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隊總部,一間會議室內。
方潔霞聽著錄音筆播放出的聲音,眉頭越皺越深。
半個小時前,在家休息的她被緊急叫回到警隊總部,然后就直接被帶到了這間會議室,拿到了現在她手上的這根錄音筆。
一個高級督察,陷害、非法扣押,殺人,這么多罪行結合在一起,如果被曝光,對于警隊的形象將會有很大的影響。
雖然能聽出一些拼接的痕跡,但是根據一線部門傳回來的消息,仁義社龍頭常春確實死的,而且殺死他的子彈,根據彈道分析,可以確定是點三八發射出來的,只是還要拿到黃子杰的點三八,才能確定是不是黃子杰的那把點三八射出的。
另外,高晉、眼前的這個華超,也都被黃子杰抓過,這些事實與錄音一結合,哪怕錄音有瑕疵,那也很難質疑了。
現在只要等投訴科那邊把黃子杰經濟狀況的調查報告做出來,基本就能百分百證明這段錄音的真實性。
聽完所有的錄音后,方潔霞放下手中的錄音筆,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華超,緩緩說道:“華先生,你也算是我的前輩了……”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足夠警隊查出華超是臥底這件事。
只是方潔霞這句套近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華超打斷:“madam,前輩當不起,我勉強就是警隊的一顆廢棋,同你們這些未來之星沒法比的。”
“華先生,你拿這根錄音筆來警局,沒有送去電視臺,就說明你還是心系警隊的……”
方潔霞的話還沒說完,再一次被華超打斷:“madam,我都被警隊忽悠十多年了,你就別再忽悠我了,你就直接說,這份錄音,能給我換什么好處。”
“華先生,你想要我們警隊為你做什么?回歸警隊?”
方潔霞經過陸耀文的調教之后,顯然進步了很多,現在說話的時候臉上都是帶著笑容,雖然這笑容有點假……
“被警隊坑了十多年,我還要回歸警隊,那我真是腦子發瘟了,警隊幫我洗底,把我以前的檔案全部刪掉,另外,我臥底了十七年,警隊每年給我十萬港幣,一共一百七十萬港幣的補貼,我要去國外生活。”
華超將自己的要求說了出來。
現在的他外面雖然平靜,但內心卻極為的忐忑,雖然陸耀文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警隊一定會答應他的條件,但華超還是很慌。
“華先生,我要和我上司商量一下。”
方潔霞沉吟片刻后,看向華超開口說道。
“可以。”
華超緩緩點了點頭。
方潔霞起身離開會議室后,掏出手機撥下一個號碼。
“蕭sir,是我,他已經提條件了……”
方潔霞將華超的條件向公共關系科高級警司蕭應榮復述了一遍。
“方警官,先說說你的意見?”
電話那頭,蕭應榮淡淡說道。
“蕭sir,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首先要提醒你一句,華超是一名臥底十七年的警察,他的身份,再加上他上交給警隊的錄音,對我們警隊造成的影響將會翻倍。”
“一個在社團冒死臥底十七年還不能回歸警隊,另一個貪贓枉法,惡事做盡卻能當上高級督察,兩者一對比,市民會覺得是哪里出了問題?”
方潔霞緩緩說道。
“方警官,你的意見是答應華超的條件?”
