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鳳凰的困境
宣州。
杜家門口。
杜家家主送李諾三人出門，對他抱了抱拳，說道：“這段時間，多謝李大人了。”
李諾同樣抱拳回禮，說道：“救死扶傷，醫者天職，不必客氣。”
崔家兩人，早早就等在杜府之外。
這些日子，憑借李諾給他們的藥方，雖然暫時壓制住了府上那些患者的病情，但想要根除，還得他親自去一趟崔家。
為表誠意，在此之前，崔家就在名下的書坊，大肆刊印他的著作。
此外，他們也已動用家族力量，嚴查整個隴南道官員貪贓枉法，士紳刁民欺壓百姓的不法行為，各地縣衙的大牢已經人滿為患，就等著他前去宣判了。
當然，這些人里，并不包括和他們關系密切的官員及士紳。
“走吧，治病要緊。”
李諾輕輕揮手，幾人的腳下，便出現了一團無形的云朵。
杜家家主看著李諾駕云帶著幾人離去，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須，贊嘆道：“好快的速度，正氣之云，名不虛傳……”
云層之上，顧嫣然抓著李諾的衣袖，望著下方的山川與河流，俏臉上的表情，由畏懼逐漸變為新奇。
崔家的兩位宗師，聯手撐起了一個真氣的護罩，不然以他們現在的速度，必然會被高空之上的狂風吹的站不住身形。
看著下方的景物在飛速倒退，兩人心中也不由嘖嘖稱奇。
身為宗師，雖然他們也能御空而行，但要飛的這么快，這么平穩，唯有儒家的正氣之云。
如此年輕的大儒，也當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儒家第四境，就能領悟六藝中“御”之法則，駕馭正氣之云，堪稱諸子中速度之最，同境之下，沒有任何一家能比。
不出半日，李諾便帶著他們抵達崔家。
此刻，崔家之內，不僅僅有崔家之人，裴家，盧家，鄭家，大夏六大家族之人皆在。
這一疫病，從杜家開始，經裴府壽宴的傳播，已經完全擴散開來，幾大家族全部中招，當日參加宴會的一些中小家族，也未能幸免。
好在此疫病后續的傳播能力不強，在各家族按照《醫療手冊》上所述，進行一番科學的防疫措施之后，并未大范圍擴散開來。
他們齊聚崔家，都是為了求藥的。
堂內亂哄哄的吵成一團，李諾伸出手掌，輕輕向下壓了壓，嘈雜的聲音才逐漸停止。
李諾目光掃視他們，開口道：“你們的情況，我都知道了，但這種疫病十分頑固，須得我親自接觸病人，才能徹底治愈，不過我只有一人，分身乏術，只能一家一家的前往，希望諸位理解……”
“理解理解。”
“崔家之后，李大人去我盧家吧，盧家已經捉拿了許多貪官刁民，就等李大人去處置了！”
“姓盧的，你先往后靠靠，是我們裴家先約好的！”
“爭什么爭什么，這里距離鄭家更近，按理應該先去鄭家！”
六大家族平日里雖偶有利益之爭，但大抵還是一團和氣的，不過今日，卻在崔家爭的不可開交。
畢竟，生病的都是他們的妻兒，晚一日得到診治，就要多受一日的罪。
裴家是先和李諾約好的，他自然不能言而無信。
盧家和鄭家，誰先誰后，李諾并沒有給他們明確的答復，只說了一句“看情況吧”。
沒有人知道，李大人說的看情況到底是看的什么情況，但他卻多問了一句盧家捉拿的貪官刁民具體數目，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能代表家族出來的，哪個不是老狐貍，不難猜出他的用意。
這位御史大人不要銀子，也不喜歡美人，唯獨熱衷于斷案和出書，恐怕盧家和鄭家誰能在這方面讓他更滿意，他就會先去誰家……
崔家，早已為李諾準備好的清凈院落之內。
顧嫣然正在處理一份份的案情卷宗，另一張書桌旁，李諾握著筆，陷入思考。
六大世家，壟斷了大夏的許多行業，書坊也是其中之一。
他們以為李諾出書是為了揚名，對此倒也很配合，李諾的書家修為，這些日子迅速增長，順利的突破到第二境之后，直到近日，修為增長的速度才慢了下來。
倒也不是六大家族給他玩陰的，李諾讓他們出的書，都是些詩集，又或者科舉輔導書。
這一類書籍的受眾，一般都受過高等教育，大都是科舉的學子，但他們的數量，和大夏百姓的數量相比，就差的太多太多了。
書家修行，可不僅僅是印書就行。
更重要的是，讓他們的作品，被更多的人看到。
所以李諾有必要寫一些通俗易懂的東西，比如小說之類，但細想之下，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
