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哭了。
這一次,姜守中并沒有任何的憐惜。
而女人的修為恢復,倒也不突兀。
當初夏荷在洞房時,江漪便偷偷擺了姜守中一道,試圖利用夏荷來借用姜守中的道門河圖能力,修復自己的身體。
但最終未能成功。
如果當時她愿意直接頂替夏荷,其實早就練就天魔大法了。
不管如何,這都是命中注定的。
江漪最終也接受了這個結果。
反正不虧。
而姜守中呢,就更不虧了。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他和江漪處于不同世界的人,至少在身份上如此。
可總是能莫名其妙的找到一些心靈上的共鳴。
或者說是,心有靈犀。
他知道這個魔婦處于什么樣的情緒狀態。
對方求死時的心死,怕死時的無助,蠻橫時的柔弱,準備殺他時的情緒波動,或者釋懷放下時的妥協……
這是一個性格很復雜的女人。
討人厭的時候會厭到骨子里,好的時候……也好不到那里去。
習慣高高在上,可無助時又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妖嬈時像個騷婦,保守的時候,真的恨不得給自己拷上貞鎖。
反正不管怎么說,姜守中覺得,他把身邊最難搞的這個娘們給搞定了。
應該是,這娘們把他搞定了。
“成親是不能成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江漪將衣衫仔細穿戴整齊,聲音帶著幾分慵懶與沙啞,恰似黃鶯出谷,“除非你真的不要輕塵了。當然,那時候我肯定第一個殺了你。”
沒有外衣可穿的姜守中只能光著膀子,隨口問道:“那生孩子呢?”
“生孩子?”
江漪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翹起,起初只是微微的弧度,就像月牙兒露出了一絲尖角。緊接著,一聲輕笑從她的唇間逸出。
她輕撫著男人臉頰,笑瞇瞇道:“你說呢?”
這時候姜守中已經確定女人放下了很多心結,語氣也輕松了許多,打趣道:“我有一種預感,你會第一個給我生孩子。”
“你想多了。”
江漪合攏上衣襟,手指有意無意地在自己鎖骨肌膚上劃過,留下一抹淡淡的紅痕。
姜守中正要繼續打趣,女人瞥了眼外面恢復了暗沉沉的天色,淡淡道:“行了,祭祀之地的門應該已經開啟了,我們盡快去救二兩。”
姜守中點了點頭,將沾有血跡的長襪收起來。
江漪看到這一幕,俏臉驀地一紅,瞪著對方想要罵上兩句,但最終沒好意思開口。
走出屋門,姜守中果然看到不遠處一團類似于入口的黑色漩渦。
男人不禁有些懊惱。
因為一時貪戀,差點把二兩給忽略了。
以前在美色面前,自己還是能保持絕對的理智。然而體會到江漪的溫柔鄉后,真的是有些難以自控了。
這女人確實是個妖精。
他將靈水劍纏在腰間,叫上遠處趴在地上打哈欠的狗狗,朝著漩渦走去。
走了幾步,卻發現女人沒有跟上了。
姜守中疑惑轉身。
便看到江漪靜靜立在小屋前,神色發怔。
此刻的她宛如一朵盛開在暮色中的罌粟,冶艷卻又透著幾分淡淡感傷。
“猜猜我在想什么?”