蕭應榮聽完方潔霞的話后,開口問道。
“是,幫華超洗底本來就是我們警隊應該做的,一百七十萬補貼……”
說到這里,方潔霞微微一頓,接著繼續說道:“警隊的聲譽是花錢買不到的,”
“好,方警官,我馬上把你的意見向大sir匯報。”
蕭應榮顯然也是職場老油條,一定要下屬給出一個準確的意見,才肯做出決定,妥妥的不粘鍋。
一分鐘后。
蕭應榮向方潔霞傳達了公共關系科警司陸明華的意見,同意華超的所有要求。
在掛斷電話之后,方潔霞重新回到會議室,對華超說道:“華先生,警隊答應你的所有要求,我們會幫你洗底,刪掉你之前的檔案,也會給你一百七十萬港幣補貼。”
原本華超的心情還非常忐忑,但當聽到方潔霞的這句話后,他反而坦然了,一切真的就如同陸耀文說的一樣。
“madam,這些都是我應得的,我就不同你說謝謝了。”
華超一臉平靜,緩緩站了起來,接著,他似乎想到什么:“我的人拍到的照片,這個黃子杰應該是去見什么人,不過細節我也不知道,你們警隊慢慢查吧。”
華超將邱剛敖在江仔記拍的照片底片推到了方潔霞的面前,隨后轉身離開。
只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華超扭頭看向方潔霞,淡淡說道:“madam,你從始至今都是叫我華先生,說明你心里根本就沒有把我當警察,或者說,你們這些做辦公室的,從來都沒有把我們這些臥底當自己人。”
說罷,華超頭也不回的離開,只剩下方潔霞愣愣的呆在原地。
第二天凌晨,港島總區O記全體出動,將整個仁義社的場子全部拉燈,雞精、新界飛、鐘孝禮三人以及其余各大頭目全部被抓捕回警署。
也就在當天上午,華超乘坐最早的航班前往澳洲和自己妻兒團聚。
兩天之后,沒有實際罪證的雞精與新界飛兩人被保釋出警局。
“阿公死了,華超失蹤了,湯米至少要蹲十年八載,仁義社的坐館,就我們兩個人爭了。”
走出警局大門后,新界飛看著雞精,笑著說道。
“先把陸耀文給扛過去吧!”
雞精淡淡說道。
就在這時,兩名距離雞精、新界飛不到十米的路人突然拔出腰間的黑星,對準雞精和新界飛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
眨眼間,雞精與新界飛兩人就倒在血泊之中。
這兩名槍手很快就被附近巡邏的差佬抓住,一番審訊之后,兩名槍手交代他們是通過大圈仔黃文的路子來的港島。
等到警察去抓黃文的時候,聽到風聲的黃文早已經跑路,但警隊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他們在方潔霞上交的那卷底片里找到了黃文的身影,同時照片里還有黃子杰的身影,一切似乎形成了一個閉環。
當天下午,港島總區重案組警司羅沛權的辦公室內。
“怎么,不愿寫報告,要不要我換個人寫?”
羅沛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重案組高級督察季業龍,笑著問道。
“羅sir,我總感覺這起案子沒有這么簡單,一切都太順了,而且其中有個最不合理的點,黃子杰殺常春,為什么要用點三八,他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殺的嗎?”
季業龍皺著眉頭說道。
“季sir,你不如再想深一點,為什么黃子杰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羅沛權淡淡說道。
“羅sir,你既然知道……”
季業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羅沛權打斷:“季sir,你不是傻瓜,我也不是傻瓜,警隊的長官們都不是傻瓜,但有些事,我們最好就是裝傻。”
“那個讓黃子杰失蹤的人,已經把一切都鋪好了,市民看到了黑警被處罰,我們破案立功,皆大歡喜。”
“羅sir……”
季業龍還想爭一爭,只是這一次,羅沛權的笑容一斂:“季sir,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不愿寫報告,我可以換個人寫!”
“羅sir,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馬上就去寫報告!”
季業龍有正義感,但不強,相比查明真相,他還是更喜歡升職加薪。
在雞精、新界飛被槍殺后,整個仁義社群龍無首,早已經準備多時的陸耀文立刻動手,幾乎一個晚上,就把仁義社在灣仔的場子掃了個七七八八,很多人當場就選擇了過檔到陸耀文的門下。
而后,陳敏紅和陳耀興也加入到這場‘饕餮盛宴’之中,在灣仔、東區存在了二十多年的仁義社,僅僅兩個晚上,就徹底在港島消失。
在仁義社覆滅的第二天上午,深水涉,一棟老式公寓樓內。
鄧威、鬼奀、林懷樂三人相對而坐。
“阿樂,昨晚灣仔那邊的消息,你聽到了吧?”
