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中沒再深究其中的緣由,將畫面里自己所看到的情形,對逆禪僧描繪了出來。
逆禪僧聽后,久久沒有言語。
姜守中沉聲說道:
“就目前來看,皇帝的死與畫里的那個神秘僧人脫不了干系。不過奇怪的是,畫面中皇帝似乎是準備剃度,但后面他的頭發又是完好的。”
“不是陛下在剃度,是另一位陛下在剃度。”
逆禪僧緩緩說道。
“另一位?”
姜守中一臉驚愕,“什么意思?難道先皇還有兩個人不成?或者是替身?”
逆禪僧問道:“姜施主,你之前從案庫拿走的那些關于水月山莊的秘錄,回去后看了沒有?”
姜守中點了點頭:“大致看了一些,但沒有太多的價值。”
逆禪僧走到一座書架前,輕輕敲擊了兩下。
咔嚓聲中,機關暗格打開。
逆禪僧從暗格里取出一本書,翻開其中一頁,遞給姜守中。
“妖鏡……”
姜守中望著頁面上的名字,不覺皺眉。
逆禪僧道:“當初魔海山一場紅雨降臨,使得那里成為了一座江湖人尋求機緣的寶地,出世了不少寶物,其中便有明一面鏡子。”
姜守中聞聽此言,心下一動。
他想起客棧內那些明鏡谷的弟子。
而江漪說過關于明鏡谷的由來,便是其開派祖師爺從魔海山得到了一面鏡子寶物,才慢慢壯大了門派。
逆禪僧說道:“據說這面鏡子乃是妖,你只要照它,鏡子里就會出現另一個你。而這個“你”,可以從鏡子里出來。”
姜守中很是吃驚:“從鏡子里出來?有這么神奇?”
逆禪僧沒有回答,繼續說道:
“先皇曾派貧僧去明鏡谷尋求那面鏡子,可去了之后貧僧才得知,鏡子其實是兩半,準確說是兩面,而這兩面都已經丟失了。
但先皇并未放棄尋找鏡子,只是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收獲。
不過從拓影天書你所看到的畫面來看,想必先皇已經得到了鏡子……”
說到這里,逆禪僧神情說不出的黯然。
或許他覺得兩人身為兄弟,先皇卻對他隱瞞了這件事,多少令人很難過。
姜守中翻開拓影天書里剃度的那一頁畫面。
望著畫里皇帝面前的那面鏡子,姜守中恍然明悟:
“我明白了,這個場景呈現出的其實是鏡子里的畫面。也就是說,剃度的是鏡子里的皇帝。那這就奇怪了,皇帝為何要給鏡子里的自己剃度?”
他抬頭看向逆禪僧,試圖從對方身上尋知答案。
逆禪僧卻再次沉默。
姜守中無奈道:“既然你想讓我調查先皇的死因,總得配合吧,你不說,我怎么調查?你肯定對我隱瞞了很多。”
逆禪僧僵硬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開口說道:
“有些事情猶如霧里看花,貧僧說的越多,反而會誤導姜施主。姜施主不在局中,看的會更清楚一些。”
不想說就不想說,扯那么多道理做什么。
姜守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想起拓影天書里所看到的那些畫面,他忍不住問道:“你跟那么多妃子皇后甚至公主同修,修煉的是什么秘術?對皇帝有益嗎?”
逆禪僧這次倒沒有打啞謎,坦白道:
“大國,小國,但凡有國運加持,其皇帝都擁有正統皇室真龍氣運。而與皇帝朝夕同床的人,多少會沾染到真龍氣運。
所生的子嗣,也會擁有皇室氣運。陛下不愿讓那些女子獲得他身上的皇室氣運,便讓貧僧來吸取,同時助貧僧修行。”
姜守中聽著神色怪異。
這兄弟情也是夠講義氣的。
為了讓兄弟獲得皇室氣運,提升修為,直接送出自己的女人。
姜守中不由的想起了趙無修。
對方也是和周昶綁定了皇室氣運。
不過趙無修顯然比逆禪僧更為厲害,在利用完周昶這個大洲皇帝后,不僅成功擺脫了周昶,還差點飛升成功。
若非江綰從中阻止,這家伙早就上天了。
“那些皇子們身上的皇室氣運,怎么吸取?”
