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如水入油鍋,沸騰喧嘩。
五侯千歲從高臺寶座上繞過屏風,來在班列最前,喝道:“肅靜!”
一連三聲喝罷,朝堂上方才安靜了下來。
屏風之后,天武皇語氣依舊平和,出聲詢問道:“李卿此言,可有證據?”
“有!”
李勝天從懷中拿出冊子與書信,雙手奉上:“荊州東陽郡郡守盧懷慎,雖身不由己被迫與荊州官僚同流合污,但心中仍有一分公義尚在,將這些年來荊州官僚賄賂左相之事詳盡記錄在此名冊之中,陛下一觀便知。”
“除此之外,臣手中有前中書舍人、德靈公主駙馬林文旭與救世教總舵舵主許華文親筆往來之書信,鐵證如山!”
五侯千歲步下高臺,來在了李勝天身旁,將他手中證據拿過,隨后回到高臺之上,將證據呈給了天武皇。
天武皇還在翻閱之時,李勝天納首便拜:“如今東陽郡守盧懷慎就在宮外,陛下若是不信,可召其前來,御前對峙!”
一時間,朝堂氛圍緊張了起來。
巡天少將軍當朝發難左相,如此言之鑿鑿,看來手中證據必定是如山鐵證,容不得半邊辯駁。
若是鐵證坐實,恐怕左相的處境就要變得岌岌可危!
可左相何許人也?
大乾第一權臣!
門生故吏遍布朝堂各部,吳黨黨朋把持朝中要職,跺跺腳就能讓整個京都城都震上三震的人物……他會無動于衷么?
“陛下!”
朝堂諸公之中,很快便有人走出班列,躬身答道:“吳相國功高勞苦,此必奸人陷害!望陛下明察!”
隨著有人開口,更多的人便出列發聲:
“陛下,如今事情不明,陛下不可因巡天監一言蔽之!”
李勝天勃然大怒,扭過頭朝身后出了班列的群臣怒道:“若非鐵證如山,本將怎會告在御前?不說其他,那林文旭如今已被射殺,死之時與救世教教徒混在一起,此事天元郡中人盡皆知,莫非這也是假的?”
有官員立刻反駁道:“那也只能說明林文旭勾結救世教,可林文旭如何代表得了左相?此只林文旭個人行為,牽累不到他人!”
那官員朝著高臺之上,躬身行禮:“陛下,臣以為巡天監欲借此事,打壓吳相國,請陛下另尋欽差,徹查此事!”
“請陛下另尋欽差,徹查此事!”
吳黨眾官出列,俯首請命。
天武皇沉默良久,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不言的吳庸身上:“吳卿可有話要說。”
“吳卿。”
“吳卿?”
天武皇一連喚了幾聲,吳庸方才抬起頭,眼神迷茫地看向周圍。
“臣……”
他雙手持禮,正要走出班列,可剛要開口說話時,只覺喉間一甜,猛地一口血咳出。
下一刻,吳庸只覺得眼前發黑,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直挺挺得朝著身后倒去。
“砰!”
年邁的身軀終于是支撐不住,重重倒在了地上。
“吳相國!”
“左相大人!”
班列之內一陣驚呼,不少人忙是上前查看攙扶。
屏風之后,傳來一聲輕嘆。
隨著吳庸在御前昏厥,朝會被迫中止,百官都被請離了金鑾殿。
但沒有一個人離開皇宮,都聚在金鑾殿外,憂心忡忡得議論著。
“你們覺得左相這是真昏厥了?還是借昏厥拖延時機?”
“你沒看到咳出那么大一灘血來?必是真昏厥了!”
“左相也已八十高齡,恐怕身體是支撐不住了……”
“若左相真出了事,那我等……”
“唉。”
趙祈安聽著周圍人憂心忡忡的討論聲,方才察覺這朝中有多少人與左相吳庸牽連頗深。
他看著太醫們進進出出,面色無不是無比凝重,心中隱隱猜測吳庸的情況恐怕不是很好。
過了片刻,五侯千歲從殿內走了出來,眾人頓時紛紛圍聚了過來。
五侯千歲高聲道:“今日朝會中止,諸位大人都散去吧。”
“五侯爺,吳相國如何了?”
這是如今眾人心目中最是著急的問題。
吳黨之人也好,中立派也好,五府武官也好……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這件事。
五侯千歲環視眾人,搖了搖頭:“吳相急火攻心,加之上了年紀,中風了。”
“中風?!”
“怎會如此?吳相國素來身體硬朗,不見病癥,怎會突然中風?”
“可還有醫治希望?”
五侯千歲面對眾人焦急的詢問,面無表情道:“諸位大人還請散去,吳相之疾,我與眾位太醫自會傾力出手,但生老病死,乃是天數,能否治好,實屬未知。”
說完之后,他不再理會眾人,轉身朝著金鑾殿中走去。
殿外百官不由面面相覷,一時間長吁短嘆聲不絕于耳。
從皇宮中出來,趙祈安心中總有一股古怪的荒謬感難以消散。
堂堂權傾朝野的吳庸,沒有死在黨政爭斗之中,沒有因失了圣眷而倒臺,也沒有因為大乾諸多弊端爆發而難保自身……竟是敗在了中風么?
可仔細想想,吳庸不修武道,拋去左相身份,也不過一普通老者,如今八十多歲高齡,突然中風似乎也是正常之事。
但這讓趙祈安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他為了對付左相,離間二皇子與左相,拉攏揚州黨,暗中與吏部天官秦德勝聯合,甚至準備不惜將威武侯推到臺前來操刀此事……
諸多布置,諸多手段,結果還不等真與吳庸對擂,吳庸自己就因為身體原因先行倒下了。
這……難道不荒謬么?
趙祈安扶了扶額頭,一時間不知該是喜是悲。
就在他心情復雜得離開皇宮,準備乘坐馬車回府時,卻發現有一輛馬車早早停在了自己馬車旁。
等到趙祈安過來時,那輛陌生馬車的車廂窗子掀開一角,露出吏部天官秦德勝那張臉來。
“海青伯,上來說話。”
秦德勝朝他揮了揮手,示意趙祈安來他車廂內說話。
趙祈安輕嘆了一聲,如今左相雖是中風,但后續能否重新執政尚且未明,這個節骨眼秦德勝就已經坐不住了。
他也沒有推脫,徑直朝著秦德勝的馬車走去,撩開車簾入了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