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收好杰羅姆給的兩塊高級魔石,這才得出空來查看四周的情況,入目盡是一張張呆滯傻愣的臉。
羅南在水滴大街住了這么久,雖然一向苦修深居簡出,但住在附近,認得他面熟的人也不少。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羅南就是個普通的年輕小巫師。
可能實力是比一般底層的低級學徒巫師要強一點,但強也不會強到哪兒去。
畢竟真正有本事的人,誰還會住水滴大街這種鬼地方。
然而今天晚上羅南所展現出的實力,卻直接給他們看懵了。
兩名高級學徒黑袍巫師,手段殘忍,殺底層巫師就跟殺雞。
兩人合力圍攻羅南,結果反而幾個回合內就被羅南干凈利落地斬掉一人,剩下一個最后也是選擇逃跑
這樣神秘生猛,連學院的正式巫師都出言贊賞,不惜折身拉攏的人物竟然跟他們住一個街區?!
好多人對這其中巨大的反轉變化,一時之間甚至生出許多不真切的感覺,仿佛此時正處在某個荒誕離奇的夢中。
痛苦壓抑的呻吟和嚎叫聲將他們拉回現實。
“是毒系法術”
老威爾斯領著薇妮西亞和謝麗爾匆匆走上來。
早就見過羅南五級時就單槍匹馬干掉高級學徒黑袍,老威爾斯對羅南今晚的戰績反而有點見怪不怪的麻木。
比震驚更多的是深深的后怕。
“除非有高級的解毒藥劑,否則沒救了..”
看著倒在街邊,渾身泛綠,表情痛苦至扭曲的人,老威爾斯臉上露出幾分同情和不忍之色。
“毒系法術..”
羅南看到那些中毒倒地,在痛苦中抽搐死去的底層巫師,想起戰斗開始時第二名黑袍袍子底下飛出的那大蓬的綠色磷光,嘴唇緊抿了一下。
對方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施的法。
法術的波及范圍很大,綠色磷火飄得到處都是,幾乎囊括小半條長街,連隔壁街區也有隱隱的哭嚎聲傳來。
好在中招的人不是很多,只有少數人不幸被磷光撲中。
“別去碰她的身體,不然你們.”
老威爾斯剛想提醒一對抱著死去獨子痛哭的巫師夫婦,結果只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夫妻兩人便面龐扭曲地相繼倒在地上。
夫妻兩人都很年輕,率先死去的小男孩看著也就跟謝麗爾差不多大。
老威爾斯重重嘆了口氣,羅南伸手捂住謝麗爾的眼睛。
“走!”
羅南輕吸一口氣,快速做出決定,“先離開今晚這里是不能待了,等明天法術效果徹底消散再回來。”
沒人有意見,老威爾斯說去通知一下喬林夫婦。
羅南和黑袍的戰斗開始時,他們兩人還在收拾東西。
一行人便急匆匆朝喬林夫婦的住處趕去。
結果還沒走到地方,所有人的腳步便全都頓住了。
只見在距離他們十幾米遠外的地方,喬林夫婦小屋的門口。
一個獨臂的中年男人跪在雪地上,單手緊緊抱著一具早已涼透的尸體,像只悲傷的野獸彷徨而又無助地嗚咽哭嚎著。
口中反復不斷地念叨著“艾爾莎艾爾莎..”的名字。
最后在冰冷的月光下逐漸沒了聲息
城鎮的混亂在下半夜時被徹底平息,有關霍德達姆淪陷的謠言自然也不攻自破。
天光破曉之時,學院的征召令公告欄上一口氣刷新出大量新的任務。
這些任務的核心幾乎只有一個——獵殺黑袍!
只要獻上亡語之森黑袍巫師的頭皮,便能獲得魔石、藥劑、法具、傳承.等一切任何你想要的獎勵!
冬日的暖陽高懸,灑下的晨輝仿佛一層白色的薄紗,沒有半點溫度。
霍德達姆學院的大門外,遍布常春藤的高大鐵門前,往日的迷霧散去,多了一張小桌。
“走走走!從哪割來幾塊爛頭皮就敢冒充黑袍的,還想換個入學院進修的資格,真當我們是可以隨便糊弄的白癡?”
小桌前一個掛著霍德達姆學院徽章的卷發青年像驅趕蒼蠅似的一臉不耐地驅趕著眼前之人。
被戳破把戲的中年灰袍巫師臉頰一紅,訕訕地收起桌上的東西,轉身快步離去。
“這一早上的功夫都打發幾個了?”
