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風雪逐漸停了,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里,白素問收了法琴,隱隱察覺到一縷氣息升浮蒼穹隱入冥冥之中雪云里。
她凝神細細感知了片刻,摸不著頭緒便也只好先記在心頭,起身落下山巔,來到古春院里。
白素問一身長衣飄逸,身姿婀娜,立在雪山為景的門前顯得十分出塵。
她恭敬的請禮拜道:“白素問修成神通,特來拜見掌門尊駕!”
院門大開,陳觀滿臉喜色的走出,親切的笑道:“素問師妹不必多禮,果真是成了!”
白素問頷首禮畢后,才盈盈一笑道:“若無掌門盡心栽培,也不會有素問今日。”
陳觀越看她越覺得滿意,笑著來到院中之下,“也是你天資不凡,心性堅韌,能修成這道存在門中千余年久的殘篇了。
只是這殘篇修到三轉后便沒有了功法,到時候只怕還要多費心神去補上。”
“掌門不必煩心,素問修成神通鳳吟雪,以風雪為音,鳳鸞為鳴,自通天下律樂,不但善殺伐,更合道象之精義,我日后會駐藏經閣內,觀百史,讀千經,自創行功便是了。”
聽了她此言,陳觀心中頗感欣慰,笑道:“好,你有此心是好的,但自創行功不可操之過急,必須要緩而謀之。
你剛成神通,穩固修為最要緊,去見一見家長長輩,讓他們安心了,再閉關修成一轉吧。
等你出關后,我再帶你看一看族史,選上兩件趁手的靈器防身。”
“是,多謝掌門體恤。”白素問溫聲一笑,退下后便來到了符峰殿上。
她剛一現身,便有弟子慌張的行禮賀道:“恭賀長老修成神通,仙道長青!”
白素問淡淡點頭,身形一閃便越過眾人來到了殿內。
抬眼便看到已經鬢間發白的老父親,她不由柔聲道:“爹,女兒成了。”
坐在上首的白辰聽到這聲音猛然驚喜的回頭而看,眼前出現了一個亭亭玉立的極美女子,正目中帶著欣喜的望向他。
白辰喜不自勝的走下臺來,未語先笑道:“好!好!好!我白家后繼有人!素問果真沒讓為父失望。”
白素問心中自然歡喜,可她看到自家老父頭頂的那淡淡死氣,臉上的笑便掛不太住了。
“爹,您是不是沒有用那延壽丹?”
一提起這個,白辰頓了下,才笑道:“是我老糊涂了,前些日子整天擔憂你的情形加上俗物忙碌就忘了,待會我就用了。”
白素問不由道:“爹,您延壽靈丹不能服用過晚,否則藥效會縮減不少的。你還是要早點用了好,今年您都快滿兩百歲了!”
“好,知道了,知道了。”白辰笑著擺手道:“快與我說說煉成了什么神通?”
白素問見狀也只好緩緩為他說了起來。
父女二人在這殿內談說了大半日,白素問才在自家老父親的催促下閉關穩固修為。
等到目送女兒離去后,白辰則是面帶滿足的緩緩坐在峰主位上,似在回想著什么,眼神中明滅不定。
許久后,他才提筆落墨,寫下了一封有一封的書信,然后召來各堂執事送去。
做完這些后,白辰才慢悠悠的趕往古春院,站在滿林白雪的桃木前,他才發覺這些略有靈性的桃木都已經枯死了。
“符峰峰主特來求見掌門。”
他中氣略有些不足的聲音傳進了院里,沒過幾息陳觀便從院中走出,笑道:“白兄怎么來了?”
白辰詫異了下,卻也放松了起來,笑呵呵道:“是有許多年不曾聽你這般叫過我了,今日恰好我也有些話需要交代,便放肆這一回吧。”
“白兄客氣了,當年你我共事兩峰峰主,也是兄弟相稱,只不過后來礙于山門職務這才改了稱呼。如今改回來,談何放肆?”陳觀也笑著請他入院坐下,倒上了靈茶,緩緩開口道:“不知白兄有何交代?”
