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靈門,古春院中。
小院里不同于往日那般恬靜,圓石桌被放到了樓閣廊下,唯有一字排開的四張木椅面對著正門。
正中間的左側木椅上端坐著陳觀,其旁側是已經二轉境界的左丘愚。
庭院中站著十二位真修,領頭為首的二人是向長青與向長澤。
如今祁靈門迎來了空前的鼎盛,小閣樓院中自然是沒有那么多空地可以讓凡是真修的都能坐下了。
于是便只留了四張木椅,預備著門中三名上位老祖親至時的畫面,還有一張是為陳觀這個勞苦功勞且輩分極高的老掌門預留的。
不過眼下三上位皆在閉關苦修,非大事幾乎不出關一步。三張椅自然空閑了下來,而左丘愚這個來歷神秘道統尊貴的存在便有資格坐于此處了。
向長青和向長澤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對這位容貌極老,年歲卻小的二轉真修心中充滿了好奇。
只是如今淪為附庸,便不能似過去那般在家族隨意了。
二人帶著一眾真修齊齊恭聲彎腰禮道:“拜見老掌門。”
陳觀笑著站起身來,將眾人虛扶而起,感慨道:“諸位終究是有驚無險的到達我祁靈門了,往后便不必在擔心萬咒山的壓迫了。
只是可惜了云歡道友,若是其能到來,我門中上下必掃塌相迎。”
向長澤聞言止不住落淚道:“是我等實力低微,讓老祖不得不舍命相護。”
旁側的向長青面上雖然不顯,可心中卻在想著:如若云歡老祖真的活著到來,你祁靈門只怕還不知道要如何提防呢。畢竟一個宗族有無上位修士可是天大的差別。
“唉,云歡道友也是天資聰穎之人,豈能就此沒落無名?”陳觀嘆息一聲,似乎是在真心為其惋惜,“我特開先例,準許云歡道友的靈位入我祁靈門宗祠,不過位分只能與我同高,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否則,門中上下只怕要起非議了。”
“什么?”
向家一眾真修皆驚了神色,只不過多是不可思議的驚喜之色,畢竟這等能以外宗外道身份入宗祠之事可是難度極大的。
“多謝老掌門厚愛,我等不勝感激!”向長澤神色也帶上了喜意,如此一來族中后輩總算會有一個祖宗名姓可以大大方方的祭祀緬懷,知道自己的根姓由來。
旁側端坐的左丘愚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由感慨,老掌門果真是智慧非凡之輩,如此一來不但眼下的向家能對祁靈門產生歸屬之感和感激之情,而且還能增強個人威望,接下來對向家的收納之事也會簡單容易許多。
甚至,那向云歡死于天璣星位,誰也不清楚將來有朝一日星主歸位是否帶有一縷向云歡的記憶?
哪怕只是萬一的可能,都大有必要將其靈位供奉起來。即便日后再差哪怕為敵時也能得一兩分憐憫。
陳觀繼續道:“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你們初來乍到,定然心中戒備,但祁靈門已經將你們視為客卿長老,只需每隔五年完成一些俗務,門中自有靈物靈資供上,以便諸位修行。
至于練氣弟子們,已經在進行各峰之間的考核了,我祁靈七峰各有分工,定能對向家弟子妥善安排的。這點諸位盡管放心,如有后輩弟子需要多加照拂一二,盡管向我開口。
這些弟子待遇都將按照修為劃分為外門弟子、內門弟子、執事弟子,與我祁靈門原有弟子一視同仁,絕無偏私。
我只盼諸位能徹底安下心來,把祁靈門當作自己的家!”
