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敬自詡自己也算是陳珩腹心了,同他交情不差,更被陳珩托以私事,兩人皆熟知彼此性情,平日間亦接觸甚繁。
可似陳珩今番這等振奮模樣,薛敬倒也的確是頭一遭見,著實不由得暗吃一驚。
便在周遭眾修大多是訝然時候,天角的那束虹光已須臾跨過重重云海,往地面迅捷一扎,便化作無數碎芒瑩屑繽紛消去,從中顯出兩人身形來。
薛敬見那武修是個英武少年的模樣,臉上帶笑。
那人內著一身色澤碧青的上乘寶甲,外罩大赤繡金華服,滿頭烏發隨意披灑而下,雙目若炬,深邃異常。
在他腰間還掛著一只半拳大小的木葫蘆,便是有塞頭封住了葫蘆嘴,可一股陰幽寒氣卻還止不住在向外竄,有如冷泉泄地,叫他腳下土礫都微微覆上了一層白霜,近乎是肉眼可辨。
而另一劍修則生得墨眉星目,儀容端莊。
其人雖是給人一股生得敦厚溫和的感觸,甚是與人無害,可他身上那股犀利無儔的劍意,卻還是怎么也難掩飾住。
在他視線相觸時,場中諸修近乎有種是迎上陳珩的怪異錯覺。
仿佛立那身對面的已并非人軀,而是一口鋒銳精瑩、殆無其比的劍器!
芒寒森森,使人不能夠小覷!
“一個走罡煞路數的武修,觀他血氣之旺,似已功成烘爐了,且品級不凡?至于另一個,這氣機倒像是個六境劍修,和真人境界相等……”
在眾修正思索間,陳珩已是大步向前,迎向了那兩人。
薛敬見陳珩與那武修似早便相識的模樣。
兩人把臂相談時候,說得都是些南域風物,叫旁人難免聽得一頭霧水。
而接下來在陳珩迎向那劍修時,兩人卻并沒有多話。
在眾修訝異視線中,兩人只相視片刻,忽地齊放聲大笑起來。
只如千里關山勞目極。
無限事,不言中!
“我謹為諸君引薦兩位高才!”
陳珩回身對薛敬等人笑道。
“同陳兄比起,我算什么高才?南域一別后不過一甲子,你便已站到今日這地步,我此先還自詡功行迅快,想著到時候見面要嚇你一嚇,今番看來,倒是袁某想得多了。”
陳珩話音落后,薛敬等人便見那武修隨意擺一擺手,豪邁大笑一聲,聲似龍吟。
爾后他面朝向玉宸陣營眾修,主動拱手見禮,客氣道:
“在下袁揚圣,乃是牯劫天夔御府真傳弟子,見過諸位仙門高真!”
那劍修聞言一笑,同樣打了個道稽,神情一正,道:
“貧道許稚,師承月庵圣母,現忝為三世天錄政執事,在此稽首了!”
戚方國大殿內畫燭高燒,管弦嘹亮。
在一片樂聲當中,一輪皎潔圓月已是悄移至了天中。
頭頂月色騰輝,銀波匝匝,襯得天地間霜白一片,微風徐動,遠處的銅馱江也似是水天一色。
而酒過數巡之后,一番相談下來,陳珩也算是知曉了這兩人的如今境況。
當日浮玉泊一別后,袁揚圣便以一顆飛祿果遁去了東彌州西域的九危山,打探一味名為“瓊胎陽罡”的天罡氣訊息。
武道天眼,是武道至強的一門手段。
此為一類天生神異,非僅可破世間一切妄,更有天授神通,很是不凡!
正是因為天眼緣故,浮玉泊那時候的袁揚圣早在陳珩暗中提點他之前,便已敏銳察覺到懷悟洞主的種種不妥,進而從容脫身。
而有武道天眼這類至強手段傍身,當時的袁揚圣雖僅是個武道小修,但也未被橫行于東彌西域的魔道修士煉成鐵皮僵尸或肉身傀儡等等。
一番波折后,竟終是讓他登上了九危山,取了“瓊胎陽罡”在手。
之后袁揚圣便一直在九危山深處結廬而居,開始凝煞煉罡,打磨血氣,并不過問什么世事。
直至陳嬰因得了無生劍派的根本法決,請來元磁金光球引動地膜,驚動了無生劍派的那兩樁仙寶,袁揚圣的那苦心潛修才被迫一止。
陳嬰在最后進入郁羅仙府時,曾與陳潤子達成過協定,要將陳宣武、袁揚圣等送出天外。
因此緣故,袁揚圣自然也是從九危山被尋出,隨著陳宣武一并離了胥都天,被陳潤子親自接引到了郁羅仙府內。
時至今日,陳珩知曉袁揚圣的大兄便是陳宣武,正是這位棄玄從武的人物將袁揚圣從乞兒堆救出,又傳授了他罡煞武道。
而在來到郁羅仙府后,又因陳潤子、陳元吉出力。
雖并非是自幼入門的底細,但陳宣武與袁揚圣也是順利拜入了牯劫天的夔御府,成了這方大派的弟子。
其中袁揚圣又因武道天眼之故,更極得夔御府重視!
