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一張奇異的獸皮在宋延面前攤開。
這里是專供南竹峰正式弟子制皮的地方,環境相比雜役房不知好了多少倍,除了坐落于玄脈余脈之上那令人心情愉悅的氣息之外,還有采光、通風都頗為不錯。
透明水晶鑲嵌在不規則穹頂孔洞上,金色天光落照在幾近透明的玉石桌幾上,但這桌幾卻不是之前雜役房那種長條的、一桌坐幾十人的桌子,而是精致的、小巧的只能供兩三人坐著的。
這皮,是妖獸皮。
但和宋延在雜役房看到的那幾張妖獸皮卻又有不同。
“雜役房的都是些殘破老舊妖獸皮,屬于給雜役們做做看的,但我們這里的卻是沒有損壞的低級妖獸皮。”張印將獸皮捋平,又補充了句,“至少這一塊兒割下來的皮沒有損壞。所以,我們制作時也要格外小心。
若是成功制成一個皮影,那能給十貢獻點。
可若是失敗了,你得賠償。
三個貢獻點。”
“明白了,張師兄。”宋延慎重地點點頭。
接著,張印開始教導妖獸皮的簡單制作手段。
流程和普通獸皮一樣,但為了避免損壞,在操刀雕刻上的要求卻細膩了很多。
“師弟,看好了,這是四種基礎雕刻技法。”
張印神色專注,刻刀輕刮,道:“雪花。”
改刮為刃,刃不動,手指發力,旋皮逆鋒。
“拉絲。”
刻刀稍抬,輕輕點下,又抓起一旁錘子,“嘟嘟”敲打兩下。
“鑿刻。”
刃稍平,斜對皮面,以手力推動。
“推皮走刀。”
宋延認真地看著學著,隨后張印又取了張殘破的獸皮讓他試了試手,道:“師弟先試試,過幾日再拿妖獸皮。
從前你在那制皮房每日能制一兩張皮影,但這種妖獸皮,你能三日做出一張,就不錯了。”
說完,張印又取了張畫稿過來,道:“這是血刃麋鹿,你先試這個吧。”
“多謝師兄。”
宋延拿著那殘破獸皮試了起來。
這一試,他頓時有了種不同于之前在制皮房的體驗。
妖獸皮上的阻力很大,且手掌壓下去時還會產生一種明顯的刺痛感,壓得越用力,刺痛就越強,好似這已死妖獸的皮膚上藏了萬千根針一樣。
他回想起之前張印的動作。
手掌近乎懸空,而五指繃得極緊。
可以說,這完全就是在用手指制皮。
其中所需的力量與辛苦,可想而知。
宋延問:“張師兄,這是什么妖獸?”
張印道:“最普通的低級妖獸,白刺鹿。在妖獸集聚區域的外圍,隨處可見,但也不是你們這種連法術都沒練成的普通弟子能碰的。”
宋延點點頭,忽道:“那山海國的妖,算什么層次的妖獸?”
這話問的很自然。
問完了,宋延甚至還以磕叨家常的語氣補了句:“屋里那爐鼎告訴我的,說什么多尾狐族只是山海國的一族。”
但空氣陡然沉默了下來。
張印側頭看了他一眼,慎重道:“那不是妖獸,那是...妖魔。
妖獸起碼還是獸,可妖魔卻已然是魔,那是兩種不同的存在...
其余的莫問了,我這種普通弟子也不知道。
不過師弟不用擔心,大魏對山海妖國來說,連屁都不算,甚至多尾狐族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個血脈后裔,不會來犯的。”
宋延點點頭,繼續專注地開始練習制皮技法。
他很聽勸,張印讓他拿殘破妖獸皮多練練手,他就決定多練幾日。等練到對技法熟悉了,不會出錯了,他再拿“弄壞了需要賠錢”的妖獸皮。
...
...
七天后。
你汲取了一只白刺鹿剩余壽元:22年
宋延看著制好的“血刃麋鹿”皮影,有些無語。
七天時間,如果運氣好,足夠他汲取140年壽元了。
這...就算把他剛開始適應的四天去掉,那也是三天才汲取了22年壽元。
不過,汲取的壽元少了,但三天時間卻能換到10點貢獻點,這比之前翻了不知多少倍。
‘也算是有利有弊。’
宋延并不氣餒。
萬事開頭難,而且這還是他第一次制作妖獸皮。
這種制作明顯是存在難度的,若是熟能生巧,且今后能以更強大妖獸之皮去制作皮影,那便是壽元、利益兩開花了。
除此之外,他對“皮師”也相當感興趣。
在他看來,任何世界里,“技術工”都比“戰士”更安全。“戰士”是需要上戰場的,而“開發研究武器的技術工”則是待在“科研室”里的。
就算大難臨頭了,組織也會先帶著“技術工”跑路;若是遭遇敵人了,還會調集“戰士”去拼命保護“技術工”;再若是“技術工”不小心被困了,還會派遣“戰士”深入敵營去救援;縱然真的救不了,“技術工”也不會被殺,而會被敵方招安,縱然不降,也十有八九會被敵方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多好啊。
他想當這個“技術工”。
宋延的思緒正飄著,張印已經來檢查他做出的獸皮了。
張師兄捏著獸皮皮影,在陽光下查看了下,嘖嘖稱奇道:“不錯不錯,第一次能做成這樣,真是有天賦。”
宋延笑笑,他都練玄二層了,無論是感知還是力量都能掌控更好,自然可以制皮制的很好,但他還是應了聲“是師兄教的好”。
張印拍拍他肩膀,道:“再接再厲,你若真做的好,師兄說到做到,定為你舉薦。”
傍晚時分,宋延坐在制皮房,專注地處理著下一張獸皮。
一陣香風忽的從遠刮來。
他也不抬頭。
汪素素坐到他對面,笑著道了句:“師弟,明日,我能坐來么?”
