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元道爺微笑著上前兩步,將楊戩攙扶起來,笑道:“師侄啊,莫要這般多禮,貧道也不曾做什么。”
“若非師叔援手,我等怕是會功虧一簣。”
楊戩認真的搖搖頭,歉意道:“師叔尚在參悟大道,求那返醭歸真的真意,卻被侄兒拉進了這紛爭場中,實在有愧。”
說罷,再次整肅衣冠下拜。
“若再如此,師叔可要生氣了。”
微元道爺佯裝怒火,感嘆道:“如今三界不安,天庭不定,一眾師兄弟大多都應了三位祖師之命,去做某些大事。”
“也唯有師叔我這不成器的,被留下來看家,既然師侄如今乃天庭少君,身系天庭乃至三界安穩重擔。”
“于情于理,師侄有事,師叔我都不可能束手旁觀。”
楊戩聞言,環顧四周,入目盡是不可知之地,便有些好奇的問道:“師叔,此地不入六耳,不知可否……”
微元道爺聞言,沒有什么動作,只是反問道:“玉鼎師兄臨走前,可與你囑咐了什么?”
“不曾。”
楊戩搖搖頭,回憶道:“當時,大天尊剛剛轉劫不久,師尊臨走前,只說祖師有命,師侄送師尊出了洞府,只見有南極師伯迎了師尊,不知去了何處,更不知去做何事。”
“也是后來才知,凡我道門未曾任職天庭的二代師叔師伯,似乎都去應了祖師詔令。”
微元道爺說道:“既然玉鼎師兄未曾明言,貧道也不好多說……也罷,與你說一句。”
“三界之安危,不僅在內,更在外。”
楊戩聞言一愣,并不是因為微元道爺這話令人驚訝,而是實在太過顯而易見。
三界如今不穩定,大多數仙人以為是大天尊轉劫的原因,但其實,真正的,導致三界不穩的大部分原因是,有很多的大能都隨著大天尊轉劫而不見了蹤影。
就連四御之二的長生大帝和勾陳大帝也是如此。
三界之外必然有什么事情發生了,這幾乎是三界如今頂層仙神所篤定的推測。
楊戩想要問的,也是更深的內情。
比如,是什么樣的事情?如今是惡化了,還是已經遏制了?
“危機,在混沌之中?”
楊戩追問。
微元道爺搖搖頭,但卻又點點頭。
“在混沌,可又不在混沌,再多的,貧道也不能說,三界之內,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
聞言,楊戩也熄了追問的心思,再次躬身行禮,恭送微元道爺離開。
這不可知之地,一時間只剩下了楊戩自己。
他想了想,抬手一推頭頂天帝冠冕。
‘嗡!’
下一刻,楊戩的眼前閃過一道赤金神光,帶著清晰明顯的凌霄氣機。
而后,那凌霄氣機驟然衍化,化作一口混洞,混洞之中,出現一道身影。
姜臨踉蹌了一步,從混洞之中走了出來。
楊戩竟然順著那一顆來自天帝冠冕的白玉珠的因果,以及姜臨在天庭的神職聯系,直接用凌霄靈韻,把姜臨召來了此地。
“見過真君。”
姜臨穩住腳步,入目便是熟悉又陌生的不可知之地,以及那站在自己面前,頭頂天帝冠冕的楊戩。
他行禮之后,站起身來,便聽到楊戩開口。
“想要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圍之內,無有不允。”
楊戩很滿意的看著姜臨。
這小子他是越看越順眼,下手利索,而且并非莽夫,該狠的時候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簡直與自己的性子一模一樣。
姜臨聞言一愣,而后搖頭道:“并非是貧道與真君客氣,而是實在沒什么想要的。”
說實話,姜臨現在還真不缺什么。
要法門有法門,要神通有神通,要地位有地位,要神權有神權。
或許有點缺錢,但只要在周國境內,哪怕皇宮里的奇珍異寶,都是一句話的事,只看姜臨想不想。
姜臨也是細細一數才發現,自己沒什么缺的。
不過,這么說也不對,雖然不缺什么,但麻煩事還是有不少。
只不過,自己的那些麻煩,還真不是楊戩能解決的,或者說,其他人都解決不了。
“嗯……”
楊戩聞言,沉思片刻,而后抬起頭,道:“接下來,估計你也沒什么事情做,是準備回紫微觀?”