李諾這幾個月走遍大夏，對大夏基層百姓的情況有很深的了解。
大夏的教育權，幾乎被大世家和中小家族壟斷，尋常百姓的識字率低到令人發指，他們連字都不識，更不會花錢去買昂貴的書籍。
眼下他的修行還算順利，但未來想要修行到高境，必然要先解決百姓的識字問題，并且要將書籍的價格打下去，這樣一來，便避免不了和世家的正面沖突。
這是一件任重道遠的事情，需要借助整個國家的力量，非他一己可以完成。
這些事情，他暫時還做不到。
李諾先將這些思緒拋開，認真處理眼前之事……
至圣三十六年的前半年，大夏地方官員過的戰戰兢兢。
年初，巡查御史李諾巡查地方，尚方寶劍斬落人頭無數。
處在六大世家勢力范圍內的官員，原本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
有世家庇護，朝廷的御史，是不能拿他們怎么樣的。
誰能想到，反倒是六大家族所在的州縣被查的最狠，處置的人更多。
直到這個時候，大夏的官員才終于意識到，這位巡查御史，是比他父親，大理寺卿李玄靖還狠的角色。
這半年間，被他斬首抄家的官吏、刁民，比他父親李玄靖二十年間殺的還要多。
只不過，李諾所殺的，都是些中低級官吏，以及一些欺壓百姓的鄉紳惡霸。
而大理寺卿李玄靖的手下，幾乎不斬無名之輩，三四品的一方大員，一二品的皇家權貴，甚至是第五境的大儒，沒有他不敢殺，也沒有他殺不了的。
有史以來，李家父子二人，應該經手人命最多的。
長安。
中書省。
左右二相的面前，放著一疊厚厚的卷宗。
這份卷宗，是李諾從滎縣的驛站送來的。
滎縣隸屬河南道，也是鄭家的所在地。
這幾個月，李諾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朝廷寄一份卷宗，里面會簡要的記錄他在當地辦的每一件案子，每一位官吏被處置，朝廷都要盡快的補上他們的缺位。
這份卷宗從滎縣寄來，說明大夏六大世家，他已經全都走了一遍。
原本，這些地方，向來都是朝廷最難啃的骨頭。
世家對地方的把控太深，朝廷派去的人，很難有收獲，巡查的御史，大都無功而返。
沒想到，最難啃的地方，恰恰是李諾最先啃下來的地方。
朝廷早已得到消息，似乎是幾大家族的人，都被一種棘手的疫病所感染，而這種疫病，只有李諾能治，他便以治病為要挾，要求這些大族，用他們的影響力，清查當地的不法之事，六大家族為了治病，只好照做……
右相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說道：“六大家族的人，這么巧都患上疫病，又碰巧只有他能治，還真是天意啊……”
左相沒有順著他的話，放下手上的卷宗，說道：“他說，讓朝廷加強對地方的監察，派遣六大家族的官員，前往地方，擔任監察官員，每年對他們的政績進行考核，政績突出者，優先提拔……”
他看完就知道了李諾的心思。
六大世家的官員，在長安還有人限制，但在地方上，對于地方的官員、鄉紳來說，世家就是不可招惹的存在。
此舉，將監察地方的責任，從朝廷，轉移到了那些世家的身上。
這幾個月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說明，如果世家真的愿意為百姓做些事情，就連朝廷也不及他們。
他的這一安排，不可謂不妙。
右相悠悠說道：“比起儒家，他更像是縱橫家。”
左相道：“不管是儒家還是縱橫家，只要有益于百姓，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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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桌上長長的名單，他開口道：“明年，恐怕還得一場科舉……”
寧心園。
自李諾帶著佳人和安寧她們去了趙國，偌大的寧心園，便只有鳳凰一個人居住。
她坐在湖心亭的石桌旁，目光怔怔的望著平靜的水面，心中陷入無限的糾結。
如果她沒有生在齊國，如果她不姓姜，該有多好？
沒有這些，她便不會遇到現在的困境。
她曾經欺騙過他一次，那一次，她差點永遠的失去他。
如果他知道，她是齊國的密諜，最開始接近他，便別有用心，他會不會再也不要她了？
但這，是她終究要面對的事情。
他們花費了巨大的代價培養她，不會允許她一心一意做他的妻子。