長桌邊,一個翹著二郎腿假寐的青年拿下蓋在臉上的漂亮法師帽,打了個哈欠說道。
卷發搖頭,嘴上嘟囔道:“誰知道呢。
學院也真是的,難不成真指望這些連一堂正經法術課都沒上過的流浪巫師來幫忙挽回局勢嗎?
我懷疑他們站在黑袍跟前,能不能念完一段完整的零階低級法咒”
“本就沒想著他們能發揮出多大的戰斗力只是想要找些人送死罷了,填補最近的人手空缺”
拿著法師帽的青年低聲道:“亡語之森那邊也快耗不起了,開始見到的還都是正式成員,現在嘛..也都是些流浪黑袍,一個個連最低級的腐蝕飛彈都施展不利索,跟我們這邊拿腐爛猩猩頭皮冒充來領獎勵的流浪灰袍都是差不多的貨色”
卷發聽到這里,不由得好奇,“正式的亡語之森黑袍成員真有那么厲害嘛,天天聽你們這些獵殺隊的人聊,感覺對面一個個都是怪物”
法師帽青年神色微凝,開口道:“比伱想象中的要厲害多了。
能成為亡語之森正式成員的,實力最差也是中級學徒巫師,而且亡語之森不像我們霍德達姆是學院式的巫師組織,學術氛圍濃厚,相對和平。
他們的生存法則要殘酷太多了,在規則內被淘汰的,一般都只有死亡一個結果。
在這種環境下被培養出來的巫師怎可能不厲害,正式黑袍普遍戰斗力強悍。
正常情況下,我們這邊至少得出兩人才能對付一名同等級的黑袍巫師..”
“這么夸張?!”
卷發有些難以置信。
就在兩人聊天之時,一道人影出現在兩人面前。
陽光從來人身后的方向在長桌上投下一片陰影,坐在長桌前的卷發瞇起眼睛,勉強看清來人的樣子。
是個身姿挺拔,體態修長的少年,栗色的頭發,相貌很是陽剛英俊,湖藍色的眼眸中透著一股莫名的平靜,讓人不由聯想起冬日結冰的湖。
“我來兌換獎勵。”
少年開口,聲音里也帶著一股子冷意。
一上午不知道見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人,多少試圖渾水摸魚的可笑把戲,卷發聽到對方的來意,有點提不起興致,懶洋洋地說了句:“把頭皮拿出來吧,我們檢驗一下。”
未曾想,少年巫師卻搖頭,“我沒有頭皮。”
卷發頓時樂了。
“你沒頭皮來做什么?”
卷發好氣又好笑地抬手驅趕,“走走走,別在這搗亂。”
少年也沒說話,只是伸出一只手輕輕按在桌面上。
等他的手從桌面拿開,桌面上已經多出三個硬幣大小,樣式近似的黑色徽章。
“我沒有黑袍的頭皮,但我有從黑袍身上獲得的亡語之森身份徽章。
可以嗎?”
少年看著兩人,眼中透出詢問的意思。
卷發神色愣愣地看著桌子上的三枚印刻著亡骸森林和猩紅血月圖案的徽章,然后扭頭朝身側法師帽青年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長桌前的兩人幾乎不約而同地.猛地站了起來,身上的懶散悠閑之態盡數消失得一干二凈。
“當當然可以。”
法師帽青年伸手拿起一枚徽章放在眼前打量,再看面前的灰袍少年,用一種難掩震驚和不可置信的語氣低低詢問道:“你想..兌換什么?”
“船票。最快離開霍德達姆的船票。”
少年一字一句地平靜開口道:“三張。”
直到身著灰袍的俊美少年遠去,長桌前的卷發和法師帽青年兩人還沒從先前的沖擊和震驚中緩過神來。
“真的假的?”
卷發抓起一枚徽章,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這該不會又是什么騙人的新把戲吧?”
法師帽青年的表情比他更充滿質疑,正反反復復拿著一枚徽章打量,口中卻說著:“是真的,我認得上邊的亡靈氣息。
這徽章每一枚都是特質的,代表亡語之森正式成員的身份,就好像我們的綠藤徽章,根本做不了假”
“那豈不是說剛剛走掉的,那個看著比我們還要小上幾歲的流浪灰袍曾憑一己之力做掉了三名中階學徒黑袍?!”
