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斂心神,如扛舉在肩頭的大雪山,壓得你喘不過氣來。
至于對面中年人的話語,你置若未聞。
若是這個時候求饒,怕是再無生機,任意對方打殺。
你咬緊牙關,心神流轉,觀想《斬妖劍》先鎮住神魄,一日一日苦工積攢的氣血根骨,不曾有半點松懈。
你正思考起《太祖圣拳樁》之中的站樁,一股純正的佛家內力不知道何時進入你體內,引導你把身上的壓力,從雙肩傳遞到雙腿,最后導入地面。
地面的青石板承受不住壓力,應聲而裂!
中年男子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老僧微微閉眼。
朱子騫眼神漠然,以你的年紀才堪堪武道四境,算不得什么。
你這時身體壓力消去,才有氣力張嘴說話。
“死則死了,求饒認命不是男兒所為。”
許江仙道:“你不怕死?識時為俊杰,死了可是什么都沒有了?”
你緩緩抬頭,背后已經大汗淋漓,臉色慘白,頭上已經蒸騰起熱汗,你卻哈出一口氣,臉上轉顏一笑。
“自然是怕,但是謝觀知道前輩不會殺我。”
許江仙身上的威勢減弱,月色下一襲白衣飄動。
“哦?你為何如此篤定本座不會殺你?”
“前輩雖然威勢驚人,但我能感受到前輩身上并無真正的殺意。”你緩緩說道,“而且,前輩若真要殺我,恐怕也不會費這么多周折。”
“我也活不到現在,跪地求饒反倒是讓前輩看輕了。”
許江仙沉聲道:“你倒是實誠,我是魔門中人,你就不怕我不講道理,隨手殺你。”
他指著對面三名護衛和沈髖道:“你看他們三人,若是我給他們求饒的機會,怕是早就跪地磕頭。”
三名護衛一人持棍,一人持盾,一人御使飛劍,聽后神色復雜。
你身上的威勢全消,喘了口氣道:“魔不魔,正不正,在乎于人,在乎前輩一念之間。”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到了前輩的境界,一言一行早就合乎天道,想要殺小子簡單,卻也合乎于理。”
許江仙聽后微微一笑,語氣溫和了些許。
“魔不魔,正不正……你小子說話倒是中聽。”
“你要不死,卻要證明你的價值,不然和這一地的渣滓尸體有什么區別。”
司馬穆清看著這位謝家庶子,三言兩語之間,面對能決定生死之事,竟然能如此侃侃而談,臉色從容。
遇生死大事,而心如平湖,可拜上將軍。
她內心對這謝觀又多看重了幾分。
許江仙看向老僧道:“大師,只是要護住這幾人。”
“這二人你也要護嗎?一人殺了此地五十條人命,一人以修煉魂幡,他們的惡可比善多。”
“佛門也要渡惡人嗎?還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過去的惡一筆勾銷。”
老僧沉默不語,只是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瘸腿老人臉色難看,沉吟片刻后道:“我家老爺是大齊蘇相,還請魔師看在老爺的面子……”
他沒有多說,也沒有威脅之語,若是真和魔師動手,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許江仙笑吟吟道:“我和三先生相熟,你覺得還會賣他的面子。”
瘸腿老人臉色一僵。
許江仙眼神轉過去道:“不知蓮池大師,和這位四先生有舊沒?”
許江仙也是試探,蓮池到底是受何人所托。
老僧雙手合十,緩緩開口道:“老衲與四先生并無太多交集。”
“今日之事,確實復雜,關乎多方因果,老衲并不想插入其中。”
“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許江仙看著瘸腿老人和沈髖兩人,淡淡道:“既然大師不愿護你們,你們的命就是本座的。”
突然!
你在心海之中早就勾勒好的“五龍盛運符”,瘋狂示警。
你心神大振,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你眼前猛然放大,你運用《陰符經》中的“損兌法靈替”,替身之法。
瞬間掙脫!
