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炎先是現出猶豫之色,隨后嘆一口氣,點頭道:
“既然柳師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學生自然一力承擔!”
又拱手正色道:
“學生也不是不知好歹的矯情之輩,這功勞學生擔下之后,定然會有豐厚賞賜和名望,實在是貪天之功了,多謝老師厚愛!”
柳云鶴嘆息一聲,擺擺手說道:
“事情也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簡單,我知你心性淳樸正直,這么做算是扭曲了你的本性,于我等修行之人,定然會讓道心蒙塵,這件事上,為師還會補償你……”
頓了一頓,接著說道:
“這救下葦子鎮數萬生民的功勞,帶來名望和賞賜的同時,也會引起那些宵小的覬覦,那些藏在暗處的邪教報復就不消說了,單是這朝堂之上,就會有我仁心一派的政敵就此盯上了你,比之前要兇險得多。”
“不過你也放心,你為了這葦子鎮百姓,為了這大齊黎民承下了這許多因果,為師哪怕拼卻性命,也要護你周全!”
原來你這屬于仁心一派,這名聽著可一般啊,有點像堅果巧克力派的名。
李炎點點頭道:
“學生本身就根骨最劣靈感斷絕難以修行,這什么道心于我也無用,再者,貪天之功,必承其重,這點覺悟學生還是有的。”
你就別廢話了,發獎吧,等不及了。
聽到這話,柳云鶴一喜,看向李炎的眼神之中俱是滿意,點頭道:
“好一個貪天之功必承其重,不愧是本官的學生!”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呼喊從義莊之外傳來:
“李炎!李炎!好徒兒!你無事吧?”
隨后就見一人身穿道袍、手持拂塵,健步如飛,從前廳奔了過來,正是真虛道長。
見到李炎之后,真虛道長立刻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確定李炎沒出什么問題,這才長舒一口氣,指著柳云鶴破口大罵道:
“你這窮酸腐儒!找的什么破地方?做的什么破計謀!?差點把老道的弟子給害死!若是炎兒真出了什么問題,老道跟你沒完!”
柳云鶴雖然被真虛道長罵得心虛冒汗,此時仍然忍不住回嘴道:
“你這牛鼻子懂個屁!要不是本官的那些浩氣字帖護住了李炎,他還能站在這里聽你胡攪蠻纏?”
緊接著說道:
“正是靠著本官贈予的浩氣字畫,本官的學生李炎才打斷了那羽化圣女的升仙儀式,剿滅了邪教,立下了大功,拯救了這葦子鎮的數萬生民!”
聽到這話,真虛道長面露凜然之色,隨后又猛地掐訣,就見滿地飛灰之中,飛出一片灰燼,還原成了一張道門符箓,正是之前真虛道長送給李炎的那張護身符箓。
李炎都有些訝然,都忘了這玩意兒到底是什么時候發揮作用的了,想來應該是和那些浩氣字帖一同護體,最后化為了灰燼。
真虛道長將手一揮,那團灰燼再次消散,他點點頭道:
“護身符箓之上,有邪神氣息……不錯,不錯,你這酸儒倒是想的好主意,老道的弟子李炎靠著老道贈予的護身符箓,打斷了那羽化會的獻祭儀式,立下大功,救了數萬百姓……”
隨后轉頭看向李炎道:
“好徒兒,此事只有你我和這窮酸三人知道,萬萬不可外傳,想必這窮酸也已經讓你知曉了其中利害。”
李炎心中凜然,明白真虛道長已經基本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卻做出了和柳云鶴一樣的選擇。
這兩人都是以天下蒼生為念,性格脾氣相投,也難怪能做多年的損友。
李炎立刻點頭道:
“請真……師父放心,徒兒理會的。”
一旁的柳云鶴冷哼一聲道:
“什么真師父?本官難道是假老師不成?他只是個記名師父!”
真虛道長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說道:
“酸的要命,快帶老道的徒兒去吧,老道留下來念念清心咒,也給這義莊里面清清祟氣。”
順帶把現場證據銷毀一下,到時候就隨便咱們怎么說了。
柳云鶴點點頭,當下將一眾捕快和義莊學徒們招了過來,將李炎的功勞簡單講了一下。
眾人一聽之下,紛紛唏噓感嘆,同時對李炎感激不已。
他們自然明白,那羽化會教徒將他們五花大綁之后,下一步定然就是獻祭了。
可以說李炎救了他們的命。
趙青山大聲感嘆道:
“我就知道李大哥不一般!萬萬沒想到,竟然一個人做下了這等大事!這可是救了整個葦子鎮幾萬百姓!朝廷知道了,不得賞個縣令當當?”
隨后涎著臉問道:
“李大哥,你看我有沒有做個吏員的命?做不了吏員,衙役也是威風得緊哩。”
眾人不由哄堂大笑,紛紛調笑趙青山沒臉沒皮。
趙青山也不著惱,而是梗著脖子和人爭辯,到底是衙役好還是書吏好,不過考慮到他識字不多,或許還是衙役更合適。
一時間,義莊的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眾人當下簇擁著李炎,一路向著演武場而去。
離著還有老遠,趙青山的大嗓門已經喊開了:
“好叫你們知道,是李炎毀了羽化會妖人的登仙儀式,救了葦子鎮全鎮上下幾萬人!”