姜守中好奇問道。
見逆禪僧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姜守中隨即明白過來,自嘲道:
“不好意思,我把問題給想岔了,畢竟國家還是要延續的,把兒子身上的真龍氣運給奪了,等于自毀國運。
不過說實話,眼下你們這南金國內亂四起,皇子間相互搏殺,再這么下去,國運怕是要折騰沒了。”
逆禪僧淡淡一笑:“沒了,就沒了吧。”
聽出對方語氣里的滿不在乎,姜守中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問道:“你知不知道神獄這個地方?”
逆禪僧聞言,眼神陡然一凜。
他死死盯著姜守中:“姜施主,是如何得知神獄的?”
姜守中本想說出徒單阿烈臨終的遺言,但想了想,轉而說道:“我是從魔海山的那些秘錄里偶然看到的,聽說魔海山內有一個叫神獄的地方,我很好奇它是什么?”
逆禪僧目光投向門外天空,失神了一會兒,輕輕搖頭:“貧僧也不知。”
見和尚不愿說,姜守中也懶得深究了,收起拓影天書說道:“那我先去找明鏡谷調查鏡子的事情,一旦有所收獲,希望大師別忘了承諾,告知我女人的下落。”
“好。”
逆禪僧微笑著點頭。
目送姜守中離去,逆禪僧面上看似親和的笑容,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肅。
他緩緩抬起腳,輕輕跺了一下。
剎那間,周身泛起一陣璀璨金光,仿若一輪驕陽在他身畔綻放。
金光之中,腳下赫然出現了一個光芒閃耀的“卐”字。
緊接著,逆禪僧的身形竟如幻影般消失在了原地。眨眼之間,他已出現在一座奢華至極的寢宮內。
寢宮內,水汽氤氳。
浴池之中,公主完顏夙正悠然沐浴。
見有人闖入,她陡然一驚。
剛要起身卻發現是逆禪僧,完顏夙神情一怔,隨即臉上漾起一抹媚笑:
“國師大人難得來本宮這座小廟,莫不是大師準備在這里修行一段時間?可惜本宮這幾日來了月事,若國師大人不介意,本宮自會好好伺候。”
說話間,這位南金國公主敞開自己的身子,絲毫不介意暴露在對方面前。
逆禪僧神色依舊冷淡如霜,開口說道:“陛下曾讓一位僧人,給妖鏡里的自己剃度。”
完顏夙表情出現了些許僵硬,旋即媚笑道:
“哦,還有這事啊,本宮怎么不知道。不過父皇想找誰是他的權力,我這個做女兒的也管不著。國師大人臉色這般難看,莫非是吃醋了嗎?”
嘩啦!
池中的水赫然沸騰起來,如一條暴怒的蛟龍,化為一團巨大的龍卷,將完顏夙卷在其中,似鐵鉗般緊緊壓迫。
完顏夙表情痛苦,嘴角緩緩溢出了一絲鮮紅的血絲。
逆禪僧淡淡道:“陛下是在剃度之后,才臥病在床,最終去世。”
完顏夙艱難地張嘴,從喉嚨里拼命擠壓出了三個字:“他活該……”
逆禪僧忽然笑了起來。
他緩緩抬起手。
一縷水汽如靈蛇般迅速卷在了女人的脖頸,而后慢慢勒緊。
就在女人雙眼翻白,快要窒息暈厥之時,逆禪僧目光無意瞥見了浴池邊上衣衫堆里的一枚蝴蝶玉簪。
他恍惚了片刻,微微一嘆,轉身離去。
臨走時,留下一句話:“若最終查到與你有關系,貧僧會把你們全殺了。”
完顏夙如爛泥般掉落在水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脯劇烈起伏。
她恨恨盯著逆禪僧的背影,大吼道:“你怎么不跟著他一起死!”
完顏夙穿上衣服,來到都城外的一片山林,獨自一人順著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間小路,踏入一片竹林的深處。
竹林中,靜立著一座竹屋,透著一種別樣的幽靜雅致。
完顏夙進入屋子。
她先是環顧一圈,只見屋內空蕩蕩的,寂靜無聲,甚至桌椅之上都落有薄薄的一層灰,顯然許久未曾有人打理了。
女人的神情失落無比。
她走到一面銅鏡前,怔怔望著鏡內的自己,表情彷徨。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完顏夙的身后。
來人一襲白衣勝雪,衣袂飄飄,仿若謫仙下凡,相貌更是極為俊美。
“我還以為你躲著不見我了。”
完顏夙冷笑。
白衣人緩緩抱住完顏夙,一只手伸入女人的衣襟內,嘴唇輕輕噙住女人的耳垂,聲音低沉帶著磁性:“緣絲難斷,豈忍輕拋。”
完顏夙冷冷問道:“我問你,我父皇是不是你殺的?”
