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戾魈,領受敕命!”
青面獠牙,赤發飛揚的六洞大魔展開了身后三翼,漆黑的魔氣驟然之間籠罩了整個普陀觀!
他的臉上帶著嗜血的殘忍笑容,身影仿佛一只巨大的蝙蝠,只是一閃,便飛進了普陀觀之內。
只是在飛進去之前,已經有兩道黑羽悄然浮現,將普成與他的弟子湮滅了在魔氣之中。
既然法主說了一個不留,那就是一個不留!
駝隊的百姓們都呆滯住。
方才的一切說起來慢,但其實不過是短短片刻罷了。
等到駝隊首領回過神的時候,眼前的普陀觀已經被無數的不祥黑炁籠罩,其內傳來隱約的慘叫與哀嚎。
駝隊首領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還沒來得及說,便看到眼前的人影。
青衣的道人站在他的面前,輕聲開口:“老丈,可還記得貧道?”
“您是……大漠之上遇到的仙人!”
老者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這些孩子……”
姜臨點點頭,看向了那三個明顯不對勁的孩子,他皺了皺眉頭,抬手一點。
伴隨著一道神光乍現,原本神色呆滯,眼神迷茫且沒有聚焦的孩子頓時緩緩的回神。
回神的第一時間,就哭了起來。
姜臨點點頭,能哭出來,就證明魂魄皆在,雖然在迷魂陣里待了一段時間,但問題不大。
“這是我們族地的孩子……”
老者看著那三個被其他人抱住的孩子,又小心的看了一眼那魔氣彌漫的普陀觀。
“也是……各位仙人要的法材……”
說著,老者咬咬牙,跪在了姜臨的面前,咬著牙,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仙人!小老兒不知道您的身份,更不知道您為何而來,您用的仙法,也讓小老兒害怕!”
“但是!如果您要殺了這些寺觀的所謂仙人,便是要我們的命,也盡數請仙人拿去!”
說罷,老者便對著姜臨叩頭不止,一個接著一個。
身后的其他人,也不約而同的這般做。
姜臨看著眼前的百姓們,卻沒有第一時間去阻止,反而是坦然接受。
直到那老者已經滿臉是血,才抬手制止了老者的動作,輕聲說道:“不管之前如何,既然現在受了你們的跪拜,貧道就會全了你們的心愿。”
“但,有一個前提。”
姜臨指向了身后的普陀觀,問道:“這所謂小雷音國的所有修行者,都是這般嗎?”
老者連連點頭,說道:“都是這樣!已經不知道多少年!”
“小老兒只記得家中爺爺說過,早在好幾百年之前,這里還不是小雷音國,而是有一個小雷音寺。”
“自從有一位中土大唐來的高僧從這里過后,小雷音寺便沒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這小雷音國。”
“也正是從那時開始,才有了這些人!”
“他們要我們的祖先供養,不給便大開殺戒,不知道殺了我們多少的祖先!”
“我們沒有法子,仙人,我們沒有法子啊!!”
老者說著,已經泣不成聲,哽咽著說:“我……我已經送給了他們三百七十五個孩子,三百七十五個!”
“這還只是我們一個鎮子而已!”
“每一次我都在想,一個也好,哪怕有一個妖人給我的孩子們陪葬,便是要了我們所有人的命,都值得!!”
姜臨靜靜的聽著,輕輕的點頭,說道:“他們要了你們三百七十五個孩子的命,那就讓他們所有人來陪葬。”
單單一個鎮子,單單是這位老者負責的,便有三百七十五個。
那么,其他鎮子呢?其他人送的呢?
姜臨不敢想,但也知道那是一個多么龐大,多么恐怖的數字。
邪而不自知,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道佛同修不是邪道,但假借道佛之名行生人祭煉,卻是絕對的邪道。這是錯的,錯到了極點。
姜臨現在就準備來糾正這個錯誤。
從眼前的普陀觀做起。
“吼!”