倘若她有這樣的心思，他們一定會揭穿她的身份。
到時候，就連李家都會被連累。
這是她更不愿意看到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雙手十指糾結在一起，如同她糾結的心一樣。
長安。
一老兩少三道身影，緩緩走進城門。
顧嫣然緊緊的跟在李諾身后，再次踏入長安，望著熟悉的街頭，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東方玄看了看李諾，也感覺他像是在做夢。
這世上，居然有人能活一千年。
排除掉他走火入魔，陰陽術錯亂，即便這個數字十分夸張，他也不得不信。
東方家的陰陽術，最擅長的就是斷人命數。
他最后一次能算到李諾的命數，他還有一千年可活，那以后，因為浩然之氣的阻擋，關于李諾的一切，他都算不出來了。
兩天前，他已經成功入境陰陽家。
如果，如果他能修行到第六境……
他有這么久的壽命，自己對他還算不錯，分自己兩年不過分吧？
東方玄輕咳一聲，看來以后，還得對他再好一些……
站在長安街頭，李諾輕輕舒了口氣。
半日之前，李諾從鄭家離開。
過去的兩個月，他在六大家族輪流做客，收獲巨大。
在六大家族的幫助下，僅僅是判死刑的，就有數千人，涉及大夏三分之一的州縣。
數日之前，儒法兩道修為，都遇到了瓶頸。
再往前一步，他就是儒家和法家的雙半圣。
不過想要踏出這一步，明顯沒那么容易，即便是殺一州刺史，朝廷正四品大員，也看不到瓶頸松動的跡象。
所以離開鄭家之后，李諾沒有前往新的地方，而是回到長安。
這么久的時間，在六大世家的幫助下，也才勉強算是巡視完大夏三分之一的州縣，其余的地方，不在六大世家的勢力范圍，李諾一個人，哪怕是粗略的巡查一遍，恐怕也得數年時間。
還是讓朝廷建立更加完善的監察制度，更有效率，也更容易實現。
況且，他也許久沒有回過家了。
河南道距離長安更近，李諾打算先看看鳳凰，然后再去趙國。
寧心園內。
鳳凰正坐在桌前發呆，眼睛忽然被人從身后蒙上。
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氣息，下一刻，她便猛然站起來，踮起腳尖，雙手習慣性的勾上了李諾的脖子。
門口，顧嫣然看到這一幕，臉色微微一紅，迅速退開。
許久，兩人才分開雙唇。
鳳凰勾著李諾的脖子，眨著水汪汪的看著他，輕聲道：“你回來啦……”
看著她這張動人心魄的臉，李諾一個沒忍住，再次吻了下去。
許久之后，李諾攏了攏她鬢間的亂發，道：“生意上的事情，要不交給別人去做吧，我帶你去趙國，和佳人安寧她們團聚……”
幾個月不見，鳳凰雖然還是那么嫵媚動人，但李諾卻從她的眼中看出了些許憔悴。
這段時間，別看他一直在外面奔波，但外有六大世家，內有小顧，倒也不怎么忙。
反倒是鳳凰，她自己有玉音閣，越來樓，天音院，家里還有很多生意，這一切都需要她操持，不憔悴才怪。
鳳凰搖了搖頭，說道：“自己家里的生意，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李諾道：“夜鶯呢，她平日里在忙什么，也不幫你分擔分擔……”
說起夜鶯，鳳凰目中浮現出一絲隱藏很深的擔憂，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這段時間，怎么總有人給我們送銀子來……”
傳承千年的世家，在信譽上自然是沒的說的。
這些銀子，應該是賣書的錢。
李諾和鳳凰解釋過后，先是離開寧心園，去了一趟中書省，和左相關于建立新的監察制度，談了小一個時辰。
隨后，他又去了大理寺，見過了父親和淳王。
淳王府內，李允還是一如既往，沒日沒夜的鉆研墨家，李諾和他交流了許多想法，回到寧心園時，已經很晚了。
簡單的洗了個澡，便直接回房休息。
佳人和安寧都在趙國，鳳凰還沒有正式進李家的門，所以他只能一個人睡。
不過，當他走進房間，看著穿著睡衣，坐在床上的鳳凰時，表情卻微微一愣。
雖然兩個人早就確定了心意，但鳳凰堅持要在伊人之后才嫁給他，因此，兩個人始終沒有邁過最后一步，甚至不曾同睡一張床。
鳳凰剛剛洗過澡，一頭烏黑的頭發披在肩頭，仿佛會說話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著李諾，輕聲說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