在功成烘爐,又立下過幾樁大功后,如今的袁揚圣已是夔御府的真傳弟子,更被夔御掌門代師收徒,算是入了一位武道尊者的門下,可謂風光無限,前途大好!
而至于許稚。
聽他言語,陳珩知曉這位故交當初的確是被人騙下了地淵,遭逢險情。
所幸是天數機變,又恰巧是在地淵這等地界,他才遇見了蟄眠地淵深處的無生寶鑒。
由此得悉了自家身世,又被無生寶鑒教導修行。
而除去心障了后,無生寶鑒便也向尸解仙元岱和伙伴無形劍請辭,帶著許稚去往了三世天,投靠月庵圣母。
三世天雖非十六大天之一,可月庵圣母卻是享譽陽世眾天的仙道巨擘,更兼這位大神通者曾與赤龍許家的末代大執御許元化關系匪淺。
在無生寶鑒苦苦懇請,拿出幾門劍派底蘊為禮,也或是心下到底還念及幾絲舊情。
一番考量后,月庵圣母也終是將許稚這個赤龍許家的血裔收入門下,給了許稚三世天錄政執事的職司,叫他從此可以堂堂正正行走在三世天當中。
至于這其中究竟是付出何等大代價。
莫說許稚自己知之不詳,便連無生寶鑒,亦恐怕是如霧中觀花般。
此時大殿宴上,袁揚圣對著蔡慶、董渠等人的勸酒,擺出一副來者不拒姿態。
無論何人舉樽,他都一飲而盡,而在喝得興起時,袁揚圣還拿出幾壇夔御府獨家秘制的寶漿。
在袁揚圣揭了木塞后,酒氣洶然擴出,近旁的蔡慶心覺有異,當即就有些色變,連薛敬、楊克貞亦側目看來。
“袁某這一脈自上到下,無不好些杯中俗物,此是師尊早年所釀,我在出門游歷前特來從掌門師兄府中竊了些過來,請,請!”
袁揚圣大剌剌用袖抹一抹嘴,舉壇大笑。
蔡慶聞言面皮發苦,可他方才勸酒最勤,眼下自不好推辭。
在被灌到齜牙咧嘴,袁揚圣才將這老兒放開,又拿壇走向另一人。
“怎會烈到如此?”
蔡慶暗暗咂舌。
而在酒壇在席間傳過一輪后,袁揚圣視線四下巡覽一遭,望向陳珩,忽拍掌感慨道:
“陳兄,你我在浮玉泊相識那會,袁某著實是不知我那大兄竟與你是真正的血脈兄弟,大兄所言的那個大敵,竟也是你日后的寇仇……
如今回頭再看,倒也著實是造化弄人?”
陳珩聞言沉吟片刻,在對袁揚圣敬了一敬后,他放下酒樽,奇道:
“不知袁兄與許師兄是如何相識的?”
這兩位一個是夔御府的堂堂真傳,走得是罡煞武道路數。
另一個則為赤龍許家末裔,拜入了月庵圣母門下,如今是三世天的劍種。
陳珩與他們雖是南域時結下的情誼,不過兩人出身卻大不相同。
且不比三世相鄰于真武,牯劫同三世這兩方天宇亦相距了無垠虛空,可謂是風馬牛不相及。
可偏偏這兩位故交今番又是聯袂而至,這倒叫陳珩不由好奇。
“聽聞三世天內盛產‘金源客’,這是一味難得武道大藥,我正巧在修行一門武法,甚需此物,索性無事,便也到三世天來游玩了。”
袁揚圣將手一攤:
“至于袁某是如何同許兄相識的,那就同結交陳兄你一般了,大家都是一個路數。”
“不打不相識?”陳珩一笑。
當初他和袁揚圣也是在“懷悟洞”中斗了一場,這才結下來了交情。
袁揚圣的天資自不必多言,僅憑那雙武道天眼,便注定了他若不中道夭折,將來必會名動天下!
