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正山得知楊明昭的消息時,大榮京都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件大事對大榮的影響絕對是爆炸級別的。
劍乘風從三山谷叛逃了,沒錯,就是叛逃了。
劍乘風,曾擔任過禁軍統領,官至前軍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傅,在承平五年致仕,隱居于三山谷。
其有個徒弟,名叫江鎮,官至左軍都督府,鎮北大將軍,重山鎮總兵。
楊正山的前身曾經歷過的黑云山之戰,就是由江鎮統領作戰的。
之后重山鎮衰落,也是受到了江鎮的牽連。
承平帝在位時,江鎮是一個忌諱,沒人敢提的存在。
而江鎮就是劍乘風最器重的弟子,比對親兒子還親的弟子。
也正是因為承平帝殺了江鎮,劍乘風心灰意冷之下才致仕隱居。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了,但是劍乘風一直都無法忘懷。
本來劍乘風就對承平帝不滿,對延平帝也非常不滿,如今大榮勢微,朝堂腐朽,民間戰亂四起,他對建興帝更是不滿。
在他眼中,這三代帝皇都是無德的薄情之人。
眼看亂世已起,劍乘風終于下定了決心,逃離三山谷,逃離京都。
他不但自己逃離,還把今年三黃李所產出的四十多顆三黃李全部卷走了。
三山谷內,安雨行看著高大的三黃李樹幽幽的嘆出一口氣來。
岳古和荀善水站在他身后,面色有些不好看。
張掖和孟婆婆早已過世,如今三山谷內修為最高的就是安雨行,次之就是劍乘風。
劍乘風在所有人都沒有防備下,居然把今年的三黃李全部卷走了。
這讓他們感到震驚和氣惱。
“天下大亂,人心渙散!”安雨行低聲喃喃道。
岳古看著安雨行那飄揚的白發,壓低聲音說道:“安前輩有什么打算?”
荀善水神色微變,“岳兄這是何意?”
岳古搖了搖頭,朝著皇城的方向望了一眼,“老夫想要回鄉了!”
“隱居在這三山谷數十年,老夫都快忘記家鄉是什么樣子了!”
他本是江湖武者,而岳家也是福海的一個武道家族。
這些年他呆在三山谷就是為了給家中的子孫賺取資源和三黃李,以前三山谷內的先天武者不準離開,這是規矩,他自然不能違背,可如今三山谷內已經不再有此限制。
所以他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兒孫。
福海省雖然不像隴原三省那般混亂,但如今也不太平,他想回去守著自己的兒孫。
荀善水眉頭緊皺,離開三山谷?
這是他以前從未考慮過的事情。
“安前輩!”
荀善水想要讓安雨行來做主。
雖然現在大家都可以離開三山谷,但是這些年可從未有人真正的離開過三山谷。
安雨行扭頭看向荀善水,“想走就走吧,免得大家面子上難看!”
人心渙散,豈是說阻止就能阻止的。
越是阻止,他們之間的矛盾越大。
而且這片大地上也不是沒有過皇朝末世,大盛末年,天下分亂,無數勢力冒出了稱王稱霸,那時候別說普通百姓了,就連先天武者都打出狗腦子來了。
當初大盛王朝可是有三株靈果,結果呢?三株靈果全毀在戰亂中。
戰死的先天武者就有三十多人。
如今的情況與當初大盛末年的情況何其相似?
其實大家都已經看出了端倪,大家都在為接下來的亂世準備著。
先天武者能如何選擇?
要么參與到這場爭霸中,拿出命來為子孫后代拼一場富貴,要么躲在深山老林中,不理紅塵亂世,要么逃離大榮,在海外建立一方勢力。
先天武者是頂尖的強者,可是面對皇朝末世,先天武者也做不到力挽狂瀾。
想要改天換日,重塑乾坤,再造綱常,絕非一個或幾個先天武者能做到的,需要機緣,時運,人心所向等等才能做到。
大榮太祖皇帝那簡直就是一個氣運之子,出身貧寒,卻身居大氣運,百折不撓,終成一代雄主。
太祖皇帝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江湖武者,但為人仁厚,樂善好施,個性灑脫豁達、不拘小節,頗有度量,他游歷江湖十余載,廣結善緣。
后來也是因為朝堂無道,被逼得成了綠林好漢,曾幾次都差點被大盛朝廷剿滅,但每一次失敗之后,他都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再次拉起一支隊伍來。
甚至他還在機緣巧合下找到了這三黃李。
三黃李讓他成為了先天武者,讓他培養了不少武道強者,更讓他有了爭霸天下的資格。
如今這棵三黃李已經陪了大榮將近四百年了,大榮將亡,這三黃李還能保住嗎?
