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廣向家,不少族人都在庭院中看到了西邊天幕上那片片霞光,彩霞照亮蒼穹耀眼美麗,在田地間勞作的凡人們直起腰來,望著天上奇景看呆了神。
宗族禁地內,向代宗在看到漫天升起的那道道霞光時,心中猛然一揪的疼起,他猛然驚立起身,喃喃道:“怎么會,怎么會。
不是有真人留下的位格嗎!老祖怎么會走到這一步!”
他心中驚惶至極,忙要閃身而去一探究竟。可天上落下一道霞光,化作數行小字浮現在其身前。
向代宗怔了神,看著眼前數十字,悲聲讀道:“十歲入道百歲成,冷灰殘燭動離情。
西霞萬里歸山路,雛鳳清于老鳳聲。”
他搖頭悲聲道:“老祖,可向家不能沒有您,我如何擔得起向家千年基業!”
霞光照山,日與夕云合,傍晚日暮,老陽落暝歸。
百靈門。
青濁二分的池中,癸陰赤裸著身子躺在池邊,下半身沉浸在青玄色彩暈染的池水里,隱約間可見一條蛇尾攪動著水。
當西方的霞光升起之時,池中之水逐漸震動起來驚醒了半瞌半醒的癸陰,他猛然坐直了身子,精壯的胸骨露出水位,只是抬手觸摸了池邊一塊玉石,就變了臉色。
“向澤熙,你可當真是冥頑不靈!”
他似是因為憤怒握緊的修長的五指捏成拳頭,冷聲道:“北雷南火,西山東陽,若非我活得夠久,只怕要中了你這大真人的算計。”
說罷,癸陰身子一轉便模糊的出現在池上,身后蛇尾長長拖曳于水中,就要動身。
但他又眉頭一皺,沉思道:“不對,向澤熙明明可以借助自身牽引來的一縷位格轉世,卻偏偏要西山封水,莫不是就等著我急了貿然出手之下算計于我!”
癸陰想到這里便一時間難以抉擇了。
萬木界里,原本正在繪制寶箓的李元執筆的手腕微不可查的抖動了一下,頓時寶箓化作漫天水霧散去,這張寶箓算是廢了。
但他沒有惋惜,而是同樣看向西方。
自己分神于外的一絲靈覺感應到了戊土氣息,他望外界一看,果然西方漫天霞光。
李元只略一沉思,便頓覺不妙,向家老祖可絕不能再堵住西方了。
流火墜南,使得南絕島南方水德大減,玲瓏派又鎮壓在大島中央,東側也是上陽宮這樣的驅水鎮陰道統,如果西方再來一位戊土位格鎮壓,那南方就相當于水法斷絕,無論是哪一道水德,都寸步難行!
對李元而言,突破時的難度又將增大了不少。可如今自己不過是個三轉真修,尚未觸及七轉,更遑論如何參與到九轉大真修之上的境界?
所以李元只能等待,久居幕后靜觀他人之變。
他可以沉得住氣,因為李元可以拖,他如今不過兩百初頭的年齡,就是再等五百年都也能等到。
但其他水德大真修就未必了。
西外島,那耀眼的石階第一重上,向澤熙不曾抬腳踏足一步。
他知道,眼前的道路雖然抬腳可即,但卻是永遠不能登臨。
近在眼前,卻又宛若天涯之遠。
看著他仿若陷入猶豫中,鮫人出聲道:“向澤熙,姜真人如今無暇顧及南絕島,你大可借位格轉世而去,今生不成,來世再過!”
“今生便是我之今生,來世之我已非今生之我。
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
說罷,他伸手一指,直通九天的長階紛紛垂落,這意味著他自絕金丹之路,舍棄帶著記憶轉世再來過的機會。
“向澤熙,你可想清楚過后果嗎?”
一道冷喝之聲傳來,內島飛來數位大真修,為首者正是那上水宮大真修,凌秋玉。
顯然這些七轉上位、八轉、乃至九轉水德大真修都坐不住了,冷言喝之。
凌秋玉揚聲道:“絕內島眾修之道途,向澤熙,你當真以為如此就能得了上宗庇護嗎?”
聽到她的聲音,向澤熙并未詫異,只淡笑道:“就憑你們,也攔不住今時之我。”
凌秋玉那雙柳葉眉輕輕挑動,“是嗎?但你向家全族就不顧及了嗎?
若你今日真行那封山鎮水之舉,那向家便是我等天下水德修士的永世之敵,不共戴天。
你向家只留個后輩,守得住嗎?”“凌道友,上宗猶在,真人庇護,豈能是你們一群不通位格之人可動的!”向澤熙搖搖頭,似是在無動于衷。
“這么說,你今日是非要與我等天下水德為敵了?”