白辰接過靈茶,平靜的輕飲了一口,平靜的坐在桌側道:“我知門中傳承久遠,定有許多我不能知的東西。
我不求別的,只望陳兄能看在我們也算是一路扶持走過來的情分上,往后對小女多管束些。素問她性子要強,雖然求道之心甚堅,可我深知堅剛易折。往后她有什么莽撞的地方,還望陳兄能多提點些。
不必擔心她違逆,我留在陳兄這一封書信,或許將來有用得上的一日。”
說著,他從衣袖里取出一封新上了靈漆的書信遞給了對方。
陳觀接過信,略有感觸道:“白兄這是要交代后事了?我這里還有些延壽靈物,可讓白兄增壽十余年。”
“哈哈,有勞陳兄一片苦心。還是省著給門中的后輩們吧,指不定哪日就有弟子用得上。
我如今活著,只會讓素問分心。而且,我這輩子也算是沒什么指望了,不如為孩子鋪平后路。”白辰搖搖頭,婉言謝絕。
“白兄一片慈父之心,也是可敬。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長遠。”陳觀感慨道。
“呵呵,人之常情罷了。”白辰笑著拿出一枚玉簡,語氣中帶著遺憾道:“這是《司星宿法》殘篇和我多年苦修的經驗感悟,希望能對門中后輩略有所助。”
“這殘篇…,也是害苦了白兄。”陳觀感慨道。
“呵呵,哪有什么害與不害。不過都是自己選擇的路罷了。”白辰苦笑著搖頭道:“九星貫月,司星占命,這等奇觀不現,便沒有成就真修的可能。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終究是從年少等到如今氣血衰微,壽命將近時也不曾等到。
我也曾遍觀百書,琢磨出了一個法子,也算是給山門將來興盛后留個念想吧。
如若有七轉上位的太陰、少陰真修,以神通映月,再合眾星道真修之力,或可營造出這九星貫月之奇觀,或可能成之。
說起來,當年的韓羽修的便是少陰功法,可惜沒成。”
“也是命數如此罷了。”陳觀搖頭道:“當年上宗真修親至,李元師兄曾特意藏了手,可惜最后還是未能突破成功。”
“掌門既然如此說,我也放心了。”白辰聞言忽然笑著敬稱而起,“我這司星宿法乃是太陰照星,少陰化神三道相近的古法,有一神命之術,以星補命,我想用在素問身上,掌門應該不會反對吧?”
“星宿補命的古法?”陳觀詫異了下,卻也點頭道:“自是可以,若需什么靈物,只管與我說便是了。”“好,多謝掌門成全!”白辰笑著站起身,躬身一禮,便走出了院子。
坐在原處的陳觀望著那老人腰身彎曲的背影,唯有空嘆一聲,久未言語。
三月后,閏月之末,一座高山之頂,白辰身著法袍,手持星令,身下是一個玄奧大陣,十二鏡面照月,一百零八水晶映射星辰。
星月之輝交映,聚合于面色肅然的白辰手中星令,他嘆道:“凡在上弦,以迄于望,謂之得令,在下弦,則光短而力薄。在廿七至初二,畢竟無光。若與陽合,朔之前后七八度內生人,以月為命主,大率不永。
還需我來為素問補上這一點命!”
說罷,他周身法力鼓動,引動陣法,漫天華月撒照山群,群星交映,白辰手持星令舉天而喝:“司星巡天,以陰補命。月分太少,星主命格。拜請天司,以命補之!”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十二月鏡與一百零八星晶齊齊爆發出璀璨光芒,月透素光,星出藍輝,引動蒼穹之上的圓月與之相合。
這盛大月光只閃過一瞬,便見一顆流星從北向南墜過夜空,消失在夜晚的天穹中。
而山頂上,鏡碎晶崩,一片狼籍。
只留下了一個老人跪于陣法中央,滿頭的銀發,垂首閉目,倒在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的陳觀也唯有輕嘆一聲,命人前去收置尸身,好生下葬。
與此同時,玄元界內。
拱形石碑的背面,驀然浮現光華,映刻出一道名姓。
正在修行之中的李元被這動靜所驚,起身前來查看,發覺石碑背面出現了字跡。
中間上首的地方,刻著四字,名為:“司命天石”。
下方唯有一列名姓,留下三字“白素問”。
看到這一幕李元心中驚起疑惑,“白素問?好像有些耳熟。”
他沉思許久,才想起來好似門中的符峰峰主白辰之女,便叫做白素問。
“司命天石,應當是某一類氣運命運所用的寶物,但竟然能直接讓真修登名其上,證明此石來歷之大,也同樣說明這白素問的不凡。
畢竟,若司命天石是感應祁靈門道統的寶物,那其他幾位真修的名字怎么不會出現在上面?”