看到趙青山的風光模樣,不知道還以為這大功是他立下的。
一旁的趙蒙生連忙干咳幾聲清清嗓子,使了個眼色,和另外三名剛剛被救的捕快持刀在前面開路,還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巧的銅鑼,一敲之下,聲音震天響,高聲呼喊道:
“司天監監師柳云鶴柳大人高徒、清河縣司天監監生靈官李炎李大人,視死如歸,堅勇過人,挫敗邪教陰謀,挽救數萬生民,特此通傳!” 他喊了一遍打樣,后面就是四人齊喊了,再配上那銅鑼的聲音,聲勢立刻顯得浩大許多。
一路走過去,就見那演武場上,數萬民眾仍然聚在那里,更有不少原本在家里的鎮民,此時聽到外面的動靜反而跑了出來。
幾乎大半個葦子鎮的鎮民,此時都聚在這里,好在今夜清河縣主簿、縣尉等一眾班子成員都到了,此時正指揮著數百名捕快兵丁維持秩序。
此時聽到趙蒙生等人的呼喊,全都是神色愕然的看過來。
他們本就迷迷糊糊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突然得救,心中茫然,此時看到柳云鶴等人簇擁著一名少年走過來,俱是心中一震。
司天監監生靈官李炎?
就是那少年救了他們的性命!?
柳云鶴和一眾衙役在前,眾人自發地讓出一條通路,讓這些人一路向著那高高的看臺走去。
趙青山此時感受到周圍數萬人投來的目光,興奮得像個猴子,挺起胸膛東看看西看看,仿佛救人的是他一樣,嘴里一直嘟囔著:
“這就叫臉上蹭金,臉上蹭金!”
李炎一路走過去,就見地面上不時冒出一堆灰燼,散發著人的骨灰特有的油膏味道,偶爾還能看到幾個完整的立在那里的灰燼人形,明白這都是羽化教徒。
走過那擂臺之時,他甚至還看到了周博言的灰燼尸體,不由唏噓不已。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李炎立刻招手道:
“牛哥!”
牛麻此時渾身血跡,點點頭說道:
“小……小李哥……柳大人。”
他殺了義父之后,想要去破壞那看臺的法陣壁障,被那些羽化會教徒在人群中追殺,全靠著匿墨隱藏氣息,又有赤羽火身加持,這才撐了下來。
就在差點被圍殺的時候,卻沒想到那些羽化教徒當場自燃,從內部燒成了灰燼,搞得他都是灰頭土臉。
正在人群之中茫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卻感受到了體內氣血升騰,仿佛整個人都輕盈了許多,根骨竟然不知不覺之間再次提升。
萬萬沒想到,神尊的賜福竟然會在如此場景之下再次降臨!
他正在努力消化今晚所發生的一切,就見到了被人簇擁而至的李炎。
柳云鶴看看牛麻,贊許道:
“也是少年英雄,同來。”
在場眾人全都親眼目睹了那人面獸心的周博言想要獻祭他的義子牛麻,更看到了牛麻反殺那畜生義父,又拼命沖向看臺的壯舉。
這可是做不得假的。
牛麻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眾人裹挾簇擁著,推上了看臺,和李炎站在了一起。
隨后就見柳云鶴面向在場的數萬人,浩氣磅礴,聲音激越,朗聲道:
“今夜羽化妖人倒行逆施,要將葦子鎮數萬生民獻祭,險之又險,幸得本官學生李炎,深入虎穴,以身涉險,斷妖人祭祀,毀邪祟儀軌,挽救清河縣諸位父母官,挽救葦子鎮數萬生民,居功甚偉!當得萬民傳頌!”
趙蒙生立刻會意,帶著一眾捕快高聲呼喊:
下面的數萬民眾此時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明白自己的一條命就是被那位李炎李大人救下來的,立時就有很多人當場跪下磕頭謝恩。
剩下的人也都逐漸反應過來,紛紛跪下磕頭叩首,口中高呼。
大部分人都曾經被那通心魔所控制,此時還記得那可怕的感覺,自然明白自己能夠生還有多么幸運,也對李炎有多么感激。
整個葦子鎮的演武場上,此時山呼海嘯,黑壓壓跪了一大片,聲振屋瓦。
那演武場中的擂臺上,曾經的所謂葦河四公子,望著看臺上在柳云鶴身邊站著的李炎,心中五味雜陳。
他們最開始的目標,就是在這法會演武之中好好表現,好讓柳云鶴看重,收為門生弟子。
卻沒想到,最終這一切變成了一場巨大的悲劇。
他們四人都差點丟了性命,那楊大勇和柳青枝兩人,更是差點被自己的至親骨肉獻祭給邪神。
此時他們才猛然感覺,自己和那高臺上的少年之間的距離,看似只有區區十幾丈,實則可能一生都無法達到了。
人群之中,此時李林和胡月娥二人的驚魂已經逐漸安穩下來,尚未來得及跪謝,只是聽到耳邊呼喊,再看到看臺上那個少年的身影,李林不由有些愕然,說道:
“月娥,你看那小李大人,怎地……怎地和小弟這么像?不對,就是小弟!胡鬧,胡鬧!我這親哥怎地都被瞞住?”
此時兩人猛地發現,自家小弟竟有這么多事瞞著他們,須得好好打一打腚了。
李炎站在那看臺上嘖嘖嘴,看向一旁捋著胡子的柳云鶴,心中暗道:
差不多得了老柳,有點夸張了,搞得聲勢太大了也不好。
就見柳云鶴捋著胡子,清了清嗓子,又講了幾句,讓眾人紛紛起身。
就在這時,一陣如同悶雷的馬蹄聲突然響起。
從高臺上看去,就見一隊手持火把的騎兵由遠及近,足足數百人,如同一道流火,涌入了葦子鎮,來到這演武場周圍,不住奔走,轉眼間已經將這數萬人圍了起來。
凌厲的呼喝聲響起:
“宣政院捉拿邪教妖人,任何人不得造次!都給我跪下!”
說話間,一群騎在馬上的兵丁舉起手中馬鞭,劈頭蓋臉的朝著外圍的百姓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