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眸底的紫光散去。
趙祈安收了靈識眼的神通,看向大殿中央的姬云睿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忌憚。
搞不明白三皇子的動機,讓他現在對于之前交給二皇子的手段還能不能起效,又能有幾分效果還真不知曉。
幸好,這一次要真正面對著此事的,是二皇子。
真出了意外,怎么也牽扯不到他的頭上來。
趙祈安將九梵清蓮贈給二皇子,主要目的并不是為了幫二皇子對付三皇子,而是為了進一步打破二皇子與吳相之間的緊密關系,讓自己能夠有插手的余地。
順手能擺三皇子一道,自然是好的。
若是不能,對他的影響也不大。
也正因此,趙祈安雖然看出了三皇子獻上的龍有問題,但是卻并沒有想辦法去提醒二皇子,只是靜靜喝著酒,默默看著這殿上的后續。
“真龍現世,大乾幸事!”
天武皇哈哈大笑,隨后吩咐道:“將真龍拉近些,讓朕看看仔細些。”
大殿之上,那負責拉輦車的西漠軍精銳自然不敢不從,拉著輦車離那大殿當中的皇帝寶座更近了些。
誰都沒有注意到,隨著那籠中金龍與皇帝寶座之間的距離拉近,那金龍鼻翼聳動,貪婪得吞食著九梵清蓮的蓮香,眸中原本金黃璀璨的豎瞳漸漸得染上了一絲紅色。
似是一滴血,滴入了瞳仁之內……
當鮮紅侵染了整個豎瞳,金龍突然間仰起頭,發出一聲咆哮:
“吼!”
這一聲龍吼,震耳欲聾,幾乎要將整個大殿的穹頂都給吼穿。
殿中不少老大人被這龍吼一嚇,驚得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上,眼神中滿是畏懼惶恐。
“砰!”
“砰砰!”
那金龍竟是開始撞擊鐵籠,而那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的鐵籠在那怪力撞擊之下,竟是開始彎曲、變形……
到最后,這看似堅不可摧的鐵籠,被這金龍活生生得撞開一道口子。
金龍逃出籠子,龐大的身軀在大殿之中伸展開來,上身直起,吐著信子,用兇戾泛紅的雙瞳死死盯著那皇帝所在的高臺寶座,似是那里頭有什么東西,對它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顯然不在姬云睿和他手底下這些西漠軍的預料之內。
“怎么可能?!”
領頭的那名將軍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他入京之前,早已按照吩咐,將這條“龍”給放了血,按理來說它血氣虧空,哪里有氣力掙脫開這籠子?
可事實已經發生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這名西漠武將反應極快,下意識便去摸向身后。
可今日入皇宮,他的槍早已被上繳了,如今只是赤手空拳的入殿。
他咬了咬牙,當即上前,身子騰空而起,重重一拳打在了那金龍的頭顱之上。
然而這足以開山裂石的一拳,卻只是讓金龍偏了偏腦袋,搖頭晃腦一陣,隨后竟像是沒事一般。
它連看都沒看那武將一眼,目光一直死死鎖在那高臺寶座之上,隨后以極快的速度在這殿上蛇行游走,幾乎瞬息間便爬上了皇帝寶座的臺階。
“護駕,護駕!”
大殿之內,傳來太監們驚慌失措的喊聲。
而姬皓宇卻是暗暗攥緊了拳頭,眼神中隱隱流露出興奮之色。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金龍掀開了遮擋著天子真顏的幕布薄紗,將那肥胖如山的天子身軀暴露在了眾人的面前。
天武皇嘴上、臉上、身上,滿是油污,邋遢得不行。
他眼神微微錯愕,似是也沒想到這樣的變故。
可就在這時,姬云睿不慌不忙的掏出一個短笛,放到嘴邊奏響。
“嗶——”
奇異的笛聲,不知道哪個地方的曲調,但卻莫名有些悅耳。
更奇異的是,那金龍聽到笛聲之時,渾身一僵,停止了動作。
下一刻,這金龍面朝著天武皇,腦袋低了下來,幾乎是匍匐在了地上。
大殿眾人都已經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不知道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在眾人目光之下,那金龍張開嘴,吐出了一枚金黃色的珠子。
天武皇愣了一會,隨后伸手一招,那珠子似是受到感召,飄然而至,在他掌心之上懸停了許久。
而隨后,那之前還在殿前逞兇的金龍,在眾目睽睽之下,身軀從頭部開始一點點石化。
短短三息之間,那剛剛還生機勃勃的金龍,竟是肉眼可見得化作了龍形的石質雕像。
“陛下,真龍獻珠,您就是真正的真龍天子啊!”