一張符紙飄落。
許江仙微微一愣,整個人又如影隨形而來。
你再次用處“損兌法靈替”,卻再不能使出,身體如同被控制禁錮,再也無法用出元神之力。
你眼神一凝,心海之中《斬鬼劍》、《斬妖劍》開始凝聚,雙指并成劍指,上面劍意吞吐。
周圍之人也是眼神詫異,沒料到魔師突然發難。
猛然間!
一只無形的琉璃金色佛手,包裹住你。
“砰——”
“叮——”
魔師輕輕一點其上,竟然有敲金撞銀般的顫音。
灰衣老僧雙手合十,掌間閃耀著琉璃金色光芒。
許江仙輕笑一聲:“蓮池大師,您不是不在意此間人的生死嗎?為何還是出手了。”
瘸腿老人凝視著場中憑空出現的半截佛手,這正是佛門中的金剛之法。
“《金剛禪如來玉手》,乃天下至剛之法。”
這位蓮池圣僧,修煉《易筋經》與《金剛不壞體神功》,擁有佛門大金剛之身。
武道九品被視為武道之巔,而九品之中又分為三重境界:金剛、道玄、浩然,分別源自儒釋道三家,象征著練身、練氣、練神的大圓滿。
佛家功法追求“金剛”之境,道家追求煉精化氣的“道玄”之境,儒家則追求心神合一的“浩然”之境。
瘸腿老者常棋,曾達到第一重金剛,但后因重傷,只能維持“金剛體魄”,即便如此,也足以壓制八境武夫。
然而,世間總不乏驚才絕艷之人
這位蓮池大師便是九品璇丹境的高手,以第一重“金剛”境界壓盡天下,天下第一的的金剛境。
將肉體三關修煉至人間極致,被譽為“琉璃金身,世間難破”。
他曾僅憑金剛體魄,讓一名九品浩然境的武夫耗盡全身氣血,也無法打破其護身氣罡,在金剛境中獨占鰲頭。
天下大宗師,無一不是超凡脫俗之輩。
你望著眼前的漸漸消散的“琉璃手掌”,轉身向老僧誠摯道謝:“多謝大師!”
剛才正是他渡給你一絲佛門內力,助你將其導入地面,化解危機。
灰衣老僧微微一笑:“小友,你很不錯!”
“我那老友也算沒有斷了傳承。”
你微微一愣,只見老僧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其上竟貼著一張黃色符紙。
你一眼便認出,這正是你剛才發動“損兌法靈替”時所用的替身符。
老僧對你默默一笑,眼神慈祥。
蓮池雙手合十,目光看著許江仙道:“此人,老衲是保定了。”
許江仙他早已察覺老僧的暗中相助,剛剛只是有意試探罷了。
剛才少年施展的“替身”之法,倒是稍微讓他吃驚,讓他想起一人。
許江仙冷聲道:“蓮池大師,你是有意與我過不去嗎?”
“本座倒是想領教一下,這天下至剛的如來佛手!”
慈眉善目的灰衣老僧道:“老衲自然也不怕,正好試試魔師這‘紫血大法’與‘變天擊地魔功’。”
兩人針鋒相對,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許江仙并未流露出動手的意圖,他緩緩道:“大師,我們一旦動手,動靜太大,且難以收場。大師要保他們幾人,而我則要清理門戶。”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提議道:“不如這樣如何?既然要分個高下,我們就不出手,各自施展手段比試一番。”
他指向許溪月幾人,對蓮池大師說:“若是我贏了,大師就交出他們。”
許溪月和司馬穆清臉色微變,卻沉默不語,她們知道,一切只等這位蓮池高僧的決定。
蓮池大師微微皺眉,問道:“那如何比試呢?”
許江仙笑道:“這幾人大師你隨便選,但是只能教他們佛門武學。我同樣選一人,但只能用魔門功法比試。若是用了其他功法,便是輸了,如何?”
司馬穆清聞言,連忙勸阻道:“大師,此事不可。”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對這場比試的擔憂。
她看向魔師身后的朱子騫道:“此人是魔門之人,還是血神教之中的圣子,一身魔門功法。”
許江仙卻不理會,只是笑道:“大師,敢嗎?”