普陀觀內,突然響起了封戾魈的戰吼。
顯然,六洞大魔遇到了有些扎手的點子。
而姜臨之前就看過,這普陀觀內,都是未曾超脫的人間修者,并沒有足以威脅到封戾魈的存在。
不,嚴格說起來,有一個。
姜臨心里想著,邁步走進了普陀觀內。
一進去,姜臨便看到了一尊金身,在與封戾魈對峙角力。
沒錯,那所謂三茂真君的金身,“活”了過來。
姜臨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封戾魈方才的戰吼,并不是因為他頂不住,而是請姜臨過來看看。
“法主,這玩意有點邪門。”
封戾魈的語氣中有幾分古怪,能被六洞大魔稱之為邪門,那這東西是真的邪門。
六洞大魔穩穩的壓制著那詭異的金身,好讓姜臨看的方便。
姜臨眼睛開闔間,酆都法眼悄然開啟。
其實在原本的三茂真君金身之上,姜臨就看到了一些古怪的東西。
此刻,這金身“活”了之后,看到的東西則更加的直白和清晰起來。
明晃晃的黃金身軀之中,卻帶著難以言喻的灰白氣機,那氣機混濁無比,間或閃爍一道光芒。
或道光,或佛光。
邪門,確實邪門。
這小雷音國修行者所秉持的所謂道佛同修,顯然與這灰白氣機的根源脫不了干系。
或者說,這氣機的真正主人,才是造就小雷音國這詭異修行環境的真正原因。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
姜臨想了想,抬起手掌,五指合并,仿佛一柄砍刀。
“神刀一下,萬鬼自潰。”
‘錚!’
天蓬法隨心而動,伴隨著姜臨抬手劈下,一道白熾刀光驟然迸發!
刀光嗡鳴,徑直斬在那能夠與封戾魈短暫相峙的金身之上!
封戾魈明白姜臨的意思,很是配合的猛然一動,鬼爪一邊一個,握住三茂真君金身的肩膀,順著姜臨所催發的神刀斬威,將這金身猛地扯開。
‘嗡!’
被從頭到尾劈開的金身之內,竄出一道灰白氣流,那氣流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剛剛出現,就騰空而起,想要逃遁。
然而,在封戾魈的面前,哪有這氣機逃遁的空間。
只見封戾魈背后三翼展開,仿佛一道勾爪一般,牢牢的鎖住了那一道灰白之氣。
“法主。”
封戾魈三翼落下,將那一團灰白之氣呈在了姜臨的眼前。
姜臨皺了皺眉毛,仔細的端詳著。
“道佛混雜,卻仿佛淤泥……”
姜臨喃喃自語,這氣機不像道門真炁那般的清靈,也不似佛門元炁一般的厚重,看似是介于兩者之間,得兩者精髓。
但實際上,卻給人以粘稠詭譎的不適感,就好像一團淤泥一樣,總之不是什么干凈東西。
姜臨若有所思的抬手,手中浮現出黑律本源煞氣,衍化凝聚,最后化作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
這是刑煞之中,用來凌遲的刑具具現。
他拿著這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一點點的切割著那一團粘稠詭譎的灰炁。
封戾魈好奇的看著,即便是對于六洞天魔來說,這種由三界最正的道佛兩家之炁,混雜污濁而來的莫名氣機,也是第一次見到。
這玩意的邪門程度,比之六洞天魔也不遜色多少了。
姜臨很有耐心,一點一點的切割著,每切割下來一層灰炁,封戾魈都會用自身黑翼之上的一道羽毛封禁起來。
看起來有些多此一舉,但最后證明,在如何處理邪門東西這件事上,六洞天魔真的很專業。
因為切割到了最后,這灰炁之內什么也沒有,就是純粹的灰炁凝聚而來。
“并沒有意識在里面。”
姜臨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是逃走了,還是本就不存在?”
方才,這灰炁逃竄的一幕,顯然證明,這灰炁之內絕對有著某種意識的操縱。
但現在,姜臨都把這一團灰炁給切成了臊子,也沒有任何發現。
要么,是封戾魈辦事不穩定,讓其中的念頭跑了,要么……
“分神,聚合。”
封戾魈吐出了四個字。
而后,他將所有封禁的灰炁集合起來,用魔氣完全封閉,只見在魔氣之中,那被姜臨切成臊子的灰炁,緩緩的重新凝聚起來。
姜臨點點頭,這是最可能的答案。
普陀觀這一尊三茂真君金身之內的灰炁,并沒有自己的獨立意識,或者說這一團灰炁本身,就是某個存在的一部分。
只是被放在普陀觀接受供奉而已。
再想一想之前普成所說,這小雷音國的觀寺,都在供奉兩尊“大神”。
一尊是這所謂的三茂真君,另一尊是所謂六合菩薩。
三茂真君只有一個,但也有很多個,以灰炁的形式,分布在每一個類似普陀觀的地方。
方才被姜臨斬出來之后,這灰炁的遁逃,并不是三茂真君的念頭,而是這灰炁自發的聚合。
朝著本體所在的方向聚合。
現在看來,封戾魈做的是對的,但凡有一絲灰炁泄露,很可能就會被三茂真君得知。
那么……
姜臨看向了封戾魈,后者明白姜臨的意思,卻搖搖頭。
“法主,這灰炁的本體,屬下探查不到。”
封戾魈有些慚愧的說道。
“嗯……”
姜臨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那一團已經重新凝聚的灰炁。
是找不到本體,還是這三茂真君沒有本體?