大殿之上,不知是誰激動得大喊了一聲。
隨后,文武百官似是反應過來,紛紛跪倒在地,高聲疾呼:“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天武皇手握龍珠,感受著珠子上傳來的溫潤手感,愣了許久,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真龍獻珠,朕乃天定的真龍天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著大殿內齊聲高呼,整個麒麟殿都仿佛陷入了轟動之中。
而趙祈安扶著額。
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姬云睿要獻的不是龍,他要獻的……是一段傳說!
如同前世神話之中,伏羲遇龍馬獻河圖、大禹遇神龜獻洛書一樣。
內城輜車側翻,真龍顯現在眾人面前……現在想來說不定都是故意的,就是為了造勢。
而在那條金龍身上留下的手段,恐怕是關鍵時候操控金龍吐珠獻禮的。
姬云睿不會讓這條假龍落到天武皇手中,自然也就不怕他看出來龍是假的。
就算真被天武皇識破,也不要緊,陛下肯定是不會主動揭破的,畢竟哪個皇帝不喜歡給自己加一點神話色彩?
趙祈安瞥了一眼姬皓宇那邊,只見這位二皇子此刻如坐針氈,整個人汗如雨下,不住得拿著繡帕擦著汗。
到最終,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咬牙站起,在殿中群臣高呼萬歲之時,發出了不一樣的聲音:
“父皇,自古以來,九州唯有真龍的傳說,卻無人親眼見過。如今三弟就那么巧獻上了真龍祥瑞,難道您就不覺得蹊蹺么?”
此言一出,殿內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整個殿內,變得鴉雀無聲。
這氣氛的變化,讓姬皓宇心頭一顫,眼角余光瞥向了身后群臣。
可他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在看著他。
姬皓宇下意識得看向趙祈安,但這一次,就連趙祈安看他的眼神都帶著些許的憐憫。
這、這是怎么了……
這計劃不是海青告訴我的么?他為何這般看我?
而且萬壽宴前,他已經與不少親信大臣說好,只等他振臂一呼,他們就該聲援自己了。
可為何現在一個人都沒動彈?
為何一個人都沒有附和我的話?
在他慌亂之際,只聽得上頭皇帝寶座,傳來隱隱含怒的聲音:
“哦?這般說來,朕這真龍天子,也是假的?”
姬皓宇頓時嚇得呆若木雞,整個人都癡傻了一般,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趙祈安眼看著這一幕,不由輕嘆了一聲。
他也不知道該說姬皓宇什么好,這位二皇子就沒有看出如今局勢已經變了么?
原本只是這條龍是真是假的矛盾,現如今明眼人都看出來三皇子意圖為天武皇造勢,這矛盾已經轉化到了天武皇本人的身上。
龍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沒人敢說天武皇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
所以這條龍……假也是真。
姬皓宇額頭冷汗直滴,深深把頭埋下:“兒臣……不敢。”
也就在這時,國師的聲音自殿中響起:“這龍珠,是真的。”
嘶……
趙祈安輕嘶了一聲,詫異得看向那高臺寶座。
國師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那假龍吐出的,是真正的龍珠?
還是說,她只是為了讓天武皇挽住面子?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當國師發話的那一刻,金龍獻珠之事,也就一錘定音了。
天武皇有些慍怒道:“還不退下。”
“這、這……”
姬皓宇顯然沒有料到這個結果,瞬間變得六神無主。
他目光看向身后眾人,可往日里對他不斷表忠心的官員此刻對上他的目光,卻紛紛低下了頭。
而他的外祖,左相吳庸,更是在他求助目光投來時,只顧著低頭喝酒,置之不理。
到最后,還是趙祈安朝他暗暗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退下來再說。
姬皓宇頓時臉色一暗,作揖告罪道:“是兒臣失言了,兒臣告退。”
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頹廢了下去。
這一次萬壽宴,他丟人丟大了!