老僧看向剛剛救下的少年,問道:“若是老衲贏了,又當如何?”
許江仙回答:“若是大師贏了,我就離去,此事便不再追究。”
老僧點了點頭,“老衲應了。”
許江仙輕笑一聲道:“大師,你就這么自信能贏本座。”
“大師,你選誰?”
灰衣老僧突然咧嘴一笑道:“老衲,運氣一般不錯。”
“還有什么選擇嗎?”
“還請,謝觀小友助老衲一臂之力。”
許江仙的目光在你身上停留片刻,外人看來只有武道四品,卻隱藏著一身純正的道家玄功,有元神七境之力。
他剛剛出手就是為了試探你的修為,你運起《斬妖劍》他才察覺,你身上有一件能隱藏元神氣息之寶。
道家和佛門,相差甚遠!
若是你能在此學會佛家寶功招式,怕是天方夜譚。
朱子騫本就是血神教的圣子,從小就修煉魔功,只需要傳授幾招魔門招式,便可運用自如。
朱子騫也是元神七境,武道五境的修為。
許江仙笑道:“一個時辰之后比試如何!”
“既分生死,也分高下。”
老僧帶著你和許溪月幾人走往一邊。
瘸腿老人和沈倒是有些懵,只得跟著魔師走往另一邊。
朱子騫臉上露出欣喜之色,能得到魔師的指點,對他來說無疑是求之不得的福分。
許江仙看著他,鄭重地說道:“本座將變天擊地魔功其中的一式傳授于你,望你能好好領悟。”
朱子騫眼神火熱,《變天擊地魔功》可是記載在天魔策之中只有圣門九脈中血神教教主才能修煉的寶功。
許江仙負手看向另一側灰衣老僧和走過去的少年,臉色多了一絲期待,口中喃喃道:
“那人的劍意傳承嗎?”
“謝觀,謝家庶子……有趣!”
老僧帶著你們幾人走往一側空地。
許溪月和司馬慕清神情才松弛下來,魔師給的壓力實在沉重,如同置身于刀劍鋒芒之上,一不小心就會墜入深淵。
你這才從幾人二人口中得知,此二人竟然是名滿天下的魔師許江仙,蓮池大師。
司馬穆清卻隱隱有些著急,她深知朱子騫的實力。朱子騫年紀輕輕就已經躋身武道五境,元神上也是雙修,實力在汴京這一輩中都是出類拔萃的。
而且,他還是魔門中人,恐怕還隱藏著更強的實力。
她擔憂地看向你,謝觀,只是武道四品的修為,如何能與朱子騫對抗呢?
而且只用佛門功法,一時半會如何能學會?
許溪月這位司馬家的夫人卻神情平淡許多,她安慰自家女兒的袖子道:“相信大師。”
“是福是禍,我們母子安之如命。”
灰衣老僧看著你道:“小友,不用著急。”
他眸子中有一片琉璃之意,你的耳邊就響起一道聲音,只有你能聽聞。
“三真一門與小友也關系頗深吧,不然也不會成為三真一門的世間行走。”
你微微皺眉,卻從未聽說過此說法,“世間行走”。
“小友,難道不知道你這胸前的玉佩,乃是三真一門的天師渡。”
“能戴著此玉佩,便是三真天師授權的世間行走,可號令三真一門弟子。”
天師?
你突然腦海之中出現一個荒誕的念頭,陸華不會是三真一門的天師吧!
又感覺不可能,若真是三真一門的天師,又怎么會日日出現在自己的小院之中教導自己。
灰衣老僧站在場中,神態莊重,聲音慈悲道:
“此是我自創的《金剛禪如來玉手》,中的一式。”
老僧也不避諱,在場中慢慢念出。
三名護衛皆是聚精會神,一位佛門大宗師自創的功法招式。
就算是一鱗半爪,怕也是受益終身。
司馬穆清卻心亂如麻,沒有一點心思去聽,她心中想到那位薛白哥哥,不知此生還有再見的機會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