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階道域……”
茫茫廢墟之中,獨自一人的王魃,靜靜感受著元神與道域的變化。
“相比道域,元神卻是顯得羸弱了些,若非在云天界乾光洞悟出的‘萬流歸宗’,以元神之虛包容萬象,反以道域推動元神破境,恐怕還無法順利突破。”
“是以如今雖則突破,元神卻還是差了些,不過道域方面……”
感應著元神內道域的蛻變,王魃微微皺眉。
也許是沾染了界海規則的原故,道域之中卻是顯得浮雜了些。
若在去了外面之前,他未必能感受得到,但感受過正常的界海規則,這次卻是明顯能感覺到界亂之海內規則的劣質。
甚至隱隱干擾到他領悟出的正常規則。
“看來這界亂之海,仍非久留之地。”
王魃心中微凝。
有心試試這道域的變化,卻也知道如今這界亂之海內,并無對手能讓他盡情施展。
“不對,倒是還有一人可以。”
王魃驀地心中一動,當下也不遲疑,袖子一震,便甩出了一道身影來。
那身影通身紅赤,隱有神紋束縛,雙眸緊閉,仍在昏沉之中,正是被王魃擒住的智真菩薩。
抬手輕輕一揮。
智真菩薩身上的神紋便即若冰雪消融。
幾乎是在這神紋消融的瞬間,原本雙眸緊閉的智真菩薩便驀然睜開冰冷的雙眸!
雙眸之中,竟是有兩道‘卍’字佛光似是醞釀許久,直射王魃!
射出的同時,智真菩薩身形更是第一時間朝著遠處疾飛而去!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王魃的對手,是以方一偷襲,便立刻頭也不回地逃離。
面對這突然而至的兩道佛光,王魃面色并無多少變化,只是微有些訝然:
“看來你早就清醒過來了,不過……”
身形未動,一道玄黃道域便已經無聲在他面前凝聚而出,將那兩道‘卍’字佛光無聲攔下,隨后微微一轉,這佛光便消失其中。
在‘捕獲’這佛光的同時,玄黃道域便根據王魃所修的道法,迅速解析,卻最終一無所獲……
王魃并無意外。
萬法脈的特點是先學會后分析,而眼前這佛法顯然不在萬法脈已有學會內容的范疇,自然無法解析出其根本。
不過這并不重要。
他平靜地看著遠處奮力奔逃的身影。
青色衣袖在這一刻微微鼓蕩。
旋即便形成了一股無聲無形的龐然吸力!
下一瞬間。
遠處飛遠的智真菩薩,便完全不受控制地極速倒飛而回!
幾乎是復刻了當初王魃第一次遇到北方大菩薩時的場景,轉瞬之中,智真菩薩便已經只若巴掌大小,立在他腳下,神色震撼地抬頭仰望著王魃!
“這、這不可能……”
智真菩薩呆呆囈語,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時過境遷,沒什么是不可能的。”
王魃面色平靜,對于道域的威能,卻是有了大致的認識。
雖只是初入九階,但菩薩境或是渡劫中期修士,怕是已經再無一合之敵……
這便是萬法脈。
即便不曾學會對方的手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卻也有足夠渾厚的底蘊與強橫的力量,壓服對方。
技巧不夠,力量來湊。
而王魃腳下巴掌大小的智真菩薩此刻也終于察覺到了什么,扭頭環顧四周,臉上一點點爬滿了難以置信之色:
“等等,這里是……界亂之海?!”
他本能地抬起頭,看向面前有若高山一般巍峨、充滿了濃濃壓迫感的身影,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了什么,后知后覺,面容滿是震撼:
“你、你是界亂之海的人!?”
“前些年,六道輪回那邊遺失的那批人手……是你做的?!”
王魃神色自若,淡聲問道:
“那么,你有沒有什么想要告訴我的?”
“比如,你是玉壺界出身?”
智真菩薩勉強從太一道人竟是從界亂之海走出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聞言不禁冷笑一聲:
“玉壺界出身又如何?”
“我已皈依我佛,前塵往事皆不過是一場大夢,唯有積攢功德,登臨極樂,方是正途!”
“你也是界亂之海的人,我也勸你一句,佛主神通,廣大無邊……”
王魃目光微冷,眼中鮮少動用的陰神之力一閃而過。
然而智真菩薩眼中,這一刻卻只是微微泛起一抹殷紅,隨即便被金燦佛光照破!
“你想以幻術蠱惑于我?呵呵,卻是癡心妄想!”