而許稚先前雖說劍招厲害,在過完十六歲生辰的三月后便修成“十步一殺”,是險些能夠拜入中乙劍派的奇才。
可他終是在那場變故后困頓于心障,功行再未有什么長進。
不過許稚在來到三世天后竟是脫胎換骨,不僅可和袁揚圣交鋒,且如今觀其氣機,竟也同樣是修成了劍道六境!
這令陳珩在訝然之外,更是難言欣喜。
許稚一笑,對陳珩道:
“在同袁兄打過那一場不久,我偶然聽得師弟名字,知曉了師弟眼下正在同真武崔鉅相斗,那時我著實是不勝暢快!
所幸三世天中的那座玄水觀便位屬真武道脈,此事并不難求證,在探得真實后,我便同袁兄告辭,不料言談中卻意外知曉袁兄亦與師弟相熟……
師弟你說,這可不是巧了?”
袁揚圣聞言不由大笑,心下卻隱隱又有了些明悟。
其實他來三世天除了尋藥外,也還因陳潤子、陳元吉在數年前的一番隱晦提點。
那兩位曾言說他將來若是去往三世天游歷,便可為仙府眾修在日后并力除去陳玉樞時,又添一臂助。
起初袁楊圣或不解其意,直至與許稚不打不相識,不久前又是得悉許稚與陳珩交情甚篤。
饒袁楊圣再如何懶得細究那些彎彎繞繞,也是摸索出了些蹊蹺來……
他同許稚在采藥時的沖突,恐怕便是那位無生童子的有意安排。
而郁羅仙府的那兩位,亦應與無生童子在暗中達成了某類盟契。
時至今日。
縱許稚此先是被蒙在鼓中,眼下亦應有此等明悟了。
“天機占驗,這是那無生童子的根底所在,同樣也是仙府兩位前輩的所長之處……這玩意雖是有趣,但我怎就是學不進去?賊老天,七拐八折的,還是袁某這拳頭更利索!”
袁楊圣腹誹:
“不過無生童子和仙府是怎書信聯絡一處的?莫不是要追溯到陳嬰那賊鳥震動地膜,呼出無生劍派根本法決那時?”
“師兄。”
便在袁揚圣默默梳理腦中蕪雜思緒之時,此刻陳珩看向許稚,面容一肅,深深一禮謝下。
在他站穩腳跟了之后,也是暗中打探過許稚訊息。
如他曾托薛敬替自己處置過幾樁私事,許稚的音訊便是那其中之一。
可在血魔法山寂之亂過后,南域近乎是千里赤地,人無煙爨,玄真派和數家小宗都近乎落得了個滿門覆亡結局,周遭諸派直至現在都還未緩過勁來。
在這等境況下,自然是難訪到什么音訊。
不過因為登位真傳,受了周行殿執事一職。
在權位大為擢升時,道錄殿深藏不顯的一些隱秘亦紛紛對他解開封限,不再有什么隱瞞。
觀經途中,陳珩便是在幾本古冊中看得了“無生劍派”這名字,知曉了這劍派共有七位執御,其中又以赤龍許家最為貴勝。
“無形埒劍洞”便是赤龍許家奮十二之烈,自眾妙之中艱難帶出的至寶,連道廷太子長明在觀摩過后,都是贊嘆!
而平素在通烜壇下垂聽教益時,陳珩亦請教過赤龍許家的事跡。
數者相加,再聯想許稚曾送過他一本《小赤龍劍經》,以及劍洞是在他離開了地淵之后,莫名便落入了他的眉心紫府當中,毫無預兆。
那時陳珩心中便隱隱有了一個大膽猜測,只是未得實證,不好篤定。
而如今總算是見得了許稚這位故交當面。
陳珩那懷揣已久的猜想,也終是有了一個答案……
“何須如此?何須如此!”
見陳珩這般鄭重行禮,許稚亦是看出來幾分端倪。
他知曉陳珩此刻非僅是謝他迢迢來援,更是謝他當年的相贈劍洞之恩!
“師弟并非許家血裔,不得‘四侯之門’正位進入劍洞,難以自行選定劍洞位置,此事我苦思良久,亦尋不出什么解法……因此劍洞雖是樁寶貝,可在師弟身上的效用卻是要大打折扣了,著實當不得師弟如此稱謝!”