“多謝前輩成全!”岳古抱拳一禮,沒有任何拖延,轉身就走。
荀善水遲疑了一下,想要勸阻,卻不知道該如何勸阻。
安雨行轉身看向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老夫也要走了!”
“啊!”荀善水懵逼的看著安雨行,“前輩,這是為何?”
安雨行輕輕的搖了搖頭,“你我留下了也沒有任何意義,我們或許能幫著朝堂打敗一些叛軍,但是我們無法改變這個腐朽的皇朝!”
他們能救大榮嗎?
答案是救不了!
因為如今大榮的病根不再皇帝,也不再朝堂,而是整個朝廷,所有的官衙。
想要救大榮,那就需要破而后立。
在這種亂局的情況下,拯救大榮比重建一個新的皇朝還要困難。
安雨行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了,但他還是對大榮帶著些許期盼,可惜建興帝和現在朝堂還是辜負了他的期盼。
在陳昭玄戰死在代州的時候,他就已經生出了離開了心思,因此他讓安晨輝送去了重山鎮。
安雨行走了,走的跟岳古一樣灑脫,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給建興帝留下任何信件,就這樣直接撒手離開了。
其實有句話他沒有對荀善水說,他認為他留在三山谷只會讓這場亂世變得更加混亂,延續的時間更長,反而他離開了,朝堂失去了諸多先天武者的力量,會更快的滅亡。
只有大榮亡的更早,新的皇朝才能更早的建立起來。
也只有新的皇朝更早的建立起來,黎民百姓才能少受一點災禍。
至于忠君,先天武者何時對帝皇有過忠心?
或許曾經有過,但是當他們成為先天武者之后,他們的忠心就會慢慢消散掉,剩下的只是感情和牽絆罷了。
安雨行走了,他也去尋自己的兒孫去了。
安家只是一個小家族,哪怕是他成為了先天武者,安家的發展也很有限,這么多年過去了,最有出息的還是安晨輝。
而安家早就搬離了鄉土,在安晨輝前往重山鎮之后,安家就已經搬去了遼東。
他們沒有去重山鎮,而是搬到了平遠的東陽府。
因為平遠省沒有強大的江湖勢力,也沒有強大的武道家族。
而且平遠省也算是楊家的勢力范圍,雖然楊家對平遠的控制力很弱,但因為陸文淵和林展的關系,平遠一直以來還算太平。
安雨行走了,岳古走了,荀善水最終也走了。
最后三山谷只剩下一道溫婉的身影,陳明兮站在三黃李之下,望著枯黃的落葉,秀氣的眉宇緊蹙。
“皇兄,明兮想你了!”
她低聲喃喃道。
“殿下,陛下有請!”
一名身穿黑色勁裝,腰挎長刀的武者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陳明兮身后。
“我知道了!”
陳明兮轉身,在侍女的陪同下坐上了馬車,朝著京都駛去。
誰都可以放棄大榮,唯獨皇族不能放棄大榮。
薊州,橫刀門內。
紀海愕然的看著歸來的紀甄,“師父,你怎么回來了?”
紀甄看著熟悉的院子,熟悉的草木,幽幽的嘆息一聲。
他拄著一根拐杖進入了屋內,屋內還是熟悉的裝飾,甚至連茶壺茶碗都沒有更換。
坐在茶桌旁,他撫摸著熟悉的茶具。
“亂世已至,我橫刀門也該自尋出路了!”
紀海愣愣的坐在紀甄面前,似乎沒有聽懂紀甄的話。
這二十多年,紀甄一直都在翠霞谷,雖然紀海經常去看他,但猶豫路途遙遠,他頂多是每年去一次。
而如今紀海的頭發也已花白,不過他已是先天武者,也算是沒有辜負紀甄的苦心培養。
橫刀門還是遼東最強的宗門,天青劍派也只能屈居第二。
“師父,怎么回事?”
紀甄品嘗著茶水,熟悉的茶香,讓他的思緒變得復雜起來。
“三山谷和翠霞谷都已經沒有先天武者駐守了。”
“什么?”紀海大驚。
紀甄道:“劍乘風從三山谷叛逃,三山谷一眾先天武者紛紛脫離,翠霞谷那邊得到消息之后,大家也就各回各家了!”