智真菩薩冷笑一聲,不吝嘲諷。
王魃冷哼一聲,白玉般的手掌微微一握,無數神紋便在智真菩薩身上浮起,將之捆縛,隨手丟入了袖中。
隨即微微皺眉。
“陰神之力未能起效……是因為不在界內的緣故么?”
當初在進入界亂之海后,他便已經極少動用陰神之力,主要是不太用得上,同時也是因為陰神之力本質上是神魂之道和小倉界部分規則的結合,唯有在小倉界內,借助小倉界施展,效果才最為明顯。
然而他遇到的敵人或是對手皆不在小倉界內,是以這門秘法也便顯得雞肋起來,在與六指神魔一戰中被其輕易破解之后,王魃便少有動用。
如今也是想要從智真口中得到無上真佛具體的消息以及無上真佛僧人的修行法門,是以這才不得不嘗試一番,結果也是不出所料。
“麻煩。”
王魃皺了皺眉頭。
想了下,心神隨即漸漸收回,掐指一算,也注意到了一些異常之處。
“二百余年過去,無上真佛的人,卻并未遣人進來……”
“申師弟應該不會誆騙于我,他在無上真佛內的地位頗高,得到的消息,也應該是有了把握才會提醒于我。”
“還是說,其實已經進來了,只是并未被祖師的‘觀天鏡’察覺到?”
沉吟了片刻,又覺不對。
且不說擒魔道那邊的界海漩渦便是主脈,無上真佛的人想要進來,必定會牽動此處界海漩渦變化。
即便無上真佛的人真的悄無聲息進了界亂之海,所有人皆匯聚于小倉界、玉壺界等周遭,無上真佛的人也必定會與界亂之海的修士們有所接觸。
這般情況下,一旦有所異動,他這里也會第一時間知曉。
“所以,應該是還未到來。”
可能是無上真佛與云天界大戰,波及太多,一時間無有人顧及得上界亂之海這邊,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總之,無上真佛的人,尚未到來。
“既然如此……”
王魃目光微定,心中隱有想法。
當下收起了周圍的陣法,朝著小倉界趕去。
數日之后。
萬法峰上。
“這么說,玉壺界、瀆圣界、雙身界……都不曾遇到無上真佛的人?”
王魃與重淵祖師相對而坐,此刻正若有所思。
“不錯,我這觀天鏡之法,得自云天宗,與云天宗監察界外的陣法乃是同出一源,無上真佛那邊若真有人借著界海漩渦前來,我這邊必定會有所感應,眼下情況,多半是還未過來。”
重淵祖師微捋胡須道。
二百余年過去,重淵祖師徹底煉化了王魃為其求來的八品丹藥,傷勢雖未痊愈,但相比當初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要好轉了許多,面容沒那么枯瘦,也多了幾分血色,此刻親自匯報情況,面色頗為認真。
雖則二人輩分差了十多輩,可在王魃面前,重淵祖師卻也并不敢倚老賣老,甚至這些年與如今小倉界萬象宗門人接觸越多,對王魃的了解越多,便越是肅然起敬。
更多了一份長輩對俊秀后輩的由衷欣賞。
挽天傾者,說起來容易,可又有幾人有這般心氣與能力?
這位年輕后輩起于微末,卻從不知名的角落一步一步走到了臺前,走到了所有人矚目的中心,機遇自不必說,可每一步卻都沒有半點僥幸可言。
“與我所想差不多,不過還是不能懈怠,這邊就有勞祖師費心看顧了。”
王魃點點頭,隨后露出了一抹笑容,兩手端起面前酒杯,向重淵祖師敬了一杯。
“竭盡所能而已。”
重淵祖師笑道。
飲下靈酒,隨后眉頭微皺道:
“界亂之海的出口握在那無上真佛的手里,咱們即便這次能瞞過對方,可如何出去,仍是一件大麻煩事,你心中,如今可還有什么辦法么?”
王魃微微搖頭:
“實力相差如此之大,再多辦法也是無用,無非還是尋機一同離去,再做打算罷了。”
“不過……”
他語氣微頓,目光中似有了決定:
“敵我實力相差雖大,但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壯大自身,永遠不是壞事……我打算為小倉界打破極限,看看有無辦法,能讓小倉界內臨近渡劫境的修士,也能順利跨入渡劫境。”
“打破小倉界極限?!”
重淵祖師不禁目露動容之色。
他雖知曉這后輩門人膽略、氣魄驚人,卻也沒想到對方竟是打著這個主意。
心中既驚且慰,隨后想到關節之處,又不禁神色凝重道:
“界域有極,本是自誕生起便定下的先天之數,如何能夠輕易更改?”