姜臨想著,轉身走出了普陀觀。
身后的封戾魈也收起了籠罩普陀觀的魔氣,值得一提的是,順著這個過程,封戾魈用魔氣將整個普陀觀的所有地方以及所有的修者,都“洗”了一遍。
直到他自己都察覺不到此地有任何的氣機,這才點點頭,化作一道黑炁,附在了姜臨的道袍下擺。
還是那句話,對付邪門玩意,六洞大魔是專業的。
普陀觀的門前,一眾百姓還在忐忑的等待著。
姜臨走到那老者面前,問道:“小雷音國的這些修者,有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比如……特定的聚會?”
老者聞言,連連點頭,說道:“有!每隔十年,所有的觀寺修者,都會各自聚集在首陽廟或者蘭陀觀。”
“大概會持續三天的時間。”
姜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問道:“距離下一次還有多久?”
“還有五年多。”
聞言,姜臨有些失望,本來還想著,若是已經快到了,那就多等一等,然后一勺燴。
但現在看來,是等不到了。
姜臨沒那個心思去等五年的時間,這里的百姓也不該多供奉五年。
每十年一次的固定聚會嗎?
雖然沒有了一勺燴的機會,但卻也印證了姜臨的猜想。
三茂真君也好,六合菩薩也好,都沒有本體,或者說這兩個邪神的本體,在平時都散落在一個個觀寺之內接受供奉。
只有每十年一次的大聚會,才會重新聚合起來。
而蘭陀觀和首陽寺,顯然就是各自邪神所選出來的龍頭。
“聚合嗎……”
姜臨看著自己手中那一團灰炁,將其收了起來。
既然五年等不了,那道爺就來幫伱們提前聚合,不用謝。
姜臨看向了眼前的老者,輕聲說道:“回家,然后待在家里,不需要太久,貧道就會清理干凈這個地方的邪氣。”
“但……”
姜臨頓了一下,聲音有些低沉:“在這個過程里,你們有人會死,貧道不可能全都照顧到。”
清洗,也不是一蹴而就,并不是每一個觀寺都如同這普陀觀一般輕松,至少那首陽寺和蘭陀觀,就絕對是難啃的骨頭。
一開始,清理一個兩個還好,若是多了,總會被發現,屆時,如果這些邪修準備將怒火發泄在百姓們的身上,姜臨并不能保證每一個百姓都是安全的。
“仙人,我們早就死了。”
老者淚流滿面:“從我們把第一個孩子送出去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死了,就已經不再是人了。”
說罷,他再次對著姜臨叩拜下去,身軀顫抖著。
“我們的命不值錢,但孩子無罪,他們不能再作為我們茍且偷生的籌碼。”
“只求您,救救孩子們……”
姜臨沒有再說話,只是點點頭,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再走出不過幾步之后,姜臨便催動了尸狗飛劍,整個人化作了一道凌厲的劍光飛遁。
雖然只能一個個清理,但,速度總要快一些。
耽誤一會,可能就是一個孩子被做成那所謂的法器。
姜臨催動著遁光,很快,便來到了下一個綠洲,在這個綠洲上,也有一個觀廟。
這個綠洲比普陀觀所在的綠洲更大,其上的觀廟也更加的恢宏,也埋葬了更多的孩子。
臨到近前,姜臨卻突然停了下來,他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一抹異彩。
“都他媽的給老娘死!”
飽含怒氣的聲音有些變形,但姜臨依舊聽出了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只見三尊法印蒸騰而起,顯化璀璨神光,將那姜臨還沒有看到名字的觀廟,摧成了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