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正是托莉娜的聲音!
跟在吉蘭身后的“焦衣神父”喬拉·喬克斯也是臉色驟變,眼眸中閃爍著擔憂。
“托莉娜小姐在哪?”
吉蘭頭也不回,沉聲問道。
喬拉連忙回應道:
“小姐正在閣樓的房間……”
聞言,吉蘭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動用了原質能力“快速移動”。
只見其身形一晃,瞬間消失在原地。
再度出現,已是站在了閣樓閨房的金色柵欄外。
吉蘭抬眼一看,不由瞳孔一縮。
只見閨房中央,那張碩大公主床四周所垂落的,原本干凈潔白的幔帳,眼下已是灑滿了鮮血。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
吉蘭心中一沉。
他迅速抬手,抓著金色球狀門把一扭,咔噠一聲,柵欄門打開了。
快步走進去后,那股血腥味更重。
吉蘭來到了床邊,小心翼翼地掀開了幔帳。
嘩——
只見一位身穿黑絲綢睡衣的少女,正蜷縮在床上,滿臉痛苦之色。
托莉娜失去了往日恬靜端莊的模樣,此刻一頭黑長發凌亂不堪,發絲沾染著汗與血,緊貼在蒼白的臉蛋上。
其雙目緊閉,俏眉緊皺。眼角、鼻孔、嘴唇與雙耳都溢出了鮮血,看上去十分駭人。
身上、床上和枕頭上,都是血漬。
“呼哧,呼哧……”
少女張嘴,大口喘息,像是脫水瀕死的魚。
吉蘭見狀,連忙俯下身將其抱起。
剛一接觸,他便感受到了對方身上傳來的冰冷。仿佛自己抱著的不是一具軀體,而是一塊冰雕。
“托莉娜,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吉蘭沉聲道。
托莉娜沒有回答。
少女躺在他懷里痙攣般抽搐,仰著頭,癱軟無力。
“嗬……”
托莉娜的喉嚨里似乎壓抑著可怕的痛苦,最終承受不住,放聲慘叫:
“啊!!”
吉蘭一驚。
他不知托莉娜到底怎么了,只好抱緊少女,希望自己的體溫能讓對方好受些。
“啊啊啊!!”
少女的慘叫沒有停歇。
聲音尖銳嘶啞,蘊含著難以想象的痛苦,又夾雜一絲哭腔,仿佛藏著委屈和無助。
很快,吉蘭感到了一股溫暖滑膩的觸感,他抬起手,發現手掌上不知何時沾染了猩紅刺眼的鮮血。
連自己的衣服都被鮮血浸濕。
‘托莉娜究竟怎么了?’
吉蘭心中涌現緊張和不安。
這時,托莉娜仿佛恢復了一絲神志,抬起小手一把攥住了吉蘭的衣袖,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
吉蘭低頭看去。
少女不知何時睜開了一絲眼簾,露出底下深邃漆黑的眸子……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依戀和希望的復雜之色。
“吉蘭先生……”
托莉娜聲音嘶啞,有氣無力。
祂干燥泛白的唇龜裂,鮮血直流。
“我好疼……”
“托莉娜,發生什么事了?”
吉蘭關切問道。
然而,托莉娜卻只是哆嗦著嘴,斷斷續續地說道:
“我……我的力量突然失控……有人利用了我的律法……將傷害強行嫁接到了我的身上……讓我替罪。”
“替罪?!”
吉蘭眼睛一瞇。
這時,他注意到,托莉娜緊攥他衣袖的小手布滿了裂紋,鮮血從中滲出。
吉蘭深吸口氣,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少女的睡袍衣領……
只見其晶瑩剔透的嫩滑酮體上,如即將碎裂的瓷器一般,遍布了密密麻麻的裂縫,鮮血直流。
雖然托莉娜在不斷催動律法的力量,讓自身傷勢愈合,可裂紋也在源源不斷地出現,周而復始。
霎時間,吉蘭想到了什么……
‘難道?!’
他瞳孔猛縮。
‘聯邦軍隊的“不死之身”,其實是將受到的致命傷,全都通過未知手段,轉移到了托莉娜的身上,讓祂代替士兵承受傷害和痛苦?!’