但不管二皇子現在心情如何,萬壽宴還得繼續。
三皇子之后,便是四皇子姬青空。
只不過經過“真龍獻珠”之事后,殿前眾人的心思都已經有些渙散了,時不時低聲交流著,并沒有太多人關注姬青空獻上了什么禮物。
姬青空上來便行了跪拜大禮,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之后,朗聲道:“父皇,兒臣恭祝父皇萬壽無疆。今日兒臣所獻之禮,雖非稀世珍寶,卻飽含兒臣對父皇的拳拳孝心與深深敬意。”
說不是稀世珍寶,還真不是。
原本姬青空在萬壽宴上準備的壽禮,是趙祈安為他準備的一柄神兵。
大乾九州記錄在案的神兵,只有天罡譜三十六件。一件神兵的價值,可想而知,作為壽禮,不算寒顫。
趙祈安倒是沒想賴賬,可自從阮玉之事過后,本以為那姬青空會像條癩皮狗一樣來府上討要他的“賞賜”,可沒想到的是,那日過后姬青空竟是直接在他面前不出現了。
這段時間,他竟是老老實實待在皇宮里,待在他自己的太和宮中,哪兒都沒去。
這還真是稀奇了,這還是那位沉迷享樂的四皇子么?
姬青空的壽禮呈上,確實不是什么貴重之物,而是他自己畫得一副百女圖。
該說不說,貞貴妃誕下的這對兄妹,雖然正道不走,但是兄妹二人一個書畫儼然大家之風,一個歌舞名冠京都城,都是有所長處的。
只是那畫上女子,雖是惟妙惟肖,但皆是搔首弄姿,透著紙張都能感受其中魅惑。
此畫一拿出來,殿上不少人都笑出了聲。
天武皇笑罵了一句:“胡鬧!不過念在你一片心意,這畫朕收下了,下次可不許了!”
他對于這對兄妹,素來是寬容的,再加之心情不錯,揮揮手示意五侯千歲去收下畫作,也就不談此事了。
皇子之后,有幾位鎮國托人送了禮來,隨后是兩位公主。
但這些禮物雖是貴重,可在今日有九梵清蓮這般奇寶、還有金龍獻珠這樣的奇事之前,倒也乏善可陳。
一直到德靈公主獻完壽禮,趙祈安整了整衣冠,起身來到御前。
“陛下,今日陛下壽辰,臣特來獻上薄禮,愿陛下洪福齊天,龍體康泰,江山永固。”
言罷,趙祈安深行一禮。
與此同時,幾名宦官抬著一口口箱子,小心翼翼得放在了殿中。
那箱子粗略一眼,便是十幾口之多。
殿內原本都已經心思不再的達官顯貴們,這個時候也不由得紛紛看了過來。
作為大乾首富之家的東海趙家為陛下準備的壽禮……還是值得一看的。
只不過這么多箱子,趙家這究竟是準備了什么?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太監們打開了趙祈安帶來的箱子。
可隨著箱子打開,殿前眾人卻是一陣失望。
那十余口箱子里,竟然裝得全是書!
這書……即便全是孤本、珍本,又能值幾個錢?
眾人大失所望,只覺得趙家未免太過小氣了一些,就不怕惹惱了陛下么?
而姬皓宇看到趙祈安獻上的那一箱箱書,卻是心情復雜:
“海青定是因為將原本的壓軸禮贈給了我,倉促之下他又該上哪找合適的壽禮去?”
“可我還將事情搞砸了,我真該死啊!”
他心中又是感動,又是自責,只想著一會若是父皇發了怒,自己定要為海青說話才是。
天武皇倒是沒生氣,只是看到趙祈安送來的是一箱箱書籍,好奇問道:“趙海青,你送的是些什么書?莫不是什么天書閣未收錄的武道絕學?”
這般一說,殿中眾人倒是暗自點頭。
如此說來,倒是合理了。
就連天書閣都未收錄的武道絕學,若是有這么多,也算得上是一件重禮,雖然對于自己這些達官顯貴來說沒什么用,可架不住陛下喜歡不是?
那看來趙家是準備在陛下喜好上入手,準備投其所好?
趙祈安微微一笑,賣了個關子:“陛下何不親眼看一看?臣敢打賭,陛下會喜歡的。”
天武皇有些狐疑,吩咐五侯千歲取幾本過來。
待到書籍取來,有宦官接過書籍準備讀給天武皇聽,可一翻開,卻是面露了難色:“陛下,這……”
“何事?莫非上頭內容生澀難懂不成?”
天武皇有些不滿,隨后吩咐人親自拿到他面前給他看。
可他這低頭一看書中內容,卻是輕咦了一聲。
緊跟著,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當中。
趙祈安站在殿中,微微笑著,并不著急。
片刻之后,天武皇低沉的聲音響起:“這些書……你從何而來?”
殿中不少人,聽出了陛下語氣的不對。
那不是欣喜,也不是嫌棄,而是——
嚴陣以待般的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