凌秋玉面若寒霜,她身后的眾修無不臉色陰沉下去。
“真人授命,不得不為。”向澤熙輕嘆道。
“好一個不得不為,那我等今日也不得不為了。”凌秋玉傳音道:“二位王族、海族道友,我等愿合力共助之,還請二位能與我等聯手,共破戊土之固!”
海浪之中的老蛟聞言,當即面帶喜色就要答應,可他轉念一想又看向身側的鮫人,等其發言。
鮫人心中雖感詫異,可這阻道之事非同小可,即便這些人族想算計什么,也不可能拿自己的道途開玩笑吧?
于是便回道:“諸位如此同心,我王族亦愿助一步之力!”
向澤熙看著兩方人都暫時聯手了,也不由眼中猶豫起來,若沒有凌秋玉這個上水宮老真修,即便來幾個水德上位對如今執掌位格的他而言也不過是麻煩幾分。
可凌秋玉執掌上水宮,成就九轉大真修已有三百載之久,上水、上陽二宮傳承久遠,乃是自中央大陸傳道來的法統,若有什么祖上手段只怕他也要受限。
他正猶豫著,天穹上忽然飛來三道霞光,霞光里走出一個中年大漢,佝僂老嫗、和一個稚嫩童子。
為首的方臉中年大漢揚聲喝道:“放肆!上宗法旨,你也膽敢違逆!凌秋玉,有我等三人親至,你們便是再多來幾個也無功而返。還不速速退去!”
“戊土三像!”
看到這三人,凌秋玉身后的幾個上位真修已經開始動搖了。
海浪之上的老蛟納悶道:“大人,這三位是什么來路?”
“哼,多半是以位格捏造顯化,賦予靈性,便猶如人身一般行走世間按照其主意志行事。”鮫人也感麻煩起來,畢竟她也沒想到那真人竟然如此舍得。
凌秋玉見狀也是臉色為之一變,她仍舊帶著不甘道:“三位大人,如若真行此舉,那我等天下水德修士該如何自處?
只怕比鎖天闕更悲哀無力了吧?”
“呵,好大的膽子。”那幼童開口道:“真人法旨,豈敢質疑?
既然你不走,那便隨我等去戊山之下吧!”
老蛟眼見情況如此不利,心急道:“大人,有您出手也不行嗎?”
“我與那三位本質上相當,可那真人畢竟位格過高,捏分三化,我如今雖有姹陰神光可也只拖得住兩位。”鮫人搖頭嘆氣道:“不成的話,你就再沉睡個千八百年吧。”
“可我壽元已經無多,即便能沉睡延壽,但到了那時氣血衰,命運竭,還能有幾分把握證得坎水?”
老蛟眼底閃過陰厲,不甘心道:“還請大人出手,我就是拼上這條老命也要試一試。”
“好,我便替你一試。”鮫人柔美的面容上并無不滿,只略做點頭,便伸手一引,漫天海浪再次興盛而起,濤濤巨浪席卷奔騰,水中無數海妖被牽引而至,一個個身化海怪,身軀龐大奇形怪狀的樣子,借助滔天大浪沖向山口處。
她一出手,老蛟也是拼起命來,張口一吐把蛟丹都放出來了,頓時天落重雨,烏云漫天,重重云障中有蛟蛇之影穿梭。
“轟~”
一道驚天雷鳴照亮黑云,從中探出一只巨大駭人的龍首,張口一吐便是一條浩蕩天河滾滾而落,將霞光道階都給沖散了去。
老蛟還開口喝道:“人族道友,還不速速出手一搏,一旦他們成了,你我此生都再無成道之機了!”
隨著他的傳音擴散開來,凌秋玉幾人也是不再忍耐,紛紛各施手段,放出靈器神通而來。
那三位戊土身影中,老者笑道:“我且去會一會那王族。”
中年大漢則獰笑道:“長蟲成蛟,也敢冒以龍威?且讓我剝了它的皮去。”
最后的幼童則是抬起眼,看向凌秋玉等人,笑瞇瞇道:“那我來會一會四位吧。”
只見那老人手持一座古塔,緩緩往空中一拋,便化作千丈巨塔,屹立大浪之中,塔身九門打開放出無數金光,但凡被那金光一照,什么海怪的身軀都化為沙礫,被海浪一拍就散入了水中。
中年大漢則是手持一棍,身化巨人,腳踏云霞升入天穹,舞起長棍與老蛟廝殺起來。
幼童則是身化千百,每一片霞光亮起便有一道分身出現,霞光遍照,任由四位水德真修靈器打散他的化身,只是化身被打散的越多,四人周身霞光就越密,逐漸猶如一座牢籠困向她們。
見四下無人阻攔,向澤熙也不在拖延,直接身與霞光同墜蒼穹,漫天戊土如潮水一般匯聚而來,伴隨著他一同鎮向西方內外島的唯一缺口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