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李諾的科舉輔導班
長安街頭。
近日,一則流言甚囂塵上,短時間內就傳遍了長安。
不知道是誰最先提起,說是皇族的血液,可以用來煉制一種丹藥,服下之后,能夠延年益壽,返老還童。
這種離譜的傳言,傻子都不會信,百姓們最開始是嗤之以鼻的。
但當他們將此事和大夏權貴們的離奇死亡,以及陛下修行長生術的事情聯系起來之后,就有點細思恐極了。
陛下和趙國皇帝是差不多同時繼位的,如今,趙國皇帝大限將至,已經傳位給女皇。
可同為五大王朝的皇帝,大夏的陛下,似乎一點都不受國運的反噬,反而還越活越年輕,這件事情,早就有人好奇了。
以前人們想象不到如何才能長生,只以為是陛下修行有成。
可將此事和近日的傳言聯系起來,似乎又多了一種合理的可能。
大夏權貴,皆有皇族血脈。
過去的一年內,斃命的權貴人數過百,其中不乏郡王郡公。
陛下莫不是真的在血祭同族修行?
人們一直好奇,李玄靖去年借著雙王之亂,大肆屠殺權貴報仇時,陛下為什么不阻止,畢竟那可都是他的同族,他為什么會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外人屠殺皇室族人?
如果傳言是真的,那么當時的謎團,也能夠解釋的清了。
此外,還有菜市口的百姓表示,當時大理寺批量斬殺權貴時,菜市口的石板,被鮮血染紅之后,洗都洗不掉,權貴們的鮮血,完全的滲進了石板之中,那股血腥之氣,隔著一條街都能聞到。
后來,那些石板被長安縣衙完全換掉,此事才逐漸平息。
這些在當時引起小范圍討論的事情,如今都一樁樁,一件件的被聯系起來。
甚至有人提出一種論斷,陛下想要長生,其實是因為不想放權。
當初他因為太子之死,十年不上朝,亦是不立太子。
百姓們都以為他是因為太子之死而心灰意冷,現在看來,他不立太子的原因,極有可能是不想讓權力集中在太子手中。
只要一日不立太子,朝臣和世家的力量,就會分散在諸位皇子身上。
而一旦確立太子,這些勢力,就會向太子集中,而當太子的勢力集中到一定程度,他不退位都不行。
倘若陛下真的是因為太子之死傷心,那么在東宮案水落石出之后,為了國家的安穩,他應該及早的確立太子,穩定朝局。
但事實是,所有請求陛下立儲的建議,都沒有得到回應。
百姓們私下談論起這些事情時,大都是抱著一種八卦的心態,這種事情,滲人歸滲人,但對百姓來說,卻是好事一件。
權貴們有幾個好東西,死光了最好。
君不見,他們死光了之后,長安再也沒有發生過權貴子弟欺壓百姓的事情,朝廷頒布的一些有利于百姓的政令和法案,也沒有人再從中阻撓。
百姓的日子,眼看著一天比一天好過了。
正是因為他們的死,才有百姓如今的好日子。
至于陛下是不是想多做幾年的皇帝,誰在乎呢?
尋常百姓,一輩子都和皇帝扯不上什么關系。
街邊的算命小攤。
東方晴一臉好奇的看著算命老者,問道:“爺爺,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東方玄嘴唇動了動,道:“這個……”
幾天之前,他還篤定這是謠言。
但現在,他有些不太確信了。
陰陽術博大精深,有太多至今未解的謎團,很多東西,哪怕是第六境的他,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是在照搬家族傳下來的經驗。
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未必就不存在。
或許,古陰陽術中,真的有血祭延壽之法,只是至今失傳了。
古書不古,可上面記載的內容,卻未必是假。
不過,那本書上只是記載了此事,并沒有詳細的寫出延壽丹的煉制之法,即便是抓一位皇族過來,他也沒辦法驗證。
這世上,恐怕只有大夏皇帝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吧……
皇宮。
御書房內,夏皇面沉如水,怒道:“給朕查,這件事情的源頭是誰,朕要誅了他的九族!”
