然一直都沒聽到。

一個男聲在說:“……這兒也算是附近的風水寶地了,他葬身在這里,倒也很合適。”

另一個女聲說:“唉,快點動手吧。”

她的話音一落,就聽著一陣輕微的金屬碰撞聲,似乎是各自取出了兵器。

李無相心頭一緊——真形教的人這么快就追來了?!他這一路上之所以走得慢,除去修行之外就是還要隱匿行蹤,前世他所知道的種種手段全用上了,天心幻境里得到的符咒、新學的一些法術,也都用上了,可還是被追蹤到了這兒?!

聽剛才兵器出鞘的聲音,來的至少有四五個……這幾個人的口氣這么大,這就為自己選好了葬身地?

他立即將飛劍放出,正要從石縫里跳出來,卻忽然又停住了。

因為接下來聽著的不是往這邊圍過來的腳步聲,而是沉悶的“嚓嚓”聲,好像這幾個人在地上挖什么東西。

李無相就皺著眉又仔細聽了聽,身子一癟,瞬間化成一條蟒蛇似的人皮、游入了草叢。

游出三十來步的距離,他看見了人。

一共有六個,四男兩女……正用刀兵在地上挖坑。

一個看著是個年長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和善,穿著灰白色的道袍,腰間系著一條藍色的腰帶。手上拿的是一柄無鞘的重劍,看著仿佛一扇小門板,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中空的。此時將這重劍當鐵鍬來用,手腕一翻,混著草根的土塊就被掘出好大的一片。

一個是個高且瘦的年輕人,穿著青色長衫,袖口繡了三枚竹葉,腰間掛著一枚玉佩。他手里拿著的是一柄細劍,相比身邊的重劍稱得上華麗,劍萼處鑲了一枚碧綠的珠子,在夜色中灼灼放光。

他持著劍,看上去也想幫忙。但身邊那持重劍的男人一挖就是一大塊,泥土和草沫飛揚,這一位看著很怕臟,就只能微微皺著眉退去一旁,不叫那些東西濺在身上。

另一個人也年輕,但身形矮壯,手里拿的兵器也有意思,是一柄大錘。不是圓頭錘,而像是放大了不少的榔頭,一頭方、一頭尖,錘柄上似乎刻有咒文,每使一次力那咒文就泛起微光。這人的打扮也粗放,穿著褐色短衫,衣料看起來很粗糙,袖口挽起,露出結實的手臂。腰間系著一條黃褐色的皮腰帶,上面掛著幾枚銅環,隨著他的動作當當作響。

最后一個男人拿的是槍。槍桿細長,是蒼白色,槍頭卻是墨色的。他穿著黑色勁裝,腰間的腰帶是血紅的,上面綴著一排金黃色的銅錢。他沒動手,只拄著大槍站在一旁看著,偶爾低低地嘆口氣。

還有兩個女人,也沒動手。但她們不是站在坑邊,而是三步之外。兩人的打扮幾乎一模一樣,都是一身白衣勁裝,挽起發髻、發髻上只插一根木簪。手上也沒帶兵器,只在腰間懸一個黃色的葫蘆、左右各一個扁平的皮囊,瞧著里面是放著飛刀暗器之類,看這樣子應該是同門弟子。

她們兩人一個面朝著李無相這邊,一個背對著李無相這邊。面朝他的那個看起來神色悲苦,將眉頭皺緊了,目光低垂——

于是李無相把身子稍稍挺了挺,將觸須探了出來,偽裝成一朵草尖小粉花的模樣,看清楚了她們在看的東西。

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體。看尸體的打扮應該是天心派的弟子,胸前血肉模糊,綻開好幾條刀口,雙眼仍舊是睜開的,似乎死不瞑目。

這些人打扮各異,就不會是真形教的弟子。而現在又在地上挖坑,似乎是想要叫這天心弟子入土為安……但這人是他們殺的嗎?散修殺人奪寶之類的屁事?

可他最近不想管閑事,于是慢慢把觸須收回,打算立即游離此地。

然而接下來的一句話叫他停住了。

“幾位,那咱們還去玉輪山嗎?”說話的是那個拄著槍的。

稍隔了一會兒,拿著重劍的才開口:“去,反正路也不遠了,去看看現在是什么樣了。要真是真靈降世,那就是一場大災,咱們就算先不去幽九淵也得回報宗門。這種事可不是說笑的。”

李無相立即就確定了他們的身份——三十六宗的弟子無疑。

他之前在原上大殺四方,又放出不少狠話說凡是幫六部玄教的散修,他見一個殺一個,所以不至于有什么江湖人士還要頭鐵去找真形教的人。

他們又提到“回報宗門”,聽起來似乎覺得宗門能有辦法對付降世的真靈,尋常的散修門派可絕不會有這樣的底氣。

只是,這些人要去幽九淵?去那里做什么?是投向真形教的使者嗎?

這時拿鐵錘的那人說話了:“真靈降世是不是說笑的,可是牟師兄,六部玄教也不是說笑的啊。臨行的時候師長們說了,咱們最要緊的就是探明東皇印還在不在幽九淵,我不是怕死啊,是說咱們要是真上了玉輪山,又全交代在那兒了,那東皇印怎么辦?”