想到這里,吉蘭愈發覺得可能。
先是三大舊神密教在境外攪風攪雨,后又有“雪女士”遇襲,導致其“均衡律”失效,再之后聯邦發起總攻,士兵擁有了不死之身……
這一切看似無關,實則隱隱有聯系。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托莉娜就等于被迫成為了一件“承傷工具”,替聯邦士兵乃至聯邦上位者們受難,而聯邦則無需顧慮傷勢,可肆無忌憚地對帝國進行猛攻。
這樣既打擊了帝國的一位司辰,又可令己方勢如破竹,士氣暴漲。
‘他么的……’
吉蘭眼里迸發出強烈殺意。
聯邦此舉,相當狠毒!
他看著懷中少女凄慘的模樣,聽著對方壓抑痛苦的沉重呼吸,頓時怒火中燒。
“別擔心,托莉娜,我會幫你的……你再忍忍,堅持住。”
吉蘭小心翼翼地為少女捋開發絲,溫柔撫摸著對方的額頭,沉聲說道。
他默默抱著少女,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可托莉娜的情況并未有什么好轉,反而抽搐與慘叫的頻率越來越高,身上流淌的鮮血甚至快將整張床都侵染。
“我很快會回來看你。”
吉蘭將少女放在了床上。
托莉娜又本能地蜷縮成一團,不斷顫抖,血淚順著眼角流淌。
“我……等你……”
一道氣若游絲的聲音鉆入吉蘭耳中,讓其怔怔出神。
嗡!!
一道金光乍現。
深夜的凱旋大廈70層,委員長辦公室里,突然出現了一道青年的身影。
吉蘭重新“降格”,回到塵世。
他面無表情地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夜景,目光越過城市群,望向了遙遠的北方天際。
‘托莉娜所遭遇的事,必然和聯邦脫不開干系……而這其中,最先冒頭的便是三大舊神密教。’
吉蘭心想。
‘他們會是主要原因嗎?’
他紫眸冰冷,面色如霜。
內心的殺意蠢蠢欲動。
雖然他很想親自動手,去將三大舊神密教從這個世上抹去,但對方成員眾多,分布在境外各處,極難找尋。
即便吉蘭擁有瞬移的能力,一個人找起來效率也實在太低。
最重要的一點,他并不確定,三大舊神密教就是導致托莉娜成為“承傷工具”的罪魁禍首。
若是搞錯,那他的努力都是白費。
‘先冷靜……’
吉蘭瞇眼,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托莉娜為何會成為“替罪”的工具……只有知道真正原因,才能找準目標。’
他很快陷入了思索。
強大的靈性使得吉蘭思維極其敏捷,在將近期所發生的諸多大事和情報細節捋順后,一個不怎么起眼的信息,頓時引起了他的注意。
‘對了,“風車貓”帕爾·所羅門為何會毫無征兆地投身聯邦陣營……’
吉蘭眼底深邃。
‘如今已有兩位七月使徒成為了帝國的敵人,而托莉娜恰好是從七月司辰“正午曙光”的瘋狂遺蛻中誕生,這其中是否藏有隱秘?’
他并不知道答案。
但有人應該知道。
吉蘭取出了一枚圣誕鈴,輕輕搖響。
叮鈴。
一道無形的聲波傳出,遠蕩。
過了一會。
夜空劃過一道黑影。
一匹拖著雪橇車的陶塑馴鹿御空奔來,懸停在了窗外。
吉蘭將窗戶打開,那馴鹿雕塑的嘴部機械開合,發出了稚嫩的童音:
“‘紅賢者’吉蘭·伊洛斯閣下,我是‘圣誕老人’的信使,不知您有何事?”
“我找杰曼先生有要緊事,需要與祂單獨聊聊。”
吉蘭淡淡道。
聞言,陶塑馴鹿禮貌道:
“收到,請您稍等。”
吉蘭默默站在窗臺。
半晌。
嗡——
一道光柱從天而降,徑直落在了雪橇車上,顯露出一個身穿紅斗篷的白發少年。
杰曼懷里捧著橡木長杖,疑惑道:
“吉蘭先生,你找我?”
“八月司辰‘慟容圣母’的律法出了問題,眼下祂被迫承受著不該承受的苦難……”
吉蘭沉聲道。
“這件事,您知道些什么?”
“嗯?!”
杰曼臉色一變。
吉蘭捕捉到了祂的表情變化,心中了然,旋即頷首:
“看來杰曼先生真的知道……”
他深吸口氣,摘下帽子朝紅斗篷少年行了一禮,語氣誠懇地說:
“還請您告知我原因。”
杰曼沉默了會,嘆息一聲。
祂抬起手,掌心浮現一枚宛若神秘符號的雪花冰片,甩手一拋。
“安琪兒,還請過來一趟。”
杰曼輕聲呼喚一句。
隨著祂話音剛落,又是一道光柱從天而降,落在了雪橇車上。
一位身著潔白長袍,背生羽翼,頭懸光環的可愛少女坐在了杰曼身畔。
“怎么了,杰曼?”