李元心中略有感觸,想來白辰也應將壽盡了,當年他還是自己一手提拔,委以重任的弟子。只可惜,氣運差了些,沒有逢上九星貫月異象出世,一生都止步于煉氣境界。
玄元界雖然是以他為主,可以李元如今的境界顯然還是無法操控,甚至許多功用都無法調動,這司命天石的玄妙眼下也不能知曉,只能等到日后再看了。
不過看這名上的玄音法韻,想來白素問修的是玄音一道,日后若真有了大成就,只怕還要與柯海有段牽扯。
李元正思量著,心神感應到外界的厲淵又起了干戈,便凝神向外界探去。
只見北臨城內的街巷上彌漫著濃郁的煞火,一個半人半蛇的怪異妖將幻化出三頭六臂的魔相,黑色的魔炎彌漫四方,將一眾小鬼嚇得頭也不敢回就散入了霧氣中。
厲淵面色凝重,他自進入北臨城便沒有屏蔽自己身上的活人氣息,時不時就會勾引到藏匿在城中的一些妖魔,這數年來他的千魂幡內已經多了九位主魂。
而他自己也在每一次的恐怖的廝殺中神通與真元更加凝實,玄冥陰炁道統為眾陰之顯,自然是最具統帥御使一眾陰邪的能力。
只是這魔物,他卻是第一次遇到。
玄元界中的李元早已準備好神通,隨著厲淵使出幻神真鏡瞬間催動神通,將眼前這魔頭拉入了幻境里。
魔頭陷入幻境中頓時大喝一聲,昂首露出獠牙,眉心處皮肉綻放,又生出一只眼睛來。
這獨眼中射出一道虛幻之光,當即把四周幻像紛紛破除。
李元心中一驚,能如此強行破除幻像的除去幾種特殊手段和道統,能讓這魔頭修成的也就只剩下傳聞中的虛靈之炁了。
這魔頭定然大有來歷!
厲淵眼見神鏡失效,也不驚慌,渾身陰炁鼓動,他的額首四肢上都浮現出詭異的紋路,他猛然抬起手抓住后腦脖頸,狠狠一抽將自己的脊梁骨拖拽了出來,白骨如玉落入手中化成一道帶著尾鉤的長索,橫空撲去。
那魔頭也被他這兇厲的樣子給嚇了片刻,哪有人抽自己脊梁骨當靈器的?
但這骨索直直撲入黑炎中卻沒有被此威力奇大的魔炎燒毀,反而直直穿過三頭六臂魔相的封鎖,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出現在了魔頭心口。
尾鉤處鋒利的骨頭狠狠刮下,讓這魔頭心驚不已的急忙閃身遁避。
但這詭異骨索卻能一直跟隨著他的步伐,鉤鉤致命。
魔頭心中驚怒,不欲糾纏,轉身想走。
但厲淵伸手一指,頓時千魂幡里飛出九尊主魂鬼將,率領數百陰魂餓鬼如同軍團一般的將其死死圍住。
一座巨大的白骨巨人自厲淵腳底升起,將他拖舉到半空中,目中幽藍色的火焰不斷閃動著。
厲淵霸氣的坐在白骨額首上,冷笑著勾唇道:“怎么?閣下來了還想走?”
魔頭心頭一寒,看著自己身側圍住的九位鬼將,以及遠處那龐大的白骨巨傀上的陰厲男子,冷道:“哼,我乃天羅魔宗內門弟子。你敢殺我?”
“為何不敢?”厲淵坐在骨傀上,伸手一揮,九位鬼將齊齊上前,兩千多只陰魂厲鬼如潮水一般的洶涌而上。
“丁零~”
一道鈴鐺鐵鎖碰撞的聲音響起,頓時無論鬼將還是眾陰鬼皆猶如被使出定身術一般被定在原地。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從霧氣中走出,吆喝道:“不能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