殿內,李玄靖負手而立,說道:“沒用的,那本書不是孤本,此事在各國都有所流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愈是不讓百姓議論,百姓就愈是相信這是真的……”
夏皇道:“你有什么辦法?”
李玄靖道:“陛下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長安。
半日的功夫,長安各處城門,街角等人流匯聚之處,都貼滿了告示。
告示是大理寺發出的,大理寺稱,他們已經查到了眾多權貴遇刺案的兇手。
此人名為趙無極,是一位拳道宗師,刺殺權貴,是想為民除害。
朝廷已經發出懸賞,誰能拿到此人的人頭,獎勵白銀十萬兩。
“十萬兩,這么高啊!”
“趙無極,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到過,這幅畫像也有點眼熟。”
“他不就是上次刺殺大理寺卿一家的武道宗師嗎,上次也被朝廷懸賞過,只不過賞金沒有那么高,這些皇族權貴們,也是他殺的?”
“有可能啊,他上次殺大理寺卿,應該也是想為民除害。”
“幸虧他沒有成功,他要是刺殺了狀元郎,哪有我們現在的日子?”
“不過他殺這些權貴,殺的一點兒都沒錯,希望這位大俠不要被抓到……”
刺殺權貴的兇手找到了,之前那些說陛下血祭同族延壽的謠言,自然不攻而破。
短短兩日,長安關于那件事情的討論,就漸漸的少了下去。
一部分百姓選擇了相信。
而那些不相信的,也不敢再議論。
不管兇手到底是不是趙無極,大理寺此舉,明顯是為了封口,不讓百姓再妄議陛下。
誰要是還看不清形勢,敢在這個時候犯忌諱,被抓進明鏡司定罪也是活該。
唯一還敢對這些事情發表意見的,也只有書院的學子了。
朝廷對書院向來管的寬松,大理寺卿李玄靖只手遮天,殺權貴如殺狗,但書院學子聯合起來在大理寺前游行反對的時候,他也只是關了他們幾天,沒有動他們半點毫毛。
不過此時,各大書院中,并沒有學子議論此事。
他們的心神,全都被另一件事情吸引。
一大早,長安所有書院的外墻上,都貼上了一紙告示。
刑部侍郎、中書舍人、兼巡查御史的前六科狀元李諾,準備在長安開設一個科舉輔導班,傳授學子科舉六藝。
這樣的科舉輔導班,在長安并不少,一些是書院先生開辦的,一些是歷經數次科舉的落榜進士開辦的,甚至朝中有些官員,也會通過這種方式合法的賺取錢財,其中不乏有曾經的單科狀元。
在科舉之前,許多學子都會花費重金,以求得他們的指點。
六科狀元李諾開設的科舉輔導班,恐怕沒有學子會不感興趣。
自科舉制度誕生以來,大陸諸國,就只出過兩位六科狀元,都是他們李家的人,一個是李諾,另一個是他的父親。
而六科絕佳的狀元,就只有他一個。
聽說他在趙國的時候,只是稍稍指點了趙國某個書院的學子,今年科舉之上,趙國錄取的進士中,那個書院的學子占了一半,六科狀元占了五個。
這屆科舉,對于絕大多數學子來說,都是最有可能高中的一屆,錯過了可就沒有下次了,誰不希望得到這樣一位名師的指導?