許稚慌亂傳音一句,忙伸手去扶。
見扶不動,他一急,又道:
“你我是在玄真派那時的交情,不必多說,我還知在地淵時候,師弟更特意前往鬼窟尋過我。
你若再這般多禮,那可太過生分,為兄便回三世天了!”
陳珩深深看他一眼,同樣傳音一句,誠懇道:
“如此師弟便也不多客套了……無生劍派之事,師兄若有吩咐,師弟自不敢惜力!”
許稚聞言一怔,臉上透出復雜的神情。
他猶豫再三,卻也未多言什么,只是輕輕一拍陳珩肩頭。
重新落座后,雖是已清楚許稚、袁揚圣兩人來意,但陳珩也將如今葛陸的境況道了個清楚,其中更提到陸審和他親手布下的那座闡星分垣陣。
袁揚圣擺一擺手,不多在意:
“陳兄,且放心罷,都說合力成繩,我等一并相議籌劃,那破陣縱再厲害,也不足為懼!
至于那少康山的陸審若是先壞了規矩,膽敢真槍實刀上來殺一場,那更最好不過!”
袁揚圣一捏拳頭,骨節發出喀喀爆響,好似金鐵交鳴。
他一咧嘴,興奮道:
“我倒是好奇,陸審與那崔鉅究竟是有多大能耐?我這雙拳頭,可能砸爛他們的神通?”
許稚雖未開口,但目中同樣射出一股銳利之意,興致不小。
不多時待得宴席結束,眾修紛紛散去,袁揚圣忽對陳珩使了個眼色。
蔡慶本還想同陳珩說說他那頭彩蜥之事,看是否有良法可解,但瞥得這幕,他便很快識趣告辭。
少頃功夫,偌大殿中便只剩陳珩、許稚、袁揚圣三人,頗有些空空蕩蕩。
袁揚圣也不多賣什么關子,開門見山道:
“陳兄應也知曉我同郁羅仙府干系不淺了,實話說來,我在夔御府里未得勢前幾番遇得宵小尋釁,都是多虧那枚仙府符詔,才未吃上什么大虧。”
“郁羅仙府……”
陳珩沉思了一會。
郁羅仙府是陳潤子、陳元吉兩兄弟曾得來的一樁古仙造化。
如今仙府游蕩宇外,已是成為一眾陳玉樞血脈后裔的避禍之所。
至于那仙府符詔,則是陳潤子、陳元吉兩人耗費大法力,特意打造出的寶貝。
其不僅可叫一眾血親將神意隔空投放到郁羅仙府內,更有護身、殺敵、破禁等等妙用,很是不凡!
在拜入了通烜門下后,陳珩也曾聽自家師尊說起過。
早在地淵金鼓洞那時候,是陳元吉親自攜了廓虛寶船穿過罡氣層,欲將他同陳宣武、袁揚圣一并帶離胥都天,只是被通烜勸阻,他陳珩才留在了玉宸,并未去往仙府中修行。
此間情誼絕然不小,若非陳珩被通烜選中,說是活命之恩亦絲毫不為過。
不過陳珩在玉宸門中得勢后,郁羅仙府卻未同他通過絲毫音訊,并不聞不問。
眼下陳珩莫說向陳元吉、陳潤子當面稱謝了。
在晉位真傳后,他雖從通烜手中得來了本屬自己的那枚仙府符詔,此寶更卻好似失了靈性,無論如何催發,都無反應響起。
“陳兄手中那符詔,如今怕是也難啟用了罷?”