“想來應當是如此。”
姜臨點點頭,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事。
餓鬼道一事搞定了,三大邪道也都滅了,楊戩給的差事也完事。
雖然在陰間宰了一位佛尊,佛門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但顯而易見,這部分壓力被老頭子和帝君老爺給擋的結結實實。
姜臨現在是既沒有后顧之憂,也沒有事情做。
“在外面已經待的夠久了,是時候回去伺候帝君與師尊的香火了。”
姜臨如此說道。
楊戩上下打量了一眼姜臨,若有所思的眨眨眼,而后搖搖頭。
“不太好。”
“啊?”
姜臨愣了一下,卻見那天庭少君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有些痞的笑容。
“司法殿的執事令牌,還在你身上吧?”
姜臨下意識的點點頭。
然后他就發現,楊戩笑的越發“開懷”。
兩個月后。雷島。
“穩住。”
“天樞之雷,乃是神霄雷法中攻伐之最,若想精進此雷,必先穩定自身,自身不穩,如何駕馭這般暴躁兇戾之雷?”
王靈官愜意的癱在一張躺椅上,身旁還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是一壺瓊漿以及幾道小菜。
而在他的面前,則是只穿了一條單褲的姜臨,正赤著上身,在那里一絲不茍的……扎馬步。
沒錯,扎馬步。
只不過,姜臨這馬步多了一點東西。
腦袋頂上,多了一個雷云團。
這雷云團,足足有十幾里地長,整體形似一個橄欖球,其中的一個尖頭,被姜臨的雙手托舉著。
而且,與一般雷霆不同的是,這雷霆整體漆黑,好似一團墨水一般,看起來反而沒有一般雷霆的暴躁。
但這玩意暴不暴躁,姜臨是最有發言權的。
他此刻的金仙之軀,由后土皇地祇的大地母炁鍛體法淬煉過,破而后立的肉身,都有點頂不住這雷霆的暴躁。
整個人都有些顫抖,腿腳不聽使喚的哆嗦著。
王靈官拿著筷子夾了一口小菜,也不盯著姜臨,只是隨意的一點筷子頭。
‘噼里啪啦!’
頓時,一道天樞雷霆從筷子上迸射而出,激蕩在了姜臨的腿腳上。
這一下,姜臨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原本哆嗦的腿腳,也被電的重新站穩。
姜臨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咬著牙,瘋狂的運轉神霄法,煉化著從頭頂進入體內的,幾乎無窮無盡的天樞雷霆。
這個狀態,他已經持續了不知道多久。
外界時間過去了兩個月,但很顯然,在這雷島之上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
而此時的雷島,也與姜臨之前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
之前兩次來的時候,雷島之上與周圍,遍布著各色雷霆,但此刻,雷島之上只有一種雷霆,那就是漆黑的天樞雷。
姜臨頭頂的雷云團與包裹著雷島的天樞雷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很好,穩住了。”
王靈官看著姜臨那再次標準起來的馬步,微笑著點點頭。
而后,抬手一揮。
頓時,包裹著雷島的天樞雷中,分離出來一個雷云團,降落在了姜臨的頭頂,與那一團橄欖球似的大號雷云團融合。
“唔……”
姜臨的身軀不受控制的一沉。
王靈官加上來的分量把控的極好,剛剛好超過姜臨的承受極限,但卻不至于立刻氣勁崩潰。
這種情況,姜臨已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頭頂的這個雷云團,就是被這么一點點加起來的。
近乎崩潰,煉化,穩住,加量,再次瀕臨崩潰,再次煉化,穩住,然后加量……
循環到了現在,姜臨已經懶得去數次數了。
等到姜臨再次穩住之后,王靈官撇了一眼,抬手一點。
姜臨頭頂的雷云團緩緩的懸浮了起來,不再給姜臨施加壓力。
“呼……”
姜臨長出一口氣,只感覺渾身酸麻無比,走路都有些蹣跚。
一步一挪的來到王靈官面前,也不客氣,拿起那一壺酒就開始灌。
小小一壺,自然是滿足不了王靈官的,所以這壺內另有乾坤,足足裝了上百壇的瓊漿美酒。
“小心點小心點,為師這么多年也就攢了這點。”
王靈官嘴上說著心疼,卻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這般近乎自虐的修行之后,必然要補充一些天材地寶作為滋補,不然很有可能會損壞根基。
這一壺瓊漿,就是王靈官特意拿出來給姜臨準備的。
灌了一大通的瓊漿之后,姜臨剛剛放下酒壺,就見老師變戲法一般的,變出來一個碩大的烤肉腿。
這肉腿足足有姜臨半個人大,油汪汪的,散發著神光。
“御獸園里養了五百年的獨腿司晨雞,攏共就那么十幾只,便宜你小子了。”
王靈官懶洋洋的說道:“別謝為師,這樣二郎特意給你準備的。”
姜臨點點頭,絲毫不顧忌形象的叉開腿坐在地上,舉著那大雞腿就開啃。
啃的滿嘴流油,還不忘嘟嘟囔囔的說道:“弟子也不謝他,都說了辦完事要回紫微觀,可真君卻跟沒聽見一樣,硬生生給我塞了這么一個得罪人的差事。”
“哈哈哈哈!”