陳觀這一番發自肺腑之言,著實讓諸位真修內心感動不已,已經對其多有認同,當即個個皆恭聲應是。
“至于諸位的洞府和住處,我也已經為諸位選定好了區域,一共有四處。”
他說完伸手一揚,小院上空便浮現出一副巨大的光影山河堪輿圖,上面所顯示的正是整個祁靈布下的炁境范圍。
“祁靈山門之地不過三百里,如若供養諸位,定然會分化靈氣,使得山門靈力極低,不但影響弟子們修為,更會耽誤諸位的修煉。所以才不得不如此分化安排。
這第一處便是靠近愁云山地界,我已經下令派弟子在這三千余里內建造了十二處洞府,皆是靈氣最為濃郁甚至有靈物產出之地。
如若有修行陰炁鬼巫等道的長老,便可在這里選擇洞府。
此外在銀闕山方向的四千里內建造了十八處洞府,如若有修行水德的長老選擇此處自然為好。畢竟能借用到少陰氣象。
在白師妹所居住的雪蕓山為中心的五千里內,建造了三十七處洞府,這里最適合寒雪等道統的真修居住。
最后在山門附近兩千里之內,建造了十四處洞府,這里最為合適土、木、金等道統的修士居住。
而本山中,因為有扶桑靈木的存在,自然是最適合火德真修長居。
諸位長老如若看中了哪處,自行抉擇便是。”
聽到這里,向家眾人都心動不已,在向家可沒有那么寬裕的選擇,多是家族分配到哪里就需要去哪里坐鎮修行。
向長澤看到眾人神色,不由得心中嘆息,看來向家眾真修的心已經散了,長此以往感化下去,恩威并施,不愁他們不聽話。
等待眾人選擇了洞府住處后,又各自領了早已備好的各種宗門傳訊之物,以及門規教條后,便被準許退下,前去領了俸祿心中滿懷期待的前去各自洞府。
等到他們都離開后,一直靜坐在旁沒有出聲的左丘愚好奇問道:“可是呂師弟又鉆研出了什么陣法?”
陳觀笑問道:“左師弟可是發覺了什么?”
“這些洞府地處靈氣濃郁之地,卻也可以為大陣節點,足足有八十一處,覆蓋上萬里之遙,只怕這陣,已經超出靈陣的范疇了吧?”左丘愚驚贊道:“呂師弟的陣道修為愈發深了。”
“還真是瞞不過左師弟,果真敏銳。”陳觀笑著承認道:“此陣不是尋常的練氣法陣,也非筑基靈陣,而是涉及到了元陣!
金丹以位格布大陣,合乎天地之力的直接化用,涉及諸道之位格,非真修能抵擋,被稱之為元陣!”
“元陣!金丹元陣!”左丘愚吃驚道:“哪里來尋位格?哪怕是三位上位能天資非凡在九轉之時接引下一縷位格,但那也只能自用于體,用于登位求金,哪里能用來布陣?除非以自身為大陣核心,被大陣煉化才能施展勉強成為元陣吧?”
“不錯,左師弟果然深明陣道之理。”陳觀點頭道:“位格之事自有取用之處,只是這元陣之威雖強,卻也不是誰都可以駕馭的。
即便有陣靈和呂師弟主持,尚且還差了最后一位至關重要的人物。”
左丘愚神色微愣,開口道:“難不成是我?”
“師弟果然聰慧。”陳觀撫掌而笑道:“正是師弟你!”
“什么?竟然真的是我?”左丘愚呆立了下,“可我只有區區二轉,如何擔得起這重任?”
“此元陣名為兩儀幻陽冥月元陣,由陣靈主冥月陣,呂師弟主幻陽陣,只缺最后一位調轉兩儀的壓陣之人!”