安琪兒一臉疑惑。
祂又看向了窗內的紫眸青年。
“咦?吉蘭先生也在!”
“是這樣的……”
杰曼耐著性子,將事情轉述一遍。
安琪兒頓時俏眉一豎,滿臉怒容。
“一定是帕爾和加百列干的!”
祂清脆動聽的聲音極為篤定。
旋即,安琪兒又朝吉蘭解釋道:
“這個秘密很少人知道……實際上,在吾主斬下遺蛻,遁入神鄉隱匿后,‘秩序律’的使用權便分別由我們四位天使掌管。但在‘硫磺公’誕生后,‘秩序律’便發生了部分異變,其中帕爾和加百列的冠冕則繼承了這種異變,開始變得失序。”
“圣母的飛升,曾以‘硫磺公’的尸骸軀殼為媒介,借助其體內蘊含的龐大且完整的宇宙四元素,完成了‘等價交換’儀式,但也因此受到了異變‘秩序律’的影響……”
“所以,圣母生而宿疾,沒有雙腿。同時,祂所掌管的‘黑暗律’,天生就屬于失序……唯有與‘秩序律’相關的力量,才能緩解祂的痛苦,但也會受其影響。”
聽完安琪兒所述,吉蘭恍然大悟。
托莉娜的飛升雖然與其父親“殘王”威廉·杰拉德一樣,是借用了第三司歲“愛神”遺留的“啟蒙火種”。
但祂的儀式相較威廉,更加簡單粗暴,也因此留下了隱患。
“殘王”與“雪女士”聯手鎮壓“硫磺公”后,以此作為自己女兒的飛升媒介,但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價碼,托莉娜不僅出生即殘疾,其登神后掌握的“黑暗律”還深受異變“秩序律”的影響。
故而,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風車貓”帕爾與“持杯醫”加百列兩位使徒,可以撬動與影響“黑暗律”的運轉。
“這兩個家伙才是罪魁禍首……”
吉蘭眼睛一瞇,語氣冷漠。
他也才明白,為何“風車貓”的血和律法,可以用來緩解托莉娜小姐的痛苦。
“安琪兒小姐,杰曼先生,不知有什么方法,可以徹底解決‘慟容圣母’飛升所遺留的這個問題?”
杰曼嘆息著,陷入沉默。
一旁的安琪兒安琪兒俏眉緊鎖,咬了咬嘴唇后,說道:
“將‘秩序律’異變的那部分斬除,交予圣母吞噬。”
“你的意思是……”
吉蘭若有所思。
安琪兒可愛的臉蛋上流露殺意。
“殺了帕爾和加百列!將祂們持有的冠冕奪走!”
“你們同為昔日奧美爾麾下四天使,會眼睜睜看著祂們身隕?”
吉蘭稍作沉默,幽幽問道。
這回,杰曼沉聲回答:
“在帕爾墮化,加百列背叛后,我們之間早已決裂……如果祂們的死,能換回圣母的治愈,這也是履行吾主意志的表現,我不會插手。”
“我和杰曼的看法不同。”
安琪兒從雪橇車上站起,一雙好看的金色眸子閃動光澤,鼻翼微皺。
祂背后的羽翼展開,整個人背著月光,身體輪廓熠熠生輝。
“帕爾·所羅門,選擇與吾主所憎惡的瘋狂為伍,徹底墮化失序,早已不配擁抱曙光……加百列·梅塔特隆,遵循失序引導,背叛吾主,投身其余司辰麾下,需褫奪其冠冕。”
“我愿意幫你!”
安琪兒冷聲道。
“幫你斬殺這兩位失序天使!”
祂的話讓杰曼一怔。
后者低垂了眼簾,搖搖頭不做聲。
“謝謝您,安琪兒小姐。”
吉蘭深吸口氣。
他并沒有沖動。
雖然目標已經確定,但敵人可是兩名實打實的9階使徒,而自己才剛剛飛升7階沒多久,雙方不是一個層級的對手。
“還請您稍等一段時間,讓我準備一下,屆時,我會請您出手,一同獵殺帕爾與加百列。”
“盡快。”
安琪兒頷首,又俯瞰著下方的城市群,有意無意提醒一句:
“有些人,有些事,可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