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臨走到正堂的外面,天色已經是下午,馬上就是傍晚。
按理來說,這個點是不應該有香客的。
姜臨本以為是敖潤處理好了自己的事情之后,就火急火燎的來了。
可誰知,等到姜臨打開道觀大門才發現,并不是敖潤,而是一位真正的香客。
“敢問這里是否有一位玄應道長?”
香客是一位老婦人,拄著拐棍,身后跟著一個丫鬟,老婦約莫五六十歲的年紀,花白的頭發,但精神頭卻不錯,穿著得體,手中的拐杖在太陽照耀下,流淌著溫潤的光。
姜臨雖然不太懂,但也大致知道,單單這一根拐棍,好像就能抵自己半個道觀……
“無量天尊。”
姜臨打了一個稽首,說道:“貧道正是玄應。”
老婦人聞言,頓時笑了起來,說道:“果然如張虎所說,玄應道長是一位風姿絕世的少年,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位老婦人說著,身后的丫鬟也在偷偷觀瞧著姜臨,臉頰微微有些發紅。
按照現在的話說,姜臨一個道士,又生的俊秀脫俗,有點“禁欲系”的味道。
“張虎?”
姜臨聞言挑了挑眉毛,沒有多問,只是側身說道:“老夫人請進。”
“叨擾了。”
老婦人微笑著點點頭,在丫鬟的攙扶下,走進了紫微觀內。
姜臨往道觀之外瞅了一眼,只見不遠處停著一頂暖轎,無一處不精致,一看就知道是華貴之家用的。
這位老婦人是什么身份?
姜臨心里想著,領著老婦人來到了正堂之內。
見了那紫微帝君的塑像之后,老婦人正色起來,整理了一下著裝,而后一絲不茍的奉香。
這位老夫人的儀態也很好,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閨秀出身。
而且看起來,對于禮敬神佛之事很有經驗。
等到老婦人奉了香,又命丫鬟奉上五十兩的香火錢之后。
姜臨上前兩步,笑道:“山路難行,眼看就要入夜,老夫人還是盡早成行的好。”
雖然從這老婦人口中聽到了張虎的名字,再加上方才的見聞,知道這位老婦人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但跟姜臨有什么關系?
“不瞞道長,老婆子此來,另有要事。”
老婦人也不隱瞞,單刀直入道:“不知道長可否不吝賜下一杯香茶?”
姜臨想了想,說道:“荒觀殘破,僅有一些粗制山茶,若老夫人不嫌棄,請隨我來。”
“如此甚好,多謝道長。”
姜臨帶著老婦人一路來到了后堂,在靜室內坐下。
“巧兒,去門外守著。”
老婦人對丫鬟說道。
“是。”
丫鬟低眉耷眼的離開了靜室。
老婦人坐在姜臨的對面,也不提茶的事,說道:“好叫道長得知,老婆子本家姓趙,夫家姓吳,道長可稱老婆子吳趙氏。”
“吳老夫人。”
姜臨點點頭,沒有多說,只是等著吳老夫人的下文。
“不瞞道長,此番老婦前來,是因為張虎百戶對我家兒子言說,道長是有修持的真人,這才厚顏上門。”
“貴子是?”
姜臨好奇的問道。
“老婦夫君已經去世,撫養有三個孩子,大兒子在京都為官,二兒子在吳洲做郎將,三兒子在杭州,贍養我這個老母,也在杭州為官,是杭州錢塘縣的縣令。”
“老夫人教子有方。”
姜臨真心實意的夸贊了一句。
三個兒子,有文有武,還有在京都做官的,方方面面都有。
錢塘縣是杭州大縣名城,雖然因為附郭,頭頂的上司離得近,導致“百里侯”的威風薄了三分,但能做到一縣之首,也是一方人杰了。
“道長謬贊了。”
吳老夫人矜持的笑了笑,而后正色道:“張虎百戶就在老婦二兒子手下,來拜見我家三兒子時,為我家引薦了道長。”
“引薦?”
姜臨挑了挑眉毛。
“唉……”
老婦人嘆息一聲,說道:“實不相瞞,老婦有三個兒子,但孫輩卻不如何興旺,尤其是老三家里,只有一個獨子。”
“這孩子雖不聰慧,但也尚且勤勉,如今也不過十五六的年紀。”
“就在月余之前,這孩子突然遭了怪病。”
姜臨聞言,大致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大約是張虎去拜見自家頂頭上司的兄弟,得知了這位吳縣令家里的事,這才想起了姜臨這位在他眼前施展過“神通”的道長。
當然,也可能是張虎說了屠家的事情,才讓眼前的吳老夫人有了上門的心思。
一念至此,姜臨問道:“何等樣的怪病?”
“近月來,我那孫兒好似瘋了一般,將自己鎖在屋內不見人,也不進食,凡有靠近者,他也不傷人,而是以種種方法自殘己身,以此逼的來人退出房間,才肯安靜。”
吳老夫人說到這里,眼睛里已經有了淚水,強忍著情緒,繼續說道:“老婦請了無數名醫,可都辨不出所以然來。”
“如今,也只能每日強行綁縛其身,喂他一副安神湯,可得片刻安寧,趁著此時灌些米粥續命。”
“可長此以往,如何是好?眼看著已經瘦骨嶙峋,命不久矣……”
吳老夫人嘆息著。
“強行綁縛,為何只有一時?”
姜臨有些疑惑,若只是自殘,把周身各處都綁住,便是要咬舌,往嘴里塞個布團,如此,至少不用擔心他傷害自己。
“試過了。”
吳老夫人搖搖頭,悲戚道:“若是時刻綁著他,他會自己憋氣,寧愿憋死也不呼吸一下。”
這……
姜臨聞言一愣,這可有點太狠了吧?
說是怪病,但既然吳老夫人出現在了這里,那么顯然是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反正姜臨是不相信,這位老夫人會搞屠夫人那一套,請來的必然是貨真價實的名醫。
“老婦已經走投無路,這才厚顏來求道長,還請道長大發慈悲,救我那孫兒一救!”
吳老夫人突然站起身,就要跪在姜臨的面前。
“老夫人何必如此?”
姜臨攔著她,輕聲問道:“老夫人試過旁的法子了嗎?那大名鼎鼎的金山寺,不就在錢塘縣內?”(二設,別考據)
“也請過了。”
吳老夫人嘆息道:“我那兒子親自上門,請來了一位大師,可大師看過之后,一言不發,只是匆匆離開。”
嗯?
姜臨有些驚訝了。
金山寺可是真有高人的,或者說,是有修行者存在的。
而佛門修者對這種詭譎之事也算是業務對口。
就連金山寺的大師都避之不及?
有點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