女人輕聲呢喃,婉轉的聲線藏著絲絲惆悵。“猜對了,我送你一個獎勵。”
姜守中注視著小屋,搖了搖頭。
江漪扭頭望向他,像是要說些什么,卻又被哽在喉間,唯有一絲幾不可察的輕嘆逸出,消散在風中:“算了,走吧。”
“如果……”
姜守中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找一片竹林,親自蓋一間這樣的屋子,送給你。”
江漪直勾勾的盯著他,神色復雜。
她嘴角彎起一抹淺笑,笑意不達眼底:
“姜墨,不,姜守中,你知道嗎?男人有些時候應該適當的給女人一些失望,然后某一天再送她一個驚喜,如此她會更喜歡你。”
姜守中苦笑:“其實我一開始是這么計劃的,但我又覺得,玩這種心思,可能沒等到我給你驚喜,你就已經從我身邊離開了。”
“我就那么沒耐心?”江漪俏白了一眼。
姜守中認真看著她:“是的。”
姜守中并未在開玩笑。
江漪的確是一個沒耐心且感性與理性混亂的女人。
如今兩人雖然有了夫妻之事,但彼此之間的感情可以說是用一根蜘蛛絲牽著都不為過。
這根絲隨時都會斷。
尤其江漪是一個性格極為反復無常的女人。
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
姜守中自問身邊有不少性情孤傲的女子,傲然如李觀世,孤高如獨孤落雪,張狂如皇后洛婉卿,自負如蕭凌秋……
而江漪無疑是很難搞的一個。
李觀世孤標傲世,即便失身于他,也不在意。
獨孤落雪清高素婉,若是不慎失身于他,雖然會產生一輩子無法彌合的隔閡,但女人依然會很溫柔的對待他。
洛婉卿目空一切,一旦失身,反倒會破罐破摔,利益最大化。有時看著與江漪很相像,但骨子里卻沒有江漪那么的感情細膩。
至于蕭凌秋,是一個很理性的人,若不慎失身于他,便會直接走極端。
要么把他綁回燕戎,要么一刀兩斷。
可江漪不會這么做。
偶爾她可能會感性的如一只粘人的小貓,偶爾她又理性的保持距離,偶爾又癲狂的想要自殘或者傷害別人,偶爾又感傷如獨守深閨的小娘,自怨自艾,淚眼漣漣……
這不是精神分裂,而是從小養出的復雜性子。
但這樣的女人,一旦感情培養的深了,那絕對是頂級的“情人”屬性。
她會毫不保留的付出自己,愿意為對方做任何事。
可問題是,攻略實在太難。
好在如今在老天爺的命運助攻下,姜守中已經突破了最難的一道屏障,接下來無非就是順著對方的心思,培養感情。
慢慢將這根細絲,織成一張堅不可摧的大網。
“姜守中啊姜守中……”
江漪深吸一口氣,似是要將那滿心的愁緒一并咽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其實你真的是一個不錯的男人。”
“謝謝夸獎,我會努力的。”姜守中笑道。
“走了。”
江漪最后看了眼小屋,轉身離去。
來到漩渦入口處,姜守中沒看到方子觴,心想對方應該是已經進去了,便沒再別處尋找,與江漪一起進入漩渦入口。
隨著眼前黑霧一晃,兩人進入了一個長長的地道內。
兩側墻壁燃著火把,延伸至深處。
姜守中打了個寒顫,感覺進入了一座冰庫中。
“很冷嗎?”
江漪開口問道。
姜守中搓了搓雙臂,活動了一下筋骨,挺起古銅色帶著腹肌的身子說道:“還行吧,我修為也不差,這點冷還是能抗住的。”
“要不來我懷里暖暖?”
江漪似笑非笑。
姜守中立即搖頭:“不用,我真沒那么弱。”
且不說這女人明擺在戲弄他,就算真的可以抱抱取暖,那他一個大老爺們也拉不下臉面。
男人忽然有些感慨。
風水輪流轉啊,換成以前的江漪,這會兒早就窩在他懷里取暖了。
“哼,嘴硬。”
江漪白了一眼,繼續前行。
姜守中低估了這地方的詭異程度,越往深走,刺冷入骨的寒意愈發濃郁,好似一支支冰針扎進皮膚里。
而皮膚上,明顯出現了一些青白色的寒霜。
就連跟在后面的小狗也凍的直哆嗦。
江漪見狀,將小狗抱在懷里,輕撫著后者的皮毛,似有一股暖意流轉。
小狗舒服的瞇起了眼睛。
顯然,江漪的天魔大法可以抵抗這個地方的詭異寒流。
姜守中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裝了。
江漪乜眼瞧著他,唇角微微一彎,故意調侃道:
“這有些人吶,就是喜歡逞能,生怕在女人面前折了面子。明明在受苦,非要擺出一副享福的滑稽模樣,跟個猴子似的。”
姜守中置若罔聞。
不過僅僅片刻后,姜守中訕然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那就抱一下吧。”
說著,便要去抱女人。
“慢著。”
江漪忽然伸出一根玉指,抵在男人的嘴唇上,笑瞇瞇道,“不好意思姜大俠,這會兒我也冷了,不想再抱了。”
“你也冷?”
姜守中愣了一下,下意識張嘴銜住對方的手指,含糊不清道,“不涼啊。”
江漪沒料到對方突然出現這行為,觸電似的縮回手,微紅著秀靨瞪著男人。
可沒等她開口,姜守中忽然看向她的身后,臉色一變:“小心!”