王靈官好似聽到了什么笑話,指著姜臨笑罵道:“你小子還怕得罪人?”
“你仔細算算,自你出道至如今,得罪的人還數的過來嗎?”
說著,王靈官感嘆道:“整個三界,在這一塊,你小子也是獨一份。”
“嗝……”
姜臨打了個飽嗝,把手里那根哮天犬看了都流淚的骨頭隨手一扔,拍了拍一點也沒有鼓起來的肚子,滿足的吐出一口氣。
而后才站起身來,嘆道:“老師,您說真君是怎么想的?”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說道:“弟子我,四品黑律法師,若不是近日突破了金仙,完全就是德不配位,哪怕是現在,也有些不夠格。”
“這個品階,已經是弟子厚顏忝居了。”
“可現在……”
姜臨指了指另一張空椅子,上面擺著他的道袍,以及一枚令牌。
司法殿的司法執事令牌。
只是,原本這令牌之上,背面是“凌霄敕命”四字,代表司法殿由凌霄殿直接統管。
而正面,本是金絲鑲嵌的“司法”二字。
可現在,背面沒有變化,反而是正面,從司法二字,變成了“司法執事姜”五個字。
也就是說,這令牌現在是屬于姜臨的。
司法執事令牌,司法殿也只有三枚,其中兩枚是由司法殿的賞善罰惡兩位大靈官執掌,剩下的一枚本來是特派的時候用來證明身份。
可自從到了姜臨手里之后,楊戩就跟忘了這玩意似的,一直都沒有收回去。
現在,這玩意真正屬于姜臨了。
換而言之,現在姜臨除了是黑律司四品黑律法師之外,還是司法殿的司法執事……
姜臨懷疑,從那時候開始,楊戩就已經有這個想法了。
“別人在天庭,唯恐官位不大,唯恐權力太小。”
王靈官笑瞇瞇的看著姜臨,笑道:“怎么到你這里反了過來,二郎看重你這后起之秀,給你加擔子,反而不樂意?”
“事少離家近才是弟子的追求。”
姜臨無奈的拿起那令牌,嘟囔道:“要是有可能,弟子都不想從紫微觀出來。”
“每天在紫微觀算算命,賣賣符,順便給大姑娘小媳婦的推推命格算算姻緣,這才是弟子想過的日子。”
王靈官聞言哈哈大笑,道:“不求權者,方能委以重任。”
“尤其是你小子這種,看似抵觸,但只要坐上去,就不會敷衍了事,反而盡職盡責,偏偏不會有多余的想法,更不會以權謀私。”
“二郎要的就是你這種人。”
姜臨問道:“可是老師,您不覺得,弟子現在的權能,有些太重了嗎?”
“不說弟子的隱性身份,黑律法師出了名的位低權重,更不要說是四品的黑律法師。”
“如今又兼了司法殿的執事,弟子這種情況,怕是連先例都沒有吧?”
王靈官點頭道:“自天庭品階權能明晰之后,確實是首例。”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現在的天庭,實在是有些分身乏術。”
“放心吧,二郎有自己的考量,也與魏天君通了氣。”
王靈官拍了拍姜臨的肩膀,笑道:“黑律司那邊,暫時不會給你具體的權能,也就是說,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只需要去司法殿點卯就好。”
“也就是說,弟子現在不用管三界邪祟,反而是要開始破案?”
姜臨摩挲著手里的令牌,自言自語一般的問道。
“沒錯。”
王靈官笑瞇瞇的點點頭,額頭神目掃過姜臨,滿意的說道:“如今,你的天樞雷也已經穩定,再在此處待下去,也沒有什么益處。”
“是時候走馬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