陳觀接著道:“而左師弟你是天地間如今唯一一位太極道統真修,自你修得神通兩儀象那一刻開始,便注定不可能是尋常真修。
兩儀神通,太極之道,最應陣道,你即便陣道天賦再差,可有神通加持便遠勝一般的陣道大師了。
由你來主這兩儀元陣最合適不錯!這是元陣法禁和部分陣棋陣盤,左師弟你先拿回去參悟一二,若有所疑之處可尋呂師弟問詢,他定然會知無不言的。”
左丘愚不得已只能硬著頭皮收下這些足足有十幾塊玉簡和上百陣旗、數十塊陣盤,然后回去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參悟一二。
送走了這位不能得罪的存在后,陳觀這才松了口氣,忍不住咳了兩聲,攤開掌心一看發覺是些細碎的沙礫。
這沙粒上還沾染著些許的金屑,一顆顆在光下顯得有些耀目,直讓陳觀頭暈目眩的站不穩身子,癱倒在了椅上。
他躺了片刻緩和一會后,才坐起身子,將這些細碎的沙粒收入了一盒刻有冰封法禁的木匣中,因為這些沙粒上還附帶著灼熱的氣息,正如未土一般落地而燥,遇木則燃。
陳觀閱歷多年,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動用青云昭命金燈時留下了暗傷,但當年李元師兄動用時可沒有這般的情況。
他靜靜的坐在桂樹下,心中不自覺的有了許多的猜想,這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
他也曾查閱過李元師兄留下的古時玄談書籍,這種情況只能說明未土越來越盛……
陳觀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自己心中所想被天上的那些存在窺探到,所以這些年自己一直隨身攜帶著章啟留給他的銅錢,防止被窺探心念。
但隨著自己所知越來越多,明白天上大人們的可怕與強大,他也不知這天衍古炁究竟還能不能遮掩住自己的想法不暴露了。
陳觀有時甚至想著會了結自己性命,因為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他心中對許多隱秘都有所猜測,但一直以來都控制著自己不去想,不敢想。
所以他想自我了斷,避免心中的隱秘被泄露于他人之手。
可他又希望能夠有朝一日親眼看到門中有金丹出世,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的離去。所以哪怕這些年他的神通幾經變動催促著抬升修為,可一次又一次的被壓下。
身體也因此愈發衰老,他可以活得更久,但為了大局,又不能活太久。
如此想著,不覺間他沉沉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夢到他出現在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上,這沙漠仿佛無邊無際,一眼看不到盡頭,每一顆沙粒都熾熱無比,散發著灼熱溫度,天上就連一片云彩也不曾有。
“這是哪里?”
陳觀心頭疑惑,他走向沙漠深處,越走越深,走了不知多久,天上的日光大盛仿佛永遠都不會下落一般。
終于,他在一片廣闊的沙丘平原上,看到了不同于沙漠的東西。
一只破殼而生的雛鳥,正在汲取著天地間的燥熱之息,從身上一片肉色到成長出淡青色的羽毛,其身軀逐漸變大,當它站起身時竟然只有一足。
這單足青鳥越長越大,逐漸大過山岳,身長百丈、千丈、萬丈!
青鳥展翅,揚起漫天的沙粒升天而起,飛翔九天,將沙土化為塵埃,布滿蒼穹,遮天蔽日,一片灰沉之色。
看到這一幕的陳觀猛然驚醒,脫口而出道:“在地為燥為沙,在天為塵為埃。未土之象,神鳥商羊!”
他頓時匍匐于地,恭敬拜道:“弟子拜見先祖!先祖托夢于弟子,可有何事吩咐?”
那青鳥飛于九天之上,哪怕十分遙遠可還是聽到了他的祈禱,青羽垂落而下,那雙鳥目看向了他,只是眼底猛然生出一抹厭惡之色,頓時青鳥長鳴,漫天狂風肆虐,掀起一道鋪天蓋地的颶風想要將其撕碎。
但這時,兩片桃花不知從何處而來,覆蓋住了他的雙目,讓其意識昏迷過去。
沙漠之中浮現出一青一白之光,二光化作兩蛇,盤鋸其上,頓時天地落雨,沉沉下墜,將這一片燥熱的沙漠紛紛化為大浪滔天的水域。
青白二蛇在水中興風作浪,與九天之上的那只青鳥商羊死死相視。
“何方小輩,膽敢擅改本君道統氣運?”
商羊神鳥在天揚聲而問,漫天塵埃滾滾如浪,與大浪相撞四散而去。
“真君以千世萬代弟子之命數增補己身,為己之謀,未免太霸道了。”
一道清朗的聲音浮現而出,青白二蛇巨大身軀交盤于他身后,李元顯象而出。
“哼,本君行事,螻蟻也膽敢質問?”
只這一言,天地之間威壓赫赫,如若是尋常真修這時早已經經受不住真君氣象匍匐下拜了。
但李元作為玄元界主,在玄元世界站得比真君都要高遠,自然是不懼這氣象上的壓迫。只輕聲道:“真君此刻,不過新生之初。在下雖為螻蟻,可修煉多年,但請真君賜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