江漪猛地轉身。
然而身后什么都沒有,但身子卻被男人給抱住了。
“凍死了,凍死了……”
姜守中直打哆嗦。
江漪這才明白被男人給耍了,氣的咬牙切齒,腳后跟狠狠踩在男人的腳面上:“姜守中,給你臉了是不是!?”
這一腳踩下去,男人并沒有什么反應,而是疑惑問道:“你身上好像也沒怎么熱啊,要不咱們脫了衣服相互取取暖?”
“你可以試試。”
江漪唇畔抿著一抹冷笑。
姜守中嘆了口氣:“算了,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姜守中放開了女人。
望著對方身上青白色的寒霜,江漪咬了咬唇瓣,最終輕輕嘆息一聲,主動抱住了男人。
與此同時,一股涓涓暖流滲入男人的肌膚,驅散了寒氣。
姜守中長舒了一口氣,嗅著女人沁人的體香,感慨道:“天魔大法就是厲害啊,不過更厲害的還是夫人。”
“叫誰夫人?”
江漪覺得這男人有些蹬鼻子上臉了。
姜守中一臉無辜:“以前我也是這么叫你的啊。”
江漪冷冷道:“帶個姓會死嗎?”
“哦,姜夫人。”
姜守中改變了稱呼。
然而男人玩文字游戲的戲碼,被江漪精確察覺到了。
“哪個姜啊?”
江漪指尖在男子胸膛輕點著,朱唇輕啟,笑語盈盈卻暗藏鋒芒。
姜守中依舊裝糊涂:“什么哪個姜?我又說錯什么了嗎?”
江漪一時拿不住男人的把柄,又有些不甘,于是拿出長輩的調調,冷哼道:“輕塵怎么叫我,你就怎么叫我。”
姜守中點了點頭:“好的,小漪。”
江漪沒料到男人這么聽話,唇角剛要揚起,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小子倒真是不老實啊。
女人笑了笑,玉臂一伸,如藤蔓般纏上男子的脖頸,嬌軀緊貼,吐氣如蘭:
“喲,姜大俠這調戲女人的本事倒是讓奴家小瞧了,難怪能勾搭上那么多美人兒,奴家倒是撿到寶了。來,多叫兩聲聽聽,奴家就喜歡聽。”
而這時候,姜守中可不敢再調戲了
尤其女人的指尖,抵在他后頸的穴位處。
雖然確信女人不會殺他,但讓他吃點苦頭還是很簡單的。
什么時候調戲,什么時候認真,什么時候示弱,什么時候強硬……這都是一點一點需要認真摸索思考的。
“我錯了,江夫人。”
姜守中目光很誠懇,“如果你不滿意,以后我叫你江前輩也行。”
“臭小子,我可不是輕塵,隨便讓你三言兩語就口花花了。”
美婦朱唇輕勾,眼中波光流轉,卻暗藏著幾分犀利與嘲諷。“也別叫什么前輩,我也沒那么老,就叫我……”
江漪一時倒想不出什么好的稱呼了。
姜守中試探道:“要不,以后叫你江姐姐?”
江漪神色頓時變得古怪。
她想笑,卻強忍著笑意,微鼓起腮幫,沒好氣道:“你叫的出口,我聽著還肉麻呢,什么姐姐弟弟的。”
“那就江妹?”
“滾!”
“那我該叫什么?”
“就叫江夫人。”
江漪也懶得在這種破事上糾結,警告道,“你也別跟我搞什么花的,我可不是小姑娘,不吃你那一套。”
說著,女人蔥白玉指在男子臉頰輕輕劃過,留下一道若有若無的酥麻,“忘了提醒你一句,以后我若是有興致與你同房,會提前揍你一頓,這樣我才會覺得不吃虧。”
說罷,女人揮了揮粉拳,轉身繼續朝通道內走去。
姜守中皺眉不悅道:“那如果我沒興致呢?你還能強迫我不成?”
江漪撇撇粉唇:“我可沒那么賤。”
姜守中點了點頭道:“好,以后但凡你敢揍我,我就沒興致,你怎么哀求我都沒用,除非……”
江漪冷哼道:“放心,我比你更沒興致。”
“那就好。”
姜守中露出笑容。
江漪沒再理會他,走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好奇問道:“除非什么?”
姜守中搖頭:“沒什么。”
“說。”
女人擰了一下男人的手臂。
“真說?”
“說。”
“除非,你叫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