金榜上下,天地之差。
縱使輔導班的價格再高昂,他們砸鍋賣鐵也要去。
不過,六科狀元的輔導班,也不是誰都能去的。
只有在各自的書院排名前列者,才有被六科狀元教導的資格。
這則消息傳出,各大書院的頂尖學子都坐不住了。
一些學子的成績雖然也算出眾,但距離金榜題名,還是有些距離的。
這次的一個選擇,就可能改變他們一生的命運。
所以,他們必然會想盡辦法報名。
這些人報名之后,那些原本有實力高中,但只能排在進士末尾的學子,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那些不如他們的人六藝如果得到巨大的提升,到時候他們肯定會被擠掉。
而排行前列,最頂級的一小部分學子,心中也不免緊張。
上榜對他們不是難事,他們要的,是更高的排名。
排名越高,在官場的起步越高,如果他們什么都不做,被身后的人追趕上來,很有可能會在官場上多蹉跎數年甚至更久。
圣人有言,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別人進,就是自己退。
一時間,凡符合要求的學子,不管是出自世家大族,還是寒門小族,無一不踴躍報名。
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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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
陳鐵牛舒服的躺在椅子上,兩名年輕靚麗的丫鬟站在他的身后,輕輕幫他拿捏著肩膀,另有兩名同樣漂亮的丫鬟半跪在他的腳下,輕捶他的大腿。
身體上傳來舒服的感覺,但他的心里,卻始終縈繞著一絲憂愁。
今年朝廷忽然進行了強制的稅改,限制了官員免稅的土地,原本他掛靠在當地縣令名下的土地,被縣令強退了回來。
這些退回來的土地,他也不敢要。
他是為了逃避朝廷的稅收,才將那些土地掛靠在縣令名下的,倘若收了那些土地,朝廷的稅官查起來,發現他這些年偷逃稅款,那不完犢子了嗎?
陳家能從一介貧農走到今天,買得起長安城三進的宅院,靠的是他腦袋別在褲腰上,風里來雨里去,在大夏和趙國之間行商,才積攢到今日的家產。
不過,雖然有錢,但沒有權力,還是得看別人的眼色行事。
還好兒子爭氣,不僅考入了大夏四大書院之一的清風書院,成績在書院也名列前茅,再加上朝廷這三年擴招,明年他中進士是板上釘釘了。
真是想不到,老陳家十八代泥腿子,竟然也能出一位進士。
等到兒子當了官,他就可以買更多的土地,而且不用交稅,也不再看那些官員的眼色行事了。
說不定,他們還要看自己的眼色。
這時,一道身影從門外走進來,陳鐵牛面露喜色,起身說道:“回來了,今天在書院怎么樣,沒有人欺負你吧?”
穿著一身儒衫的年輕人道:“爹你就別瞎擔心了,書院有書院的院規,沒有人敢隨便欺負別人。”
陳鐵牛笑了笑,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說白了,他陳家也就是有點小錢。
這點小錢,還是相對于普通百姓而言。
書院那些學子,背后的家族大部分都是又有權又有錢,不是他們陳家能夠招惹的。
朝廷的稅改雖然不怎么樣,但是律法改的是真好。
如今,那些大人物家的子弟,不敢再隨便欺負人,他們這些小商人,也罕見的活出了尊嚴。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道:“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陳家的晚飯很豐盛,一家三口,足有十余道菜,雞鴨魚肉皆有。
席間,年輕人看向陳鐵牛,說道:“對了爹,你得給我準備一千兩銀子,我明天有用。”
陳鐵牛一愣,問道:“你要這么多銀子做什么?”
雖然陳家有錢,但一千兩銀子也不是個小數目。
年輕人解釋道:“六科狀元李諾開設了一個科舉輔導班,報名需要一千兩銀子,我今天考試通過了,只要一千兩銀子,就能讓六科狀元親自指點五天……”
陳鐵牛難以置信道:“這么貴?”
因為之前做生意經常被地方官吏欺負,各種吃卡拿要,那個時候他就立誓,陳家子孫,以后一定要走仕途。
所以他從兒子小的時候,就花重金培養他,為此請了許多厲害的先生,但那些先生每次最多收幾兩十幾兩,一千兩銀子只教五天,這不是搶錢是什么?
年輕人說道:“爹你懂什么,那可是六科狀元,如果能得到他的指點,我今年考狀元的機會就更大了,況且,一千兩還算是便宜的,那些大世家的弟子,五天要交一萬兩……”
“狀元?”