他往手里呸了一口、搓了搓,又握住錘柄繼續在地上挖坑:“要我說,真靈真降世了還是好事呢,第一個就奔著這附近的真形教去,多殺一個是一個!咱們呢,怎么樣也先得把事情辦完了,要能平安撤出來,分兩個人先回宗門報信,余下的再往玉輪山上去看看。要不然,耽誤了盟會,咱們的罪過可就大了!”

另外幾個人還不說話,而這一位聽著是個話多的,就又笑了一聲:“你們不言語,也是心里都明白吧?多少年了,除了當年立法帖的那一回,什么時候像現在這樣,三十六宗能聚在一起?我敢說咱們要是拖得久了,搞不好盟會那邊就要鬧起來,那咱們幾個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嗎?”

這時候那拿著細劍的年輕人才開口,聲音聽起來怯生生的:“我,嗯……我覺得唐師兄說得也在理,幾位師兄師姐,咱們一路上遇著三個天心派的人了,說法都一樣,都是說宗門散了,這應該沒錯。我是想……反正上了玉輪山肯定也找不著人了,既然叫咱們通知天心派開盟會的事……那也許路上還能再遇著幾個,說不定還能遇著個掌觀之類的,就是遇不著,也可以叫他們門下弟子傳個信嘛……天心派如今已經這樣了,他們有一個人到場就行,也算是三十六宗齊聚了嘛。”

他說了這話就再沒有人言語了,只都看向拿著重劍的那個。

這人就沉默著又挖了一會兒坑,忽然把重劍往地上一頓,轉身往后走開兩步又轉過來,臉上全是怒容:“劍宗也是欺人太甚!當年三十六宗立法帖的盟會還是他們牽的頭,法帖也是他們的東皇印印下的!什么同氣連枝、守望相助之類的話,還是他們說的!”

“結果現在,跟六部玄教斗起來,都盯上了咱們了!天心派不幫他們的忙,他們就把天心派滅了!?真是豈有此理!我看跟六部玄教也差不多,都是豺狼虎豹!”

拿著細劍的年輕人趕緊說:“牟師兄慎言哪!劍宗的那個元嬰劍仙不是還在這附近嗎?他們神通廣大,要是被聽著了,咱們就不妙了!”

“聽著又怎么樣?!”拿著重劍的牟師兄將肩膀一展,又怒喝一聲。但這一聲之后倒也不再說了,而又走回到坑邊握住劍,又挖起墓穴來。

挖了幾下子,似乎是覺得余怒未消,還是忍不住沉聲開口:“也不急,哼。咱們這回要是找著了東皇印,往后宗門再派人來給取了,事情要是真成了,咱們再有了個掌印宗主,往后就也能練正經了。到那時候,什么玄教、劍宗,咱們跟他們就也沒什么差別了。這么些年總是說隱忍,結果到了如今還不是忍不下去、活不下去?這事早就該辦了!”

拄著槍的人聳了下肩:“早?早的時候劍宗還在幽九淵呢,誰有膽子辦呢?”

拿重劍的牟師兄瞪了他一眼:“陸懷遠,你別總說這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有什么好處?”

陸懷遠笑了笑:“劍俠劍挑玉輪山,一人滅一宗,這事本來就威風,不能說嗎?牟師兄你嘴上說他們霸道,其實心里不一樣想要這種霸道嗎?”

牟師兄將重劍一頓,他身邊那個拿細劍的男子趕緊說:“牟師兄,陸師兄,這個……別吵了吧?人死為大,先把這位天心派的師兄安葬了吧?你看他還死不瞑目呢!”

兩人這才收了聲,再沉默著挖了一刻鐘的功夫,終于挖出個深且長的墓穴,開始給人下葬。

李無相就在草叢中慢慢地后退,重新游回到石縫中,又像個人一樣盤膝坐起了。

這六個人是要去幽九淵找東皇印?聽語氣似乎并不打算拿,而是要先看看“在不在”。

他們是要在真形教的眼皮子底下搞事嗎?但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很自信,應該是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是有所倚仗的。

他們又說三十六宗要開什么盟會、有個什么掌印宗主……那就是三十六宗,似乎也想要奪東皇印了。

可以啊,這些人竟然比自己想的要更硬氣一點,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劍俠劍挑玉輪山、一人滅一宗”這事的刺激——那個拿槍叫陸懷遠的還真挺會說話。

瞌睡就來了枕頭,要這種事真是什么天道命運使然,那今晚它對自己還怪好的呢。

李無相就從腹中取出一粒丸藥在指尖捏碎,將其中漆黑如墨的汁液涂在頭發上抹勻了,再為自己換上了一身月白色的細棉道袍,又往腰間懸了一面巴掌大的銅鏡。如此看起來,就像是個尋常的天心派弟子了。

他側躺在地上,稍過一會兒就聽見了說話聲——

“……這里不錯,就在這兒過夜吧,明天……那邊有個人,噓——”

“……你們看看那人是不是也是天心派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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