王魃倒也并不意外,界域突破之法,如晁師所言,皆是難得的秘法,重淵祖師不清楚也是自然,笑道:
“若是正常而言,自然沒有辦法,不過若是花費一些代價,逆天改命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卻也需要祖師出力了。”
為小倉界作突破,他也沒有經驗,雖從晁師那里知曉了辦法,但要將一方界域規則進行突破、調整,自然沒那么容易。
除去梳理規則之人,還需要有人定住界域本身的規則。
若是有大乘的修為境界,一人足以,但他畢竟不是。
重淵祖師聞言,臉上卻也多了幾分期待:
“正要見識見識,什么時候開始?”
王魃沉吟了下,很快便有了決定:
“越快越好,不過還要再找一些人來。”
重淵祖師點頭應下。
大半月后。
小倉界外。
看著面前被分離開的九座衛城和蝌蚪狀的界域,跛腳的滿道人微微頷首,轉頭看向王魃道:
“主上,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滿道人雖對這界域突破沒什么研究,但畢竟底蘊深厚,從王魃那里聽來了界域突破的秘術之后便憑借著自身的底蘊,為小倉界的突破做了諸多部署、安排。
王魃聞言,微微點頭。
目光掃過四周。
面色冷傲的重華、恢復冷靜的余禺,以及重淵祖師、齊天祖師、甘雄、喬中煦,和有望突破至渡劫境的一眾修士。
這其中,有天賦卓絕,如趙豐者,也有如姚無敵這樣的界靈……
這些人,包括重華,對于小倉界的突破,其實都沒有什么助益,只因其實力雖強,卻對規則一無所知。
真正能夠幫得上忙的,只有重淵祖師、齊天祖師和滿道人三人。
這也是整個界亂之海內,除去王魃之外,唯三的渡劫修士。
“我玉壺界……曾經其實也可容納渡劫修士,卻仍是無法誕生渡劫修士。”
喬中煦猶豫了下,還是低聲和王魃道。
“界亂之海規則所限,界內即便隔絕了部分,卻也同樣有影響。”
王魃隱有猜測,點頭道:
“不過總要試試才知道行還是不行。”
當下輕喝一聲:
“二位祖師,滿道友……一起!”
說罷。
小倉界表面,不斷變化面容的倉浮子浮現而出,小心將八顆界骸拋飛了出來。
隨后小倉界界膜隱隱開始虛化……
在王魃等渡劫修士和甘雄、喬中煦這樣的妙感境修士眼中,這一刻,小倉界界膜規則清晰可見。
而在趙豐等人的目光中,卻什么也看不出來。
察覺到這些人眼中的茫然,王魃心中微嘆一聲,他已經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只希望他們不要辜負了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
當下探手伸出。
玄黃道域如一道鋒利的尖刀,劃入了界膜之中,將小倉界界膜一一拆解開來,隱隱能夠看到無聲凝立在原處的道場和界內洲陸……
如橘皮被分成三瓣,齊天祖師、重淵祖師、滿道人這一刻紛紛落在這界膜之上,定住界膜上不斷衍變的規則。
王魃見狀,手指輕點。
一顆界骸霎時間膨脹開來,如同一座枯槁的界域。
無數規則霎時間從這界骸中張開,絲絲縷縷,迅速與小倉界界膜規則絞合在一起,有的部分卻彼此拮抗,糾纏、抵觸……
王魃微微伸手,以玄黃道域內的規則,微作調整,將不需要的規則斬落,理順了界骸與小倉界間的一應牽扯。
隨后第二顆、第三顆……第八顆。
在王魃的梳理之下,規則交織、扭曲、補充、成長,小倉界界膜上的規則,越發細密、精深、玄奧……
界膜迅速擴大。
四周的修士們看著這一幕,也終于有人若有所思,隱隱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直至某一刻。
小倉界界膜徹底融入了八座界骸的規則,滿道人和二位祖師也同時松手。
一瓣瓣‘橘皮’在倉浮子的操控下,開始無聲合攏。
四周早已準備好的海量混沌源質更是迅速涌入其中。
眼見界膜便要徹底匯合,王魃忽地心頭微動,抬指一彈,將斬落下來的諸多規則彈入了界內。
遠處重華目光微動,隱有所覺。
而便在這一刻,界膜終于完全閉合。
濁氣排出,似有雷鳴。
只是相比之前,此刻的小倉界卻是大了數倍。
原本的蝌蚪狀,也變成了圓盤狀。
“成了!”
倉浮子從界膜之上浮出,不斷變化的面容上皆是狂喜之色:
“大界!”
“我成大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