卷發丟下手里的徽章,不住搖頭,“我接受不了,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
這時候的法師帽青年卻像是注意到什么,伸手拿起三枚徽章當中最大的那一枚。
他將徽章翻到圖案的反面,在注意到徽章邊緣處一圈淡淡的灰白色紋路時,整個人頓時神情怔怔地愣住不動了。
卷發察覺出同伴的異樣,忍不住詢問:“怎么了?發現哪里不對了?
是假的對不對?我就說嘛,一個流浪灰袍怎么肯恩我現在就去把那小子給抓回來!”
卷發叫嚷著就要從桌子后跑出去,卻被法師帽青年一把抓住。
“是不對。”
法師帽青年緩慢抬頭,臉上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而又奇異的表情。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將手中徽章的一面展現給卷發看,而后低低說道:“這枚徽章上有骨紋標志,不是普通的黑袍徽章。
是只有亡語之森的精英成員才有資格獲得的身份徽章.
這小子..手上曾沾過高級巫師學徒黑袍的血”
“啊?!”
卷發嘴巴張大,整個人瞬間表情呆滯地愣在原地。
“呼呼——”
巨大的法船如古老之鯨,破開白霧,緩緩升空。
符文法陣的力量掀起狂風,吹得甲板上一眾巫師的長袍獵獵作響。
老威爾斯滿頭的白發被風吹得凌亂,堆在頭上顯得有些滑稽,即便使勁用兜帽壓都壓不住,但依舊無法影響他此時激動而感慨的內心。
“霍德達姆.”
老威爾斯口中輕輕念出這四個字,目光一點點掠過底下的城鎮、街道,遠處被白雪覆蓋的曠野、森林.
最后,折返回來,落回底下一道披著灰袍的修長人影身上。
“羅南.”
老威爾斯眼中有復雜的情緒涌動。
在他的印象里,對方好像還只是那個會于每天清晨時分在森林里跑步鍛煉的小胖子,卻一轉眼,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往后我也能在酒館里跟人吹噓了,幾頓烤肉就換來了一條老命,還有一張價值千金的巫師船票”
老威爾斯自嘲一笑,轉頭朝身邊看去。
他旁邊站著薇妮西亞和謝麗爾,此時的謝麗爾頭發散開,被狂風吹得像海草一樣飛舞,她的兩只手抓著臉頰,正努力試圖將一層薄薄的皮膜往下撕扯。
謝麗爾則不斷往薇妮西亞的手上身上灑著藥水,小手胡亂抹著,搓下一些烏黑的水垢般的東西。
“別干蠢事!”
老威爾斯一把將手伸過去,牢牢按住薇妮西亞的手腕。
謝麗爾的小腦袋耷拉下來,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此時的兩人就好像一對正在密謀什么壞事的頑皮孩子,結果被家長給抓個正著。
“我我..”
薇妮西亞暗黃下顯露出斑駁白膩的臉頰漲得通紅,胸脯急促地上下起伏著,很委屈地想要辯解什么。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老威爾斯心頭一軟,低聲開口道:“但你們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在什么地方。上了船并不代表就絕對安全了,以后羅南不在身邊,所以才更應該小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薇妮西亞。”
薇妮西亞滿臉失落地點了點頭,轉而又有些不甘地朝底下望去,望下那道正注視著她們的身影,眼神既怯懦又不舍.
謝麗爾趴在船沿上,嘟囔著發出悶悶的聲音。
“羅南大人..怕是永遠都不知道薇妮姐姐到底長什么樣了.也不知道,薇妮姐姐她”
老威爾斯伸手摸了摸謝麗爾的小腦袋,輕聲說道。
“不是永遠.我們遲早會再跟羅南見面的”
直至載著老威爾斯三人的巫師船化作一個小小的黑點,徹底隱沒在云間,羅南才轉身跳下高臺,朝著來時的路慢慢返回。
三人離開,羅南心里也像是有塊石頭落地,整個人都有種安心放松的感覺。
喬林夫婦的不幸逝去對羅南造成很大的觸動。
以至于在學院發布獵殺黑袍的新令后,立刻就拿出此前收拾儲物腰囊得到的三枚亡語之森黑袍徽章兌換了船票,送老威爾斯三人離開。
雖然老威爾斯曾說過謝麗爾還小,可以不占一張船票的位置,但為了保險,羅南還是換了三張船票。
至于他自己,卻是沒有很迫切想要離開霍德達姆的欲望。
霍德達姆和亡語之森的爭斗日益焦灼,學院不斷采取各種手段鼓勵流浪灰袍加入戰斗。
羅南覺得,現在這個時機對他來說反而是個難得的機會。
或許能讓他更快的湊齊沖擊正式巫師所需要的各類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