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這畫不知道能不能讓給小弟。”
二皇子陳豐對于這道聲音熟悉至極,眉眼冷了幾分。
說話的男子相貌堂堂,威儀凜然,一雙眼眸射天上斗牛之星,真是世間的奇絕偉男子。
五官剛毅,顧盼之間有著高聳山岳一般的壓迫感。
在場之人李香君、馮雅雅、賈瑜等人,連忙行禮道。
“見過燕王殿下!”
陳雍也是笑著招呼道:“見過二哥,六哥。”
何孝等人也是不敢怠慢,他也是第一次見這位六皇子陳霆。
傳說之中有“燕王遺風”的六皇子。
臨熙公主臉色不好,她是堅定支持自己一母同胞的二哥陳豐。
如今東宮無主,二皇子和六皇子燕王是最具備優勢之人。
燕王扎根在軍中。
二皇子陳豐勢力在在朝中六部。
兩人鱗羽已豐,只等最后的誰勝出。
朝中眾人對此紛紛押注,也有人持觀望之態,靜待事變,抉擇出個“水落石出”。
十三皇子陳牧,身為燕王心腹,且與燕王乃是親兄弟。
見六哥駕臨,他臉上頓時綻放出喜悅之色,笑道:
“六哥,你來得正是時候,快瞧瞧這幅畫,四百兩值不值?”
“這豈不是貽笑大方?一個無名小卒隨手涂鴉之作,豈能值四百萬兩?”
陳牧言罷,又轉向謝觀,冷笑連連。
“你這庶出之輩,默默無聞之徒,怎敢夸夸其談,以四百萬高價售之?”
“本王甚至懷疑,這些詩詞并非出自你手,而是你剽竊他人之作!”
此言誅心!
若此言出自某位皇子之口,且有燕王在場,明日里,關于謝觀的流言蜚語必將鋪天蓋地。
謝觀本就默默無聞,卻能作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詩詞,早已刺痛了在場九大姓之人。
如此一來,他們如同找到了“本該如此的理由”,便會紛紛指責謝觀剽竊詩詞,一時之間,火上澆油。
就算謝觀不“身敗名裂”,也會受其影響。
這種事九大姓的子弟做的輕車熟路!
張源來滿臉憤慨,袖子之中的雙手緊握,畫作之優劣,怎可與出身掛鉤!
陳牧尋不出畫作瑕疵,便暗諷謝觀出身卑微。
大齊百姓,民間的童謠有說。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
“虎父無犬子。”
這些言語,雖是俗語,卻也諷刺著大齊世家九大姓的勢力盤根錯節。
出身,似乎成了衡量一切的標準。
可是,王侯將相本無種!
張源來心中生無奈和自責,他不過一介秀才,又怎敢貿然反駁一位皇子?
隨著陳牧的話語落下。
蘇云眼中大怒,“陳牧,你休的胡言?”
“觀公子的詩詞,自然是自己所作。”
陳牧看著周圍眾人,輕輕一笑,緩緩道:
“可是,誰又能證明了?”
語氣不大,周圍之人都能聽的清楚。
賈瑜三人伴隨著二皇子與燕王的到來,早已謹慎地立于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周圍眾人,在陳牧的眼神下皆是默默低下了頭。
李香君也是察覺到氣氛異常。
兩位皇子無形交鋒。
張源來回頭望向身后的“謝觀”,只見少年垂下眼瞼,神色淡然自若。
這些年來,少年在謝家遭受的種種不公,似乎早已讓其習以為常。
張源來想起今日這些事都是由自己而來,要不是自己邀請謝觀而來,哪里會有這些事,心中煩悶。
他幾次想要開口。
馮雅雅懂得張源來心意,用手緊緊拉著他,臉上滿是哀求著對他輕輕搖頭。
這種汴京大人物的“漩渦”,不是他們這種人能摻和的。
大人物走路鞋面上帶起的風,就能將他們碾成粉末,尸骨無存。
張源來只得無聲嘆氣,他終究無法割舍不下馮雅雅。
陳牧眼神得意,走到燕王陳霆身邊。
二皇子陳豐見此,又聽聞剛剛陳霆的話。
陳豐倏忽一笑,“既然六弟想要,此畫你就拿去吧。”
陳霆的目光在陳牧和謝觀身上流轉。
這時!
一位貼身的太監走到六皇子身前,恭敬遞給他一張紙條。
陳霆張開端詳后,將其收回袖中,重新看了看謝觀。
他笑容滿面道,“既然十三弟說了謝觀這畫不妥。”
“我看也就退還給二哥吧,不橫刀奪愛。”
三言兩語!
互相的兩番推辭!
汴京最出名的兩位皇子,似乎便認定了謝觀并無才華,值不得四百萬兩。
二皇子陳豐聽后,若有所思。
一直跟在陳豐身后的紅袍老太監,這時走來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
陳豐這才點了點頭。
“我蘇云可沒有答應讓給你們。”
蘇云卻怒不可遏道:“觀公子的畫,我買了。”
然而!