鄧威看著阿樂,緩緩開口說道。
“聽說了,阿文好本事,又拿下了一大塊地盤,聽說仁義社一半的人都直接過檔到了他的門下,現在他已經是我們和聯勝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了。”
林懷樂臉上雖然掛著笑,但眼神里卻沒有一絲笑意。
“吹雞已經住進醫院一個星期了。”
鄧威淡淡說道。
“鄧伯,你的意思是?”
林懷樂的眼神一閃。
“一個星期,再重的傷也應該好了吧?我想陸耀文應該沒什么理由再拒絕我們探望吹雞了吧?”
鄧威緩緩說道。
“鄧伯,陸耀文在醫院肯定布了后手,如果我們還去探望吹雞,那就落了下乘,中了陸耀文的計。”
在鄧威的話音落下后,林懷樂立刻開口說道。
“阿樂,你有什么想法?”
在聽到林懷樂的這句話后,鬼奀立刻開口問道。
“我的意思,直接召集社團的叔父開會商量怎么選龍頭,如果吹雞還有意識,陸耀文一定會想方設法讓他出面阻止。”
“如果這種情況下,吹雞都沒法出面,那就說明吹雞要么已經死了,要么就失去了意識,不管是那種情況,我們都能繼續選龍頭!”
林懷樂緩緩說道。
“阿樂,好辦法,我們之前那么被動,就是因為一直跟著陸耀文這小子的節奏走,你這招直接破了陸耀文的主動權,讓他跟著我們的節奏走!”
鬼奀聽見林懷樂的話后,瞬間眼神一亮,臉上立刻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阿樂,你這個計劃,應該還沒有說完吧?”
與鬼奀的興奮不同,鄧威沉吟片刻后,淡淡說道。
“是的,鄧伯你猜的不錯,這個計劃光靠我們還不夠,還要加上大D,才能形成對陸耀文的絕對優勢。”
林懷樂笑著說道。
“大D和我們一向不對路,他會幫我們嗎?”
鬼奀眼神里閃過一絲擔憂。
“奀叔,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找大D談。”
林懷樂依舊是一臉的笑容。
“好,阿樂,你馬上去找大D談,只要大D那邊點頭,我馬上召集叔父開會,一定要逼陸耀文把他的底牌亮出來!”
在林懷樂的話音落下后,鄧威立刻下定了決心。
另一邊,九龍城區。
“屌他老母,當初就不應該收肥叔這個撲街過門,愛蓮那個女人絕對是瘋了,哪有這么打的,這幾天,我們光是湯藥費、安家費和保釋金都花了四百多萬,那女人的損失肯定更多。”
“再這么打下去,我們九龍城區堂口要成和聯勝第一個破產的堂口了。”
和聯勝九龍城區話事人羅邦現在的火氣很大。
“邦哥,你記不記得前段時間,火牛和傻強的那場仗?”
在羅邦的話音落下后,站在他身旁的男人,也是他的頭馬鼠強立刻開口說道。
“陸耀文說和的那場?”
羅邦立刻想了起來。
“是的,我聽說陸耀文已經吃下了灣仔仁義社一大半的地盤,勢力又膨脹了不少,如果我們能請陸耀文幫我們的忙,恒記不足為慮。”
鼠強說完這句話后,又補充了一句:“大哥,整個和聯勝,現在只有陸耀文可以幫我們。”
在聽見鼠強的話之后,羅邦的眼神一亮,沉吟片刻之后,拿起手機,撥下了陸耀文的號碼。
“阿文,是我,九龍城的羅邦。”
電話接通后,羅邦笑著說道。
“邦哥啊,有什么吩咐?”
