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來在了皇宮城外。
趙祈安下了馬車,只身一人入了皇宮。
東華門后,早有太監等候,見了趙祈安后,上前迎接。
“駙馬爺,請隨咱家來。”
趙祈安在太監的帶領下,沿著宮中的廊道前行。
宮墻高聳,琉璃瓦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路過的宮女太監們見到駙馬,紛紛行禮避讓。
一路來到養心殿外,引路太監轉過身來,客氣得對趙祈安說道:“駙馬爺在此稍候,咱家進去通報一聲。”
“公公自便。”
趙祈安在養心殿外等候,整了整身上衣冠。
當引路太監進入殿中,沒過一會,就聽得殿中有太監尖著嗓子喊道:
“宣,駙馬趙祈安覲見!”
守在殿門口的宮中禁衛這才拿開交叉的長戟,推開了宮門,朝趙祈安躬身行禮。
趙祈安昂首踏步,朝著殿內走去。
……
趙祈安剛進入殿中,還未轉過屏風。
只聽得屏風后的屋中,有細細聲音傳來。
“嘎吱、嘎吱……”
“啪嘰、啪嘰……”
這聲音,似是猛獸咀嚼。
又有狼吞虎咽之聲。
殿內有異香飄來,讓人聞之不由食指大動。
恰在此時,只聽得殿中有一聲不耐的聲音響起:
“撤去,撤去,朕欲與駙馬同食,遮得這么嚴嚴實實作甚?”
“是,殿下。”1
趙祈安繞過屏風,步入殿中,幾名宮婢正拿著布屏風從他身邊退下。
他抬頭看向殿中,呼吸不由一滯。
只見殿中,一張足以容納數十人的長桌橫陳當間,一名名宮女魚貫而入,將一道道菜肴擺放在桌上。
桌上珍饈美食多得讓人眼花繚亂,除了豬牛羊魚之類常見的食材之外,還有許多連見都不曾見過的食材。每一道菜都是宮中名廚精心烹調,無論是色香味都是尋常酒家做不出來的。
而在那長桌后,坐著的卻是一座“肉山”。
甚至很難形容那竟是一個人。
接近一丈(約三米)高的身高,腰身竟也有這般寬,四肢竟是與身材一般比例的粗壯,左手握著一整只羊、右手抓著一條不知何種獸類的腿部,左撕一口右咬一口,大快朵頤。5
罪惡之城?
他身上層層疊疊的肥肉耷拉下來,需要好幾個小太監在一旁托著。
席間不斷有小太監飛快得夾著桌上的菜肴,擺放在“肉山”面前的盤子里,方便他食用。1
那“肉山”見到趙祈安進來,這才停下進食的動作,抬頭看來。
身旁的幾名宮婢快步上前,替他擦拭著油膩膩的嘴臉,和手上的油污。3
那“肉山”笑著,與身邊的五侯千歲說道:“朕的愛婿來了。”
趙祈安眼神中的驚色漸漸淡去,逐漸平靜下來。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武皇天子,但每一次見,都是這般的令人印象深刻。3
他上前一步,躬身作揖一拜:“臣趙祈安,見過陛下。”
天武皇并不喜歡別人向他跪拜,所以
“不必多禮,坐。”
趙祈安卻是不為所動,依舊保持著原本行禮的姿勢,低頭道:“臣有事要稟。”
天武皇不以為意,笑道:“天大地大,不過吃飯最大。有什么事一會再談,先坐下吃飯。”
隨著天武皇一揮手,太監很快搬來了春凳,擺在趙祈安的面前。
趙祈安見他這般說,這才坐下。
他的目光掃視了一眼桌上菜肴,眼神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
旁人觀這一桌菜,不過是珍饈美味。
可在趙祈安眼中,這哪是佳肴?分明便是一道道靈力充沛的人間大藥!1
世間難尋的圣藥,有了道行的妖獸……都只是這桌上的一道菜。
哪怕是最尋常不過的一道小菜,普通人吃上一口,都有“血沸而亡”的危險。
天武皇似是沒注意到趙祈安逐漸難看的臉色,依舊和顏悅色道:“你這后生,太精瘦了些,多吃些,多吃些,不必在朕面前拘謹。”
在天武皇的催促下,趙祈安終究是動了筷子。
他目光在身前幾道菜上來回掃視,最終筷子落在了一道肉菜上。
那肉燉得爛糊,筷子一夾便連皮帶肉得夾了一筷下來,絲毫不費勁。
趙祈安將這筷子肉送進口中,只覺得一股異香在口腔中散開。
即便是對口舌之欲淡薄到幾乎無求的趙祈安,也不由在心中贊嘆了一聲。
但下一刻,他突然掩住嘴鼻,鮮血似是噴出般從口鼻而出,順著指縫往下溢著,滴答到了自己的衣擺上。
天武皇不滿道:“身子骨這般弱,連口肉都無福消化,你若是朕親子,朕非得罰你不可。”
“臣……告罪。”
“行了行了,五侯,讓人給他換一份吃食。”
五侯千歲躬身領命,又喚過一名小太監,輕聲低語了幾句。
小太監領命下去,不多會便有宮娥入殿,撤去了趙祈安面前的幾道菜,換了幾道家常小菜,雖也精美,但普通人也能吃。
另有人端來清水與毛巾,讓他潔面。
趙祈安洗去手和臉上的血跡,緩了許久臉上那不正常的潮紅才漸漸退去。
待飯過五味、酒過三巡之后。
天武皇帝停止了進食的動作,對趙祈安說道:“海青進京多少年了?”
這一聲“海青”,是當今陛下對趙祈安的稱呼。
趙祈安雖無官職,但有爵位,因東海趙氏本家所在的海青城而得名,封為“海青子爵”。
但海青城一開始并不叫海青城。
是因為趙祈安得長輩賜“海青”二字為表字,這城方才有了“海青城”的名字。
所以“海青”二字,即是趙祈安的表字,亦是爵名。
只是往日里,甚少有人會這么稱呼趙祈安。
趙祈安放下碗筷,歸整了姿勢,答道:“回稟陛下,有十年了。”
“十年啊……”
天武皇眼神中閃過一絲追憶,笑道:“這般說來,朕上一次親臨東海也在十年前了,這日子過得還真快。”
提及十年前,天武皇親臨東海之事……1
趙祈安面色無改,但低垂的視線,眼神瞬間變得凌厲了起來。
只一瞬,他又恢復常態,低頭道:“對臣而言,恍如昨日。陛下英姿,臣此生難忘。”
天武皇心懷開慰,哈哈大笑:“老了,不比從前。不過那時,朕初見你,對你倒是印象極好。”
他笑得瞇起眼,眼角余光向桌對面那低眉順目的趙祈安看去,說道:
“似你這樣的青年才俊,朕最是欣賞喜歡,若不是如此,朕又豈會非要你來京中給朕當女婿?”
下一刻,話鋒一轉:
“可海青啊,朕就一個女兒可以嫁給你的,如今變成這個樣子,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