袁揚圣看他一眼,自袖中緩緩拿出一枚形質呈環狀的玉玦,小巧剔透。
不過同陳珩的那枚一般,袁揚圣手中這物此時亦然光華黯淡,似失了所有神異一般。
“這是?”陳珩皺眉。
“實不相瞞,自我成為夔御府的真傳后,這物便無用了,玄妙盡失,去問宣武大兄,大兄也只說這應是仙府的那兩位前輩特意所為。
意思是我既已成道,便不應再同仙府牽扯過多,以免惹來因果上身……
而聽大兄所言,黃庭派道子陳涓成道后,他那符詔本也被仙府那兩位封禁,但這位之后似又同仙府扯上不小干系,兩位前輩無奈,只得又抹了封禁去。”袁揚圣意味深長開口,聲音沉沉傳來。
陳珩、陳涓、袁揚圣……
陳珩心下思忖,一時沉吟無語。
他與陳涓是血親一脈,而袁揚圣雖非陳玉樞血裔,但卻與郁羅仙府牽扯極深。
正是因陳潤子、陳元吉出力,袁揚圣才能來到牯劫天,拜入夔御府這方武道大宗。
而歸根結底,若論起相同之處來。
他們三人與郁羅仙府或多或少都有些牽扯,且天資奇出,皆算是宇內的奇才。
若說陳潤子、陳元吉先前贈出符詔,本意是欲使眾人在忽微之時可以有一臂助。
那對于成道得勢者。
陳潤子、陳元吉卻偏又將符詔封禁,向他們閉了仙府門戶。
此中的心思……
“我有一問,聽聞郁羅仙府乃是郁羅仙人在坐化前特意打造的奇寶,而這位大仙與空空道人一般,都是出自劫仙老祖門下。”
這時陳珩忽出聲問道:
“而陳潤子、陳元吉兩位兄長與空空道人糾葛卻不小,兩位兄長對空空道人更敬以半師之禮。
恐怕也正因此故,當初才能借來那只廓虛寶船,只是既然如此,那又為何……”
陳珩話雖未說完,但袁揚圣也是明白他的未盡之意,撓一撓頭,猶豫道:
“此事來頭極大,不僅大兄不肯對我細說,連我去問掌門師兄,掌門師兄亦是擺手,說我如今修為淺薄,過早知曉這等事情,并無益處。
陳兄是知曉空空道人,但恐怕即便是貴師,亦未過多向陳兄提及這位罷?”
陳珩點一點頭,示意袁揚圣所言無錯。
一旁許稚沉吟片刻,忽眉頭一皺,謹慎道:
“空空道人,我曾聽無生老祖說起過這位……老祖稱這位是邪道的巨擘,旁門的宗師,似這等人物,已是偉力大到無可估量了。
旁人若是口頌他的姓名或道號,便是遠隔漭蕩太虛,那位也會心生感應!
我雖不明此中的始末,但想來兩位的尊長不愿向兩位揭明那些根源內情,大抵是因為此故了。”
袁揚圣一嘆,道:
“應是如此了!”
空空道人雖是劫仙座下弟子,鼎鼎大名,但關于這位的道號世人卻是知之不詳。
至于真名,則更是隱晦。
而因空空道人在占了兜御天后便自號為“空空道人”,為免這位有所感應,眾修在稱呼他時,便多是以“空空道人”或“兜御天尊”來作替代。
以“空空道人”來稱呼,雖不至于引來空空道人的側目。
但若是過多探尋這位生平,挖掘這位的底細,難保交感相應之下,會惹動空空道人注意。
此時袁楊圣看向陳珩,鄭重其事道:
“符詔之事怕是同空空道人相干了,雖不知仙府兩位前輩是如何打算,我等師長此刻亦不愿過多相告,但以陳兄和袁某的這點道行,便是知曉了,也無多用。
袁某之所以說起符詔之事,乃是在同大兄傳訊音時,仙府兩位前輩托大兄之口,特意要袁某轉交給陳兄一物。”
這話說完,袁揚圣嘴唇翕動,將一篇不過百字的古怪法決悄然傳入陳珩耳中。
“以防不測!”
袁揚圣小聲傳音。
陳珩心中不由一動,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神色忽凝重不少。
而就在陳珩沉吟之際,袁揚圣看向殿外。
他腦中依次轉過幾個念頭,最后還是挑一挑眉,將肩一聳。
方才在進入這片地陸之前,他以武道天眼遍觀十方虛空,隱約看得一道金紫貴氣似盤亙宇外,聚而不散。
但再看時候,那氣似覺察到什么異樣,悄然隱了身形。
饒袁揚圣如何再催動武道天眼,原處也只是一片空空蕩蕩……
“這地陸,倒還真是有些意思。”
袁揚圣收回視線,暗道一聲。
翌日,北屏山。
一座典雅園林中,陸審正與韓印覺在松下弈棋,忽聞刺耳一聲大響,一聲過后,又好似爆竹一般連綿不絕,響徹云穹。
側目看去時候,只見無數山石沖天而起,草木倒伏,景象狼藉,霧煙洶洶擴開。
再細一看,數桿陣旗不知何故竟被生生震爛,連帶著陣旗所在的幾處峰巖亦四分五裂,驚起一大片飛鳥撲翅,在半空中叫喚不已!
“咦,這兩人倒是有些門道在身,不過想破我陣,哪有那容易?”
陸審大笑一聲,隨手將棋子遠遠拋開。
他好整以暇起身,對有些錯愕的韓印覺點一點頭,淡淡道:
“走罷,韓兄,隨我一并試試那兩個宇外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