劍乘風叛逃就是一根導火索,他引爆的是人心渙散的先天武者。
連三山谷的先天武者都離開了,更不要說翠霞谷了。
三山谷內的先天武者幾乎都曾在朝堂上擔任過官職,而翠霞谷的先天武者大多都是出生于江湖宗門。
“那我們以后豈不是沒有真元丹了?”紀海道。
紀甄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你還想著真元丹!”
紀海晃了晃腦袋,“師父,我有些混亂,讓我捋捋思路!”
他有些理不清那些前輩的思路,為何要離開三山谷和翠霞谷?
明明呆在那里就有三黃李和真元丹,為何要離開?
而且皇帝就如此輕易的讓他們離開了嗎?
他們就不怕皇帝震怒?
紀海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畢竟剛剛突破至先天境沒幾年,觀念還沒有從一個普通武者轉變成先天武者。
在他心中,三黃李和真元丹都是非常珍貴的修煉資源,為了這兩樣東西,值得他和橫刀門付出巨大的代價,別說只是呆在三山谷和翠霞谷,就算是帶著弟子們大戰一場也是值得的。
在他心里,皇帝和朝廷還有著很大的威勢,像他們這樣的宗門勢力不應該挑釁皇帝和朝廷的威嚴。
紀海陷入了沉思,紀甄捋著胡須也在思慮著。
與紀海的想法不同,紀甄考慮的是橫刀門未來的出路。
薊州乃遼東的門戶,雖然這近十年遼東因為海貿發展,薊州這邊的商業貿易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但是薊州重要性并沒有減弱。
特別是戰略意義,薊州絕對是遼東最重要的戰略要地。
薊州,南可長驅直入順天府,北可一日千里深入平遠和遼遠兩省,西可沿著河道逆流而上,進入遼西、北原鎮和隴原,東可順流而下,蛟龍出海。
自古以來,薊州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只要占據薊州即可讓兵鋒輻射周圍兩千里。
如此戰略要地,橫刀門若是占據,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橫刀門肯定是不能占據薊州,甚至都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朝堂不允許橫刀門如此做,遼東也不會允許。
“師父,朝堂還有多少先天武者?”紀海突然開口說道。
紀甄微微搖頭,“不知道!應該有十幾位吧!”
沒有三山谷和翠霞谷,朝堂還有那么多勛貴,還有皇族,還有皇城之內的先天強者。
“十幾位!”紀海深吸一口氣,“據我所知,重山鎮有三位先天武者,楊明武、洛飛羽、韓飛!”
“北原鎮也有六位先天武者,周蘭、宋大山、楊明鎮,楊承旭、楊承澤、王云巧!”
“騰龍衛有兩位先天武者,余通海和薛平!”
“不止這些,靖安侯楊承業身邊肯定還有其他的先天武者。”
“師父,這就是十多位先天武者!”
紀甄神色微動。
他知道重山鎮和北原鎮有不少先天武者,但是他還真不知道具體屬下。
如宋大山、楊明武等,他們突破至先天境已有近二十年,紀甄還有過了解,可如王云巧和韓飛等,這些年輕后輩,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特別是韓飛,他連這個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王云巧,為師知道,楊正山弟子,可韓飛是誰?”
紀海回道:“韓飛,如今重山鎮西路大寧衛參將,其父韓承,自三十多年前就追隨老侯爺,后在騰龍衛擔任一衛指揮使。”
說到這里,其實紀甄就明白了,這韓飛肯定是楊家的親近之人。
但紀海還在繼續說道:“早年間,韓飛曾在老侯爺身邊做過親隨,老侯爺充任重山鎮總兵的時候,韓飛升任鎮標營游擊將軍。”
“此人其實跟老侯爺的弟子差不多,只是沒有師徒名分罷了!”
紀甄微微頷首,“這么說楊家的后輩也都成長起來了!”
“嗯,何止成長起來了,楊氏一族這些年涌現出不少出眾的年輕人,如重山鎮北路復州衛參將楊勤虎,此人如今才四十歲,已是半步先天之境,再如鎮標左營游擊將軍楊勤福,此人還不到四十歲,就已是后天九層!”
“這些還只是楊氏一族的子弟,那些楊家的子弟現在都是什么摸樣,弟子并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