陳霆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毫不在意。
雖然蘇云身為蘇家少爺,蘇相的孫子,他們二人不敢輕易開罪,但他們的對話卻巧妙地繞開了蘇云。
即便蘇云愿意花費重金買下這幅畫,也改變不了兩位皇子已經認定的事實。
謝觀并不值得,甚至還可能有“剽竊”的嫌疑。
陳牧也是輕蔑一笑,看向在條案邊的少年道,“謝觀,你還有何話說。”
“你可有能證明,不是剽竊他人詩詞。”
眾人皆是隨之看去,矚目在謝觀身上。
謝觀沒有說話。
蘇云見狀,擋在謝觀面前怒斥道:“陳牧,觀公子是否剽竊詩詞,關你屁事!”
“少在這里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陳牧笑道,“我是管不了,可是公道自在人心。”
他掃視眾人,周圍之人皆是不敢與其對視。
陳雍則在一旁默默觀察著場上的兩位“皇兄”以及謝觀的那幅畫,心中思量再三,最終沒有出聲。
李香君心中暗自感嘆,蘇云公子雖然出身顯赫的蘇家,但與兩位在廟堂摸爬滾打多年的皇子面前,還是顯得太過稚嫩。
已經被二人帶偏了話題,卻還渾然不覺。
今日,謝觀本有三首詞足以名動汴京,卻遭遇了這樣的風波,恐怕明日會引來更多的“風言風語”推波助瀾。
陳雍笑道:“觀公子,這幅畫確實極為出彩,但四百萬的高價,可不是小數目。”
“蘇云公子今日在群芳宴上買簪花也花了不少雪花銀吧,今日怕是拿不出這么多來買這幅畫了……”
蘇云一時語塞,今日他手中的積攢的金銀全都用來買了簪花。
一時之間,也拿不出四百萬兩。
“我蘇云,明日……”
就在這時!
一道嬌柔清麗的聲音響起。
“若是公子此話算數,奴家買了。”
陳牧臉色一怔,心中驚訝,誰敢如此大膽,冒著得罪兩位皇子的風險,來買謝觀的詩詞。
陳霆瞇起眼睛,緩緩回頭望去。
一位白衣女子正緩步走來,風姿綽約,身段窈窕,臉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白紗,僅露出一雙如秋水般清澈的眸子。
雖未露出全貌,卻給人一種仙子臨凡的錯覺,仿佛她不屬于這塵世。
張源來等人也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那女子。
她的氣質實在太過出眾,仿佛只需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無法忽視的風景,令人不禁屏息凝神。
明明美貌至極,卻又讓人生不出邪念。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李香君和馮雅雅對視一眼,有如此氣質的女子,在西廂樓僅此一人。
綺陌春坊花魁之首,蘇詩詩。
蘇仙子!
那位芳名流傳整個京師道的女子,“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裊。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汴京之人皆以“仙子”譽之,言其宛如畫壁之上,飄然出世,不似凡塵中人。
在場中有人認出蘇詩詩,皆是驚呼出聲。
西廂樓之中蘇詩詩早就不拋頭露面,這次群芳宴也是壓軸出場。
二皇子見狀,臉上驚喜,連忙道:“詩詩,你怎么來了?”
蘇詩詩卻沒有理會。
李香君幾人倒是驚訝,這位蘇仙子竟然沒有行禮兩位皇子。
還敢公然在兩位皇子之間,走向謝觀。
陳豐眼眸一沉。
蘇詩詩走到條案邊,仔細端詳著紙張上的鯤鵬圖,美眸中閃過一絲詫色。
“此畫……當真不凡!”
她抬起頭看向謝觀,“公子,你剛剛所作的三首詩詞皆是極佳,所以我想求取你的一首詩詞。”
“不知一幅畫,一首詞,四百萬兩可夠?”
俞客在一旁靜靜觀察著這位女子,心中涌起一種別樣的感覺。
他覺得蘇詩詩的氣質與“鯤虛界”中的人有所不同,有一種上一世親自參與,見到陸羽之感。
這種感覺讓他不禁多看了蘇詩詩幾眼。
俞客回過神來,“自無不可。”
蘇云臉色一喜,看向陳牧道,“蘇仙子正是慧眼識珠,不像某人有眼無珠,睜眼瞎。”
蘇詩詩展顏一笑,如同霽月初開,春水化凍一般,“那就多謝公子。”
陳牧眼神冷厲,正欲開口,卻見燕王陳霆輕輕搖頭。
陳霆知曉這位女子身份不凡,乃是一位敵國前朝公主,甚至當年蘇相還親自接待過她。
隋國當年一場宮變,如今的隋圣帝殺死了自己的哥哥,登基大統。
當年隋圣帝血洗后宮,怕也料不到漏網的竟是個被李代桃僵的襁褓女嬰。
終南山的術士,算出這位公主身上帶著大隋一分國運,大隋一直追查不休。
至于為何流落在西廂樓,也是女子不愿意成為當今的大齊皇后。
蘇相將人藏在笙歌徹夜的煙花地,任誰也想不到前朝遺珠會扮作賣笑伶人。