兒子如果能中狀元,那別說一千兩了,哪怕是讓他付出全部的身家他也愿意,陳鐵牛眼前一亮,大喜道:“好好好,爹一會就給你拿,這錢得花,這錢得花啊……”
他臉上露出笑容,道:“你以后要當了官,我們家的地就不用交稅了,我們還可以買更多的地,招更多的佃戶,開更多的店鋪,賺更多的銀子,將我們陳家發揚光大……”
年輕人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爹,我一定會努力的,不讓這筆錢白花……”
六科狀元李諾授課的地點,是在長安之內的一處貢院。
長安四大書院,以及一些小書院,共有五百人成功報名。
報名人數遠超五千人,但他只錄取了五百人。
這五百人,都是長安學子中的佼佼者。
所有人的收費并不統一,家境貧寒的學子,他分文不取,但那些大世家的子弟,卻要收取一萬兩的巨額費用。
這雖然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但他們的不滿并沒有什么作用。
授課開班,你情我愿,不去聽課,自然不用交這筆費用。
不過,那些被收取高額費用的世家大族子弟,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交了足額的學費。
交,他們只損失一萬兩。
不交,萬一名額被別人擠下去,又或是七品被擠兌成八品,八品被擠兌成九品,損失的可就遠不止一萬兩了。
面對如此不公,他們也只能捏著鼻子認。
數日后。
陳府。
陳鐵牛看著回到家的兒子,迫不及待的問道:“先生教的怎么樣?”
陳琦的臉上,依舊帶著一絲崇敬之色,點頭說道:“先生教的很好,今日的課上,我收獲良多,相信在科舉之前,我的書畫技藝,還能再上一層樓……”
他本以為,六科狀元書畫俱佳,也不過就是書院先生的程度。
今日親眼所見,才知他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書院的先生比之于他,猶如螢火比之皓月,溪澗比之滄海。
這一千兩,是他此生花費最值的一千兩。
陳鐵牛的老臉之上,也露出欣慰之色,老陳家的祖墳也真的是冒青煙了,出的第一位讀書人,就能金榜題名,如果能中一位狀元,哪怕是單科狀元,自己死后,也能叉著腰面對列祖列宗了。
這些日子,那些大家族的人,也開始頻繁的上門,想要和他們陳家結親,陳家飛黃騰達,就在今朝啊……
陳琦回到房間,剛剛在書桌旁坐下,一名丫鬟走進來,蹲在他身旁,抓著他的胳膊,說道:“少爺,您今天寫字畫畫,手臂一定累了吧,奴婢給您揉揉……”
若是以往,陳琦已經閉上眼睛享受了。
但今日,看著丫鬟蹲在那里,認真為他揉著胳膊的樣子,他的心里,卻莫名的涌出一些不安,很難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
他伸手握住少女的手腕,說道:“不用了,我一會兒還要看書,你去忙你的吧。”
少女乖巧的點了點頭,正要離開,陳琦忽然問道:“萍兒,你是怎么來到我家做丫鬟的?”
少女聞言,微微一怔之后,目光逐漸變的黯然,低聲道:“那年收成不好,爹娘交不上地主老爺的租子,就把我賣給了牙行,換來銀子抵租,后來,老爺從牙行把我買了回來……”
陳琦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少女恭敬道:“是,少爺。”
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陳琦若有所思。
圣賢說,儒家存在的意義,是要讓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
為奴為婢,委屈自己,伺候別人,從而換來生存的機會,到底算不算過上好日子?
憑心而論,他們學習儒家經典,只是為了應付科舉,那些儒家官員,為了變法不惜犧牲自己的行為,他雖然佩服,但卻并不認可。
先生今日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這引起了他的一些深思。
他生在富足之家,從小錦衣玉食,家中藏銀無數,糧庫堆積如山,但他又能用多少銀兩,吃多少糧食?
家里每餐十幾個菜,每日倒掉的殘羹以桶而論。
然而,長安街頭,仍有眾多乞丐乞討。
大夏如陳家一樣的富族,數不勝數,更是有世家大族,富可敵國。他們這一少部分人,卻占據了大量的土地,不知道多少底層百姓無地可種,只能淪落到賣兒賣女的地步……
這真的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