她也不露出半點嫵媚勾引之態,而是帶著真誠。
嫵媚勾引是她殺人和之前騙爐鼎的手段,不是用來尋搭檔、找盟友的。
宋延道:“可以。”
汪素素掩唇笑道:“師弟來南竹峰的第一天,是坐我對面的。
今兒,又坐一起了。
也算是有緣哩。
這一次啊,師姐定然以誠相待,也希望師弟莫要負我。”
她聲音越說越輕。
宋延點了點頭。
汪素素確實很有用,而且很聰明,全身長滿了心眼兒,這次更是三言兩語幫他躲過了一個大坑。固然若是沒那提醒,他自己也未必會踩入坑里,可終究是善緣。
汪素素嫣然一笑,搬了自己的獸皮、刀具過來,然后坐到宋延對面,伏案制皮,再不多言。
...
...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
青溪市坊。
完成了獸皮采買的南竹峰小隊,打算在市坊邊小鎮的酒樓里休整一晚,等天亮再返回。
夜深人靜,一道嬌俏的蒙面黑影卻悄摸摸地離開了酒樓,迅速去往了另一處府邸。
叩門。
入內。
府中,一個穿著銀白劍袍的男子詫異地開著面前黑衣人,警惕道:“閣下深夜前來,不知何事?”
黑影道:“是劍門的師兄吧?”
男子一愣,旋即點了點頭,畢竟他身上穿的劍袍就是南吳劍門的弟子服,然后疑惑道:“你是...哪位師妹?”
黑影從懷里摸出一張巴掌大小的圖,迅速塞到了男子手上,道:“師兄,這是皮影峰部分區域的地形圖,峰中多煞氣之地,白晝夜晚皆不相同,交給師門。還有...許長俊師兄失蹤了,可能已經犧牲。”
男子攤開看了看,慎重地點點頭,道:“放心,我會轉達。”
黑影道:“那我先告辭了。”
男子道:“師妹身處敵營,萬望小心。”
“多謝師兄。”黑影道了聲,便轉了身。
而在她身后,那劍袍男子神色陡然變得冷冽起來,屈指一動,飛劍已然悄無聲息地出了鞘,再隨著那一指劍訣,激射而出,眼見著就要到黑影背后。
黑影后知后覺地轉身,一雙美目里露出震驚,困惑,恐懼...
但她已來不及反應。
而就在這時,一道男子身影從附近墻上飛掠而下,握劍擋在了她身后。
叮!
劍聲脆鳴。
當!!
一把劍倒飛了出去。
飛出的身影已被飛劍釘殺在地。
鮮血濺起,噴了黑衣人一臉。
“快...走...”那身影顫聲喊著,“快走!他是魔門的奸細...”
劍袍男子微笑著,踏步而來,手指再動,劍訣捏動之間,那說話的身影已經被割了腦袋。
染血飛劍,半空懸起。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又有數道劍袍身影飛至。
劍袍男子一愣,也顧不得斬殺黑衣人了,轉身御劍而逃。
黑衣人如傻了般站在原地,蒙臉的黑布滑落,露出一張嬌美的鵝蛋臉,只是這鵝蛋臉上的英氣卻變成了無比復雜的情緒。
她撫摸著臉上的血,地上的血,呆若木雞。
而就在這時,去追殺的數道劍袍身影里有一道折返了回來,落地看向黑衣人,稍作辨認,表情愣了下,然后輕嘆一聲:“七小姐,細作不是這么好當的,正邪之爭更多的是蠅營狗茍,而非你想的快意恩仇......回家吧。”
齊瑤看著掌心的血,嘴唇顫抖。
她看著地上那為她而死的弟子,顫聲問:“他是誰?”
“重要嗎?”
“很重要,他救了我...他用生命救了我...”
“但有許多這樣的弟子正在死去。”
齊瑤深吸一口氣,擦去臉上血液,轉身飛奔而去。
她緊緊閉上眼,強忍著淚水。
遠處劍袍身影輕嘆了口氣,卻是搖了搖頭,未曾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