白衣人輕笑道:“是不是我殺的,重要嗎?”
完顏夙咬了下唇,道:
“逆禪僧不打算放棄追查我父皇的死因,也許真的是因為兄弟情,也或許是想找到龍心玉,保住自己一命。
他委托姜墨去調查,我沒本事去殺姜墨,所以請了組織里的頭號殺手,沈一一去殺,免得到時候查到你頭上。
其實原本,我是打算讓沈一一去殺逆禪僧的,但我怕弄巧成拙,畢竟逆禪僧的修為……”
“你是下不去手。”
白衣人輕輕剝下完顏夙的衣衫,笑道,“畢竟他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你放屁!”
完顏夙驀地轉過身來,渾身發抖。
白衣人無視女人憤怒悲傷的目光,指尖在對方肌膚上摩挲著,輕聲說道: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因緣生滅法,佛說皆是空……當初密宗圣佛不信,于是被天道懲戒,不得翻身。
不過他倒聰明,假借圓寂留下了三顆所謂的轉世舍利,打算利用這三顆舍利,幫他抵擋天劫,助他飛升。”
“你信因緣嗎?”
完顏夙忽然冷靜下來,目光直直地盯著面前俊美得近乎妖異的人兒。
此時的她,衣裙已然完全被褪去。
就像是一只赤果果的羔羊。
然而女人白玉似的肌膚上,卻顯露出大大小小的傷痕以及淤青。
傷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此刻隨著白衣人指尖輕輕劃過,竟又添了新的傷口,絲絲血跡滲了出來,在如雪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完顏夙卻好似渾然不覺疼痛一般,沒有任何抵抗的舉動。
反而微微瞇起了鳳眸,臉上竟浮現出一種近乎沉醉的神情,仿佛在享受著什么。
白衣人對于她的問題并未作答,只是微微歪著頭,問了一個奇怪至極的問題:“你在照鏡子的時候,看到鏡子里的人,會感到陌生嗎?”
完顏夙道:“不知道。”
白衣人聽聞,輕輕笑了起來。
笑容綻放在本就俊美無比的臉上,竟比世間女子還要好看百倍,仿佛帶著一種顛倒眾生的魅惑感,
完顏夙看癡了,兩行清淚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滑落而下,口中喃喃道:“檀郎,我愿意為你去死。”
“我知道。”
白衣人修長如竹筍的五指微微屈起。
而后,指尖一點一點地、緩慢地刺入完顏夙的心口。
完顏夙面露痛楚之色,精致的五官因疼痛而微微扭曲,額際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打濕了她臉頰邊的發絲。
可即便如此,她并沒有反抗,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只是緊緊咬著牙關,強忍著那鉆心的疼痛。
仿佛只要是眼前這人所為,哪怕是萬般痛苦,她也甘之如飴。
白衣人的手幾乎完全刺入了對方的心口。
白衣人輕輕握住那顆跳動的心臟,感受著生命的悸動,望著女人痛苦的表情,眼里燃燒起一股癲狂炙熱的光芒.
許久,白衣人才將手緩緩取了出來。
神奇的是,待白衣人的手抽出后,完顏夙心口猙獰的傷口竟自行緩緩愈合,最終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疤。
白衣人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說道:“我把龍心玉給了染輕塵。”
完顏夙一怔,猛然想明白了什么:“染輕塵之前入魔,是你搞的鬼?”
白衣人淡淡一笑:“染輕塵想完全墮入修羅道,又割舍不下感情,索性我就幫她一把,讓她不再有顧忌。
再者,眼下我最大的敵人是李觀世和晏長青,以及江綰那女人,若要擺脫他們,染輕塵就必須入魔。
此外,我本打算讓雙煞夫婦試著活捉那個叫姜二兩的丫頭,看能否給江綰下禁制,可惜半路殺出了神秘高手,沒能成功。
不過眼下密宗圣佛出現,江綰倒也不足為慮,我只需要繼續等,等染輕塵徹底墮入修羅道,到時候……”
白衣人沒有繼續說下去,拿出一方手帕,溫柔的擦了擦完顏夙額頭上的汗珠,柔聲說道,“去幫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完顏夙問道。
白衣人目光瞥向女人身后的鏡子,淡淡道:
“幫我找一面鏡子,一面為善的鏡子,準確來說,是一個叫小慈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