電話那頭,陸耀文在聽完羅邦的自報家門后,立刻明白,這位地區話事人是被打怕了。
“阿文,我哪敢吩咐你?我是有事相求啊。”
羅邦連忙說道。
“邦哥,你說話太客氣了,都是一個社團的兄弟,說什么求不求的,想讓我做什么,直接說就好了。”
‘義薄云天’陸耀文再次上線。
“阿文,我也不怕丟人,我現在是真的被愛蓮這個瘋女人給打怕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上輩子殺了她全家,還是這輩子挖過她祖墳,她是不計成本的和我打,我現在都已經花了四百多萬了。”
“媽的,我現在后悔死了,洪泰肥叔的那幾個場子,一個月也就收個十來萬的保護費,四百多萬,等我躺棺材里都賺不回這么多錢。”
“阿文,你現在兵強馬壯,我不求你借兵幫我,你出個面,幫我找愛蓮說個和,給我留點面子就行。”
如果不是還要面子,羅邦都想立刻把肥叔逐出自己門下,愛去哪去哪。
“邦哥,做兄弟,在心中,既然你開了口,這個忙我一定幫,等會我就去找愛蓮,當面和她談!”
陸耀文將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響。
“好好好,阿文,謝謝你,只要你能幫我過這道關,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兄弟。”
見陸耀文這么爽快,羅邦感動的都要哭了。
“邦哥,等我好消息吧。”
陸耀文笑著說完這句話后,掛斷了電話,接著撥下了愛蓮的號碼。
“愛蓮姐,龍頭位置應該坐穩了吧?我們和聯勝九龍城區的話事人都已經被你打的懷疑人生了。”
電話接通后,陸耀文笑著說道。
“羅邦那家伙終于找你幫忙了?”
愛蓮立刻明白了陸耀文的意思。
“還是愛蓮姐聰明,一點就通。”
陸耀文笑著回道。
“直接說和嗎?要不要打一場表演一下?”
愛蓮繼續追問道。
“哇,愛蓮姐,有金主也不能這么浪費錢吧?”
陸耀文說到這里,臉色一凝,語氣也是冷了三分:“還是說,你手下有不聽話的滑頭,想讓我幫忙清理一下?”
“那倒沒有,只是打一場效果不是更好嗎?羅邦肯定對你感激涕零。”
愛蓮笑著說道。
“不需要了,我現在兵強馬壯,又有你這個‘女瘋子’在旁邊盯著,羅邦只要腦子別進水,就知道自己該跟誰。”
陸耀文淡淡說道。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愛蓮點頭應道。
一個小時后,陸耀文就再次接到了羅邦的電話。
“文哥,愛蓮剛剛同我打電話,說看在你的面子上,同我說和,文哥,太謝謝你了,以后只要你開口,只要我能幫上名,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羅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對陸耀文的稱呼。
“阿邦,我之前就同火牛說過,我這個人,從來都是為兄弟、為社團。”
陸耀文笑道說道。
“文哥,你為兄弟、為社團,我們整個九龍城堂口都看的好清楚,不管以后發生什么,我們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羅邦就差明著說,文哥,我要你拿龍頭棍!
“阿邦,你能這么想,我就太開心了,我們出來混,別的不行沒關系,眼光一定要行,做錯了事還能補救,站錯了隊那就真的糟糕了。”
陸耀文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九龍城區與觀塘區挨的近,羅邦與朱兆坤的關系應該也很不錯,在羅邦與愛蓮‘說和’后沒多久,陸耀文又接到了朱兆坤的電話。
結果很明顯,陸耀文又一次為兄弟、為社團,再次獲得了朱兆坤的全力支持。
而在與羅邦,朱兆坤‘說和’之后,愛蓮撥下了王波的手機號碼。
“波叔,今天晚上能不能勞煩你走一趟,我在我們恒記的陀地等你。”
聽見愛蓮的這句話,電話那頭的王波瞬間明白了愛蓮的意思,臉上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好,愛蓮,晚上我一定到。”
“那到時候我就恭候波叔的大駕了。”
愛蓮雖然是笑著說的這句話,但她的眼神之中,卻沒有半絲笑意,全都是冷漠。
與此同時,一輛銀色捷豹轎車緩緩停在了荃灣一間茶樓外。
很快,一身灰色西服的林懷樂走進了這間茶樓。
看著不遠處,坐在窗戶旁的大D,阿樂笑著喊道:“大D。”
“阿樂,坐。”